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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春眠不觉晓(1)

      我躺在枕上用手臂挡住眼睛,即使已经清醒许久,我的气息还是如乱序的电波忽高忽低,与枕头相贴的脖颈因为一夜的汗水而湿热。
    落地窗外晨光熹微,我翻过身子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后,又躺回原处。
    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的几个污痕,我的双脚在棉被里挪动,试图把棉被弄得平坦,却感觉到一股湿意,意识到怎么回事时,一股电流从脚底窜起,携着间歇性的闷痛不断刺激我的神经,迟来的不适感席捲全身。
    我扶着木製的床沿坐起,被子被随意地推在角落后,我又曲着右腿垫在臀下,以防床上再沾染一点血跡。看着那团半乾的血跡明晃晃地印在菱格纹的保洁垫上,我把被脸侧几根被汗水浸溼的头发勾到耳后,想要重重地叹气,又怕打扰到其他人的安寧。
    我扫视周围,才后知后觉想起为期一週的春假已经开始,室友们早已收拾行李回家。
    少了一点顾忌,我抓起手机,用迟暮老人的速度,认真踩稳每一格阶梯下床后,点亮寝室的灯泡,剎那间,原本昏暗的环境犹如白昼,让我多了几分安全感。
    清晨的凉风从窗边的缝隙灌进,只着短裤的双腿爬麻整片疙瘩,本以舒缓的疼痛加剧,彷彿有人拿着鎚子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我的肚子,我忍不住拱起背脊,瑟缩在地,抵不住的寒意伴随浓烈的孤独感侵蚀我的身体,我奋力地抽过被扔在椅背上的薄外套裹在身上,待这一波痛意度过后,强撑着外物站起。
    关紧窗户后,我拿起一条乾净的裤子,还有卫生用品走进厕所。
    凌晨五点半的宿舍才刚熟睡,静謐的空间里,所有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撕开卫生棉的包装的声音,比往常还要大声;马桶冲水產生的漩涡,好像藏着一股神祕的力量,想要把我拽进去;水龙头放水的力道,用力击打在我的手上,我才得以从麻木中抽身。
    我在水盆里倒入洗衣精,待水面上出现细小的泡沫后,才把换掉的衣服全都丢进里面浸水。之后,我又按部就班的换掉床上的保洁垫,重复了上面的动作一次。
    我继续刷着已经淡了一圈的血渍,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全亮。
    将洗好的衣物拧乾后掛在手臂,我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温润的阳光落在脸上,为身体增添几分温暖,闷痛的感觉减缓许多,我手上残留的水珠失去踪影,就连仅存的睡意也不知所踪。
    我探头朝外面看去,几隻斑鳩在对面的人行道跳跃,啄着掉落在地的果实,长椅上坐着一个老人,摊开的报纸遮住大部分的面容,有一对老人互相挽着手,用很慢的步调经过,他们朝着对方相视而笑,清晨六点的街道满是岁月静好。
    我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明明身心俱疲,大脑却清醒许多。
    我打开手机上的地图,街道上有几个零散的标记,我选了一家附近的传统早餐店。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我已经许久没有尝过饭糰的滋味。
    粒粒分明的糯米里面包着满满的馅料,最经典的莫过于脆口的油条、咸香的菜脯和滷蛋,一口咬下饭糰,铺底的鱼松从里面漏出,如果要区别各家的不同,还可以从店家的辣酱分辨一二。
    我嚥了下口水,转身走出阳台,锁上所有门窗后出发。
    早餐店离宿舍不远不近,只要过几个路口就能抵达,之所以迟迟没有前往,是因为抵不过床铺诱惑的懒惰,每当日上三竿起床时,它早已打烊。
    虽然早晨的阳光不算热烈,我还是选择戴上一顶渔夫帽。因为尺寸不合的缘故,我的视线几乎被它阻挡,只能将帽沿向上翻摺,微微露出一双眼睛。
    早餐店是简易的铁皮搭建而成,店门口摆了几张桌子和凳子,上面还有几点陈年的污渍,偶尔还有几隻麻雀在簷下跳跃,享用客人掉下的馒头屑。即便如此,店外的人潮仍不减,一看便是附近社区居民爱光顾的早餐店。
    整家店仅由三个人负责,但胜在无间的默契下,等候的时间缩短许多,我顺着队伍逐渐靠近负责点餐结帐的年轻人。
    「老样子!」前面的阿姨连墙上的菜单都没看一眼,衝着小伙子就喊。
    「一杯冰豆浆、三根油条分开装,还有一个白馒头夹葱蛋,对吧?」小伙子俐落的掀开旁边的保丽龙盒,从里面拿出先装好的豆浆,又扯过一个塑胶袋,把豆浆放入。之后,他一边朝负责煎台的中年人吆喝,一边转身装起刚炸完的油条。
    我的目光瞥向旁边的中年人,只见他单手打了一颗鸡蛋在钢杯里,另一手挤了几圈油在煎台上,紧接着抓了一把绿葱放进去搅拌,一双筷子把钢杯敲得震天响。
    煎蛋的过程他也没间着,只见他拉开蒸笼,用塑胶袋取出一个又圆又胖的馒头,又往它身上画了一刀。
    不多时,一个蒸腾着热气的馒头夹蛋被他精准的扔到眼前的台子上,此时负责结帐的年轻人又快速的清点一次确认没问题,便接过阿姨手上的钞票放入半敞开的腰包里,抽出几张粉红色的钞票,再拿上被整齐叠在桌上的零钱,把袋子连同找零一同递出,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如果没有日復一日的配合,是不可能如此流畅的。
    惊人的速度让我在后方看的目瞪口呆,但周围的人却好像习以为常。
    趁着还未轮到我,我赶紧抬头再一次确认自己的餐点,在心中默念好几遍,深怕耽误他们的生意。
    「一个、一个中的饭糰小辣和一杯冰豆浆。」因为心里头紧张,我说的磕吧。
    「这样五十五,稍等一下啊。」他接过被我握得有些潮湿的钱币,又撑开一个塑胶袋放在桌上,先在里面放进豆浆,就算是等饭糰的空档也间不下来,转而拿起装了几升的量杯,在空杯里倒入豆浆,再依次放进封膜机。
    我让出一个位置给下一个客人站到旁边,自己则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旁边身型圆润的妇人包饭糰的过程,从打开蒸饭的木桶、放上配料到捏成圆形,最后滴上几滴辣油,只花了几秒鐘的时间。
    「妹妹,你的好了喔,我放在旁边自己拿。」我还没回过神,结帐的年轻人已经把装好的早餐放在一边。
    还没等到我的回应,他已经开始招待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