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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9 转变

      飞离第七区的空界区以后,船舱内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
    伊利尔看了一眼躺在身后长坐垫上,被五花大绑依旧昏迷不醒的雷亚,确定他暂时不会醒来后,转向尤里问他的身体状况:
    「尤里,现在感觉怎样?」
    尤里接过罗萨德递来的温水后,缓缓地说「好很多了。自从那位女孩离开以后,喘不过气的感觉就渐渐消失了。只不过全身还是毫无力气。」
    「我想那名少女应该就是第七区所说的『青鸟』吧?」罗萨德将一杯茶水放在伊利尔面前的小茶几上,一边说道。
    「我想是的。」伊利尔回答道。
    「但我不明白,为何青鸟会找上雷亚。」尤里皱着眉头说。
    「雷亚是特殊的病例,各区都想藉助他的力量。青鸟会找上他不无可能。」罗萨德接续尤里的话说。
    一阵沉静…
    过了几分鐘后,尤里看向伊利尔身后的雷亚,紧张地问:「雷亚的情况如何?」
    「他没事。我比较担心麻醉剂退了以后,情况会变得很糟。他对麻醉剂的效力似乎產生免疫,再过不久很有可能会再醒过来。」
    话刚说完,雷亚瞬间睁开双眼,开始胡乱挣扎想挣脱绑在身上的金属绳索。
    伊利尔立即转身施加压力把雷亚死死按住,但依旧无法减缓他挣扎的幅度。
    一手使命压住雷亚,一手伸向自身后背的腰包中,拿出比之前剂量更重的麻醉剂针头,迅速刺入雷亚的手臂上。
    原本担心注入太多麻醉剂,会对雷亚的身体造成不良的后果。但看麻醉剂对雷亚渐渐无效后,便没太多的顾忌,能注入多少算多少,直到他安静下来为止。
    但平静没多久,雷亚又开始乱吼大叫,极力想争脱身上的束缚,完全就像野兽般难以掌控。
    被雷亚这么一闹,船身开始左右摇晃。
    驾驶飞船的罗森打开驾驶舱的对讲机,不耐烦地大吼说:
    「我说伊利尔啊,你一定要这么乌鸦嘴吗?」
    「还有多久才能到基地?」伊利尔完全不理会罗森的调侃,一边尽可能压制住雷亚,一边严肃地说。
    「不知道。」罗森也很无情,立马回嘴回去
    伊利尔眉间微皱,口气也没多客气地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如果船身再继续像这样强烈的摇晃的话,那我们就必须现在迫降。能什么时候到我怎么会知道!」
    「如果船身平稳的话,那还需要多少时间才会到?」
    罗森重重吐出一口气,语气缓和不少地说:「最快也要20分鐘。」
    「我会想办法让雷亚安静下来,你则赶紧到达基地。」
    「收到!」罗森抓紧方向盘,用尽力气稳住船身。
    罗萨德上前想帮忙伊利尔压制雷亚,却一手挥开罗萨德伸出的手,口速急快地说:
    「罗萨德,你帮我拿一条新的绳索,要粗点。」
    罗萨德点点头,快速跑到自己的背包内取出一条手指粗的绳索递给伊利尔。
    伊利尔费力把疯狂挣扎的雷亚转个身,脚一抬跨坐在雷亚的腰间上,一手抓住雷亚背对的交叉手腕,一边拿起绳索捆绕双手与全身,再次把雷亚五花大绑起来。
    伊利尔从雷亚身后抱住,一手扣住肩膀,一手扣住他的下巴,双脚交叉扣住他被綑绑的双脚,用全身的力量压制住雷亚。
    船身终于平稳下来。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雷亚突然爆起反咬伊利尔一口。
    看着被咬的手掌虎口,鲜血直流,伊利尔异常的冷静,任其撕咬。
    「教士…你的手……」尤里紧张地说。
    伊利尔收起一贯的笑脸,严肃地说:「不要紧,小伤。」
    罗萨德赶紧拿出毛巾,用力扳开雷亚紧咬不放的嘴,趁机塞入雷亚的嘴中,流满鲜血的右手终于脱离他的嘴。
    奇怪的是,雷亚就此渐渐安静下来。
    仔细一看,他睡着了。
    雷亚再次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
    意外的,雷亚并不显得慌张,反而很冷静地从床上坐起,伸手同时按压两侧微疼的太阳穴。
    虽然房间内已被厚重的窗帘遮蔽,一丝光线都没透出,但他能察觉到,现在应是白天。
    没错,雷亚眼前一片漆黑,却能精确的感知到他四周甚至遥远他处有什么,只要他想。
    他能听见窗外鸟群拍动翅膀细微的风声,能察觉不远处嬉戏打闹的孩子们,能闻到此时站在门外那香甜难以忍耐,藏于皮肤底下鲜美的血脉动。
    雷亚双手从按压太阳穴变成紧抓头上凌乱的白发,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回盪在房内。
    终于,不疾不徐的开门声,吓阻了雷亚体内的衝动。
    灯打开,伊利尔抬头看见坐在床上了雷亚,他挑挑眉,有点讶异地说:
    「醒了?」
    「我到底怎么了…」
    「你也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了,也就那回事…」伊利尔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边,拿起一旁的木椅坐下。
    「突变?」雷亚抬眸,双眼布满血丝看着伊利尔。
    「正在进行中。」
    雷亚沉默几秒鐘后说:「我会怎样…」
    「我让莫拉跟你说吧…」
    伊利尔按下耳垂上的银色圆形通讯器后,便看向双眼无神的雷亚问道:
    「现在感觉怎样?」
    「很奇怪…」雷亚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他能轻微看见,不知名的色带在自己的手掌前飘过。
    「就好像,我能感知周遭的一切事物…」他闭起双眼,手缓缓握拳地说。
    以及对血的渴望,更加难以忍耐……
    「值得庆幸的是,你还保有自我。」伊利尔安慰道。
    雷亚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伊利尔,什么话也没说。
    此时房门被用力打开,莫拉医师慌张地衝了进来,在床边喘了好一会儿,伊利尔顺手递了杯水给莫拉,莫拉仰头一口气把水喝完,水杯重重放在床头柜上,之后便立即转头慌张地问雷亚说: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额…没有。」雷亚被莫拉如此豪迈的进场方式,唬得一愣一愣的。
    莫拉赶紧拿起掛在身侧的平板,手指在上面挥啊挥,几秒鐘后便听见嗶嗶声。
    雷亚能看见一条光束从平板上的孔洞中射出,最后散开成扇形,从头到尾给自己扫描一遍。
    莫拉看着平板上的数据,愈看就愈心颤…
    莫拉沉默好一阵子,来来回回翻看平板上的数据,好似在努力翻找其中的错误,然而是徒劳。
    莫拉无声叹了口气,面有难色地说:「你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化。是好是坏,我无法确定。因为你是特殊的病例,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无法推论。只知道身体的变化多少会对你有所影响。」
    「没办法像先前用药物抑制?」雷亚些微皱起眉头。
    「很困难。」莫拉叹了口气,接着说:「你体内的v病毒已经慢慢地缴活,原本的药物已经无法產生任何的作用。就算要再找出可以抑制已缴活病毒的药物,那也需要一段时间。我不确定在这段期间,你的病情会不会突然恶化,所以…」
    「我还能撑多久?」
    莫拉一听到雷亚所问的问题,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回答。
    「雷亚,你这是……」
    雷亚紧闭双眼,以压抑忍不住的颤抖,缓缓地说:「我的意思是,我还能活多久?」
    说完便张开双眸,盯着莫拉等待给他的答覆。
    过了许久,莫拉终于开口说:「我…不确定。如果是一般的情况,距离下次发作的时间不到…一个月。」
    雷亚沉默几秒鐘后,他像是洩了气般,往后一靠,冷静说句,「我知道了。」
    「雷亚,别这么快放弃,不一定就会变成我所说的那样,说不定结果会有所不同。」莫拉安慰道。
    但显然雷亚并不领情,冷淡地说:「对我来说并没有不同。」
    说完便躺下,手臂压在额间上,遮住了双眼,语气带点沉闷地说:「伊利尔,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谈。」
    莫拉看了一眼伊利尔,伊利尔看了眼门口,示意她先离开。
    莫拉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出房门。
    只剩下雷亚和伊利尔后,伊利尔先开口问道:「你想和我谈什么?」
    「你会怎么处置我?」
    伊利尔垂眸看着躺在床上雷亚,缓缓地说:「如果你最终转变成狄蒙,我会带你离开。」
    雷亚放下手,瞪大双眼有点意外看向伊利尔,并且说:「带我离开?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伊利尔看着窗外的远方有点落寞地说。
    「等我完全变成狄蒙,对你们来说我就没有研究的价值吧?」雷亚笑的有些渗人看着伊利尔。
    「别把自己说的好像一文不值。」伊利尔难得收起招牌笑容,眉间微微皱
    「不是吗?」雷亚一脸不屑地笑说,「当初极力让我入教团,不也是看中我的特殊性?在我眼里,你们跟白场实验所那群人并没有差别。」
    伊利尔沉默不语好一阵子后,便开口说:「或许吧…」
    无奈之语亦可以听出语气带点怒意,不待雷亚做出反应,便转身开房门离开。
    雷亚不知何时睡着,又何时醒来。
    他揉揉有点发疼的眉间,闭眼缓个几秒鐘。
    在与伊利尔不欢而散后,他想了很多,想想自己,想想过去,想想所剩不多的未来,以及在所生不多的时间内,如何完成支撑他多年来的宿愿。
    他下了床,走向房门口,正当要开门时,门先行一步打开了。
    「雷亚哥?」
    娜莉默默走到萝蕾亚的身旁,并且说:「雷亚哥,现在感觉怎样?听到你开始突变的消息,大家都很担心……」
    雷亚不语,只是轻轻地摸了一下娜莉的头,随后走了出去。
    娜莉赶紧跟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吶,哥,你是不是和伊利尔教士…吵架了?」
    「怎么这么问?」雷亚看着前方一边走一边说。
    「就…感觉怪怪的……」娜莉低头嘀咕着。
    「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我从来就没有和他意见一致过。」雷亚走到厨房给自己找点东西吃,一边找一边说。
    在冰箱翻出一大袋土司、拿出一条奶油和一罐果酱,坐在餐桌前,抹了几片奶油果酱吐司,张嘴一咬,开始大吃特吃起来,好似饿了很久一样。
    娜莉拉开餐桌前的椅子,陪同雷亚一起坐下。
    安静吃了半包的吐司之后,雷亚感觉出自己的异样。
    他…吃不饱。
    雷亚索性不吃了,在手中最后一口吐司入胃后,他开口说:
    「娜莉,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我能存活到至今的理由,是因我还有尚未完成的事要做。」
    「嗯嗯。」娜莉一脸狐疑地看着雷亚,不知为何他会突然问起此事。
    娜莉还来不及问起心中的疑问时,雷亚便先开口:「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说到这,娜莉眼神落寞起来,之后转变成了怀念,温柔地说:
    「因为那是哥哥跟我说的。」
    「杰克说的?」
    「嗯。」娜莉一脸笑嘻嘻地回答,接续说:
    「这是哥哥在妈妈病死的时候,跟我说的话。妈妈丧礼的那天,我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已经眼睛发疼了,还是继续哭。这时他就对我说,我们应该要高兴地向妈妈送行才是,因为妈妈她已经完成了在这世间的使命了。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我们,我们应该要坚强活下去。哥哥还说,要是再继续这样哭哭啼啼的话,妈妈会觉得很不舒服,而且也回不到神的身边了,因为我们对妈妈的思念,成为她无法回家的牵绊。他还说,每一个人都是神计画中的一部分,只是大多数的人们并没有这样的认知。我们的诞生就是第一次的选择。没有人的出生是偶然的。我们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特殊的意义。」
    「你相信他说的话?」雷亚有点讶异地说。
    「嗯。」娜莉猛点头,一脸满意地笑说,「因为是哥哥说的,所以我相信。」
    雷亚先是惊讶地瞪大双眼看着满脸笑容的娜莉,下一秒便转头看向窗外,嘴咬上扬温柔地说:「还真像…连说话的方式都一样。」
    和我死去的妹妹一样…
    之后雷亚和娜莉在餐桌前,愉快地聊天聊地聊到无边际。
    微风从窗外徐徐吹来,吹过聊得乘欢的两人,吹过两人耳际间的碎发。
    霎那间,
    她听到了。
    「怎么了,娜莉?」雷亚轻皱眉头,担忧地问道。
    娜莉回过神来,笑笑地回答:「没事,我只是听到好像有人在唱歌。」
    「唱歌?」
    「恩。最近我一直听到一首歌,但就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娜莉疑惑地摸摸自个儿的头,之后笑笑地说,「可能是我听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