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起来，他好像赌赢了。”万老爷子看着满盘的棋子，淡淡道：“他的确比他妈妈幸运，你的人品也的确是比路逊好……”
    沈韫仪嘴唇抿紧，却是自惭形秽：“其实，遇到我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应该是不幸才对。”
    “为什么这么说？”万老爷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有些讶然。
    沈韫仪跳出了事件之外，以第三者的视角，十分冷静地分析了她和路清珩的感情纠葛：“恋爱脑的女人总比恋爱脑的男人多得多，而绝大多数的女孩子都比男人道德底线高得多……”
    “他如果没有遇到我，他有钱有颜有家世，我想他和任何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他对别人那么好，都不会过得很差。”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路清珩的好连她这样铁石心肠的女孩子都能打动。
    又何况是其他女孩子呢？
    沈韫仪自嘲出声：“像我这样铁石心肠，精致利己的女孩子是不多见的。”
    虽然她很会伪装自己，将自己包装成了一副伟光正，又完美无缺的样子，嘴上更是冠冕堂皇的就和路清珩提前说明了，他们不会有结果，只是露水情缘，她不会负责，看似面面俱到，把一切都处理得极好……
    是路清珩自己非要勉强，咎由自取，自讨苦吃。
    但她骨子里太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路清珩和任何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的女孩子在一起，例如那个温宛，都会比跟她在一起幸福一百倍，一千倍……
    至少，她们不会让路清珩受伤，不会让他痛苦。
    万老爷子不急不缓，轻笑出声：“我也这么问过他，我说以他的家世，地位，外貌，就算带着个孩子，想找一个怎样贤惠端庄的妻子，都不会找不到，他为什么就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对一个放弃了他的女人执迷不悟呢？”
    沈韫仪缄默不语，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做人妻子、恋人是很差劲的。
    “可清珩对我说，就算天底下的女人再多，这个世上也只有一个沈韫仪。”万老爷子连连苦笑：“不管别人怎么看，他都觉得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孩子。”
    “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如果能选择，你也不会想要伤害他和孩子。”
    “他说只有懦弱的男人，才会承受不来强大的女人，希望找一个温柔小意，端庄贤惠的妻子。他只想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
    沈韫仪嘴唇微张。
    面对路清珩的信任，她自惭形秽。
    其实，她和路清珩之间的感情纠葛，很多时候并不是她这个人真的很好。而是路清珩觉得她太好了，看待她的时候都带着一层滤镜，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他都好像可以忍受，为自己找到理由。
    这个样子的路清珩让她不得不让自己变得很好，不忍心辜负他。
    “我这个外孙对你的心意，我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算是陷下去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年你和港城徐家那小子订婚，我想把他劝回来，都劝不住！”万老爷子无奈叹息：“他说，只要你一天不结婚，他就一天不会认输……”
    沈韫仪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都在微微发烫。
    从长辈口中得知路清珩被她pua得这么惨，她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滋味。
    只觉得没脸面对万老爷子了。
    “只是，你这个小丫头的心意，我却没办法肯定。”万老爷子客观评价：“你虽然比他小两岁，但心眼却比他多多了，哪怕我和你下了将近五年的棋，我也不太猜的透你的心思，不知道你对我那个外孙是怎么想的……”
    不以看到外孙媳妇的眼光看待沈韫仪，万老爷子必须承认沈韫仪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值得欣赏的晚辈。
    沈韫仪尴尬的想抠地板。
    万老爷子却是不依不饶：“我们下了这些年的棋，也算是忘年交了，你能和我说说吗？”
    沈韫仪深吸了口气。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在我和您认识以前，我出过一场车祸，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刚好不巧就把和他的那一段感情忘得一干二净……”
    “出了车祸，然后呢？”换做别的家长一定以为沈韫仪是在鬼扯，但作为忘年交万老爷子却是煞有介事的信了，追问起来。
    沈韫仪真挚地看着万老爷子，一字一句：“如果没有失忆，我是不会和徐明辉订婚的。”
    “哪怕不是徐明辉，就是比徐明辉家世更好，更能为我提供帮助的人，也不会。”
    虽然在渣路清珩的时候，她自认为敞亮的提前和路清珩说明了，她以后注定是要为家族联姻，用自己的婚姻却换取更大的筹码的，自己和他只是玩玩而已，不会有结果……
    但那只是她骗路清珩，故意夸大了说的。
    如果没有失忆，她不会和徐明辉订婚，也不会和任何人订婚。
    哪怕那个人能给自己带来帮助，没有这段婚约，自己的路要走得更加艰辛，困难。
    她也不会。
    沈韫仪从来不是一个双标的人，在心中暗暗希翼着路清珩能够等自己的时候，她又怎么会不等路清珩呢？
    她是个坏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虚伪狡诈，满口谎言。
    但她也是真的爱路清珩。
    在没有遇到路清珩之前，她无所谓自己伴侣位置上的人是谁，都是自己事业前进的筹码。
    可在遇到路清珩之后，就只能是他了。
    坏女人就是贪心不足，什么都想要的。
    只是一场失忆，让一切都变得阴错阳差。
    不过，幸好徐明辉足够愚蠢，让人不省心，才没让一切往沈韫仪不可预料，无可挽回的方向发展。
    她知道，如果结婚了——
    路清珩就算再痛，也是会真的放下她的。
    天道酬勤，在倒霉了那么多次以后，上天到底还是比较眷顾和偏爱她的
    万老爷子还是不太满意她的答案：“不会订婚，然后呢？清珩在知道你订婚了的情况下，还是等了你六年，你能给他什么？”
    “一生一世，生死相随，荣辱与共。”面对万老爷子的步步紧逼，沈韫仪豁出去了，脸色一红，郑重其事。
    这种话她是不可能对路清珩说的，但这就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她是愿意和他相互扶持，不离不弃，不管发生了什么都相互依靠着走完这一生的。
    万老爷子这才笑了出来，定定看着她道：“我猜也是这样，你这么清醒的女孩子，如果不是有感情，怎么会愿意在毫无利益可图，只会给自己带来拖累的情况下，跟他生一个孩子呢？”
    沈韫仪无语：“……”
    不知道万老爷子都看透了，为什么还要逼自己。
    “过几天就是我的九十大寿了，你和清珩一起来吧，把孩子带上，以清珩未婚妻的名义参加……”万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到时候，我宴会的开场舞由你们两个来跳。”
    接触了这么多年，不光是路清珩相信沈韫仪，万老爷子也信得过沈韫仪，他相信能够把事业做得好的女性，做什么都不会差。
    有了沈韫仪这句承诺，他相信沈韫仪也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也许不是普世意义上的，但只要在她的伴侣和孩子心里是，就够了。
    “我要回去和他商量一下，问一下他的意见。”沈韫仪这才知道路清珩所说的要让自己以他未婚妻名义参加的宴会是什么，但在听了万老爷子的话后，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在路清珩和她说之前，她是不会擅作主张代路清珩做决定的。
    万老爷子顿时愣了：“小丫头，你知道以我外孙媳妇的名义参加我的寿宴，在寿宴上跳开场舞代表着什么吗？你不是一直想融入燕京权贵圈，进攻内陆市场吗？”
    “这……你还要跟他商量？”这种机会可是可遇不可求啊。
    他没想到沈韫仪居然不是一口答应。
    沈韫仪眼神清明，就算诱惑再大还是否定了自作主张：“我知道。”
    “但就像我永远无法原谅我们家老爷子一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沈韫仪一字一顿：“我是不会为了我的利益，去牺牲和伤害他的感情，让他为我让步，劝说你们和好的。”
    她沉声道：“如果要参加这场寿宴，也必须是他主动想要参加，愿意跳这个开场舞才行。”
    过去的伤害永远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泯灭。
    她永远不会要求路清珩为了她原谅任何人。
    哪怕那利益再大。
    如果路清珩是个她不在乎的人，她当然可以冠冕堂皇，无所谓的劝说他和造成自己不幸童年的人和解，毕竟痛不在她身上，她试一试，说不定能够得到好处呢？
    可她偏偏该死的在意路清珩——
    在意他的想法和感受。
    如果回去以后，路清珩没有主动跟她提这件事，她甚至都不会去问的。
    就算开始没安好心，她也是因为喜欢才和路清珩在一起的，从未考虑过路清珩的家世背景和他能给自己带来的利益。
    倘若什么都要和利益挂钩，那是在亵渎她的爱情。
    路清珩想要保护她，她也想要保护路清珩，
    她爱的人不需要为她委曲求全。
    万老爷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总算是知道路清珩喜欢她哪里了。
    他连连苦笑道：“好好好，很好。清珩说得不错，他的眼光的确是比他妈妈强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080章
    沈韫仪和万老爷子聊完便起身打算告辞。
    万老爷子刚刚还显得挺像个大人物, 突然一下子指着棋盘，就变得像个老小孩，不服气道：“你这个小丫头等等, 我们的棋还没下完呢？”
    沈韫仪心不在焉看了眼棋盘, 刚好看到一个空位，就随手将棋子放到空格上面去：“赢了。”
    万老爷子目瞪口呆：“……”
    他这才注意到这盘棋自己把自己堵死的差不多了。
    “你这个小丫头, 就不能让让我，让我赢一次吗？”万老爷子气得直跳脚。
    沈韫仪却是笑道：“让棋多没意思, 您也是因为我跟您下棋比较有挑战性, 才一直跟我下的, 不是吗？”
    她凭什么博得万老爷子的青睐？
    那完全是别人都在让棋输给他，而自己则一直在赢他。
    “你就不能不着痕迹的放一次水, 让我以为我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赢了你一次吗？”万老爷子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沈韫仪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