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请不要假藉我的名义
隔天,我没有退缩,依然选择去学校。
我知道,不能因为被攻击了就却步。
所以即便我全身冒着冷汗、呼吸也毫不顺畅,我仍旧尽可能坚定地告诉爸妈,我要去上课。
我并非完全问心无愧,但我知道我必须抬头挺胸。
抵达教室后,我决定在打扫时间前先去一趟厕所。当时已经有一些负责清扫厕所的学生在用拖把桶接水做准备了,在我走进去时,她们有看了我一眼,但我只觉得她们很认真,也没有多想什么。
然而,当我如厕完毕,正准备从隔间内出来时,忽然有一桶水从上面泼了下来,不偏不倚淋得我一身湿,让我打了个哆嗦。
「唉呀,这个隔间怎么有上锁?里面有人吗?」其中一个女学生用很假口气惊呼着,「我以为里面没有人,还想说要直接倒水进去清理『脏东西』呢!」
哪有人这样打扫厕所的?我忍不住在内心吐槽。
「有啦,我刚刚有看到有人走进去啊!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于筑嫣呀,你没看到吗?太不小心了吧!」另外一名女学生配合着演出。
「是这样吗?抱歉,我没注意到!」她毫不真诚地道了个歉,「你放心,我是游泳社的,每天都有带浴巾来学校。我们班教室就在隔壁,我马上去拿来给你喔!」
接着,我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看来真的是去拿浴巾了。
虽然怀疑别人不太好,但我还是有些诧异,上一秒才蓄意捉弄我的人,怎么会下一秒就这么好心?
过了不久,我又听见一阵脚步声靠近,同时貌似还伴随着些许人声嘈杂。
「我回来了,」她说着,语气十分欢快,「你开门出来拿浴巾吧。」
我一愣。
方才那样一桶水直接浇下来,力道是集中而直接的,我已整个人湿透,连带着浅色的制服上衣也被浸溼。
我的内衣也因此变得若隐若现。
如果我现在开门出去的话,不就全都让人看到了?
外头人群鼓譟的声音再次传入耳里,我才终于意识到她们的计画是什么。
她们就是想要我这样出现在眾人面前。
「……能请你从上面把浴巾丢进来给我吗?」就算我知道她不太可能答应,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了一声。
「浴巾有点大条,不太方便耶。」她这样回道。
但你们明明就扛得起更重的一桶水,我又忍不住翻白眼。
大概是由于我一直没有动静,她催促:「怎么了?你有受伤吗?为什么都不出来呢?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啦,没有像小说常出现的霸凌那样,还把你反锁在里面什么的,所以你赶快出来吧。」
因为你们就是希望我出去啊,怎么可能会反锁呢?
我紧咬下脣。
就算我很清楚,在外头等着的人们或许连我的裸体都看过了,我还是不愿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可另一方面,我也无法忽视愈来愈冷的感觉,这次湿透的程度可能比之前淋雨还要更严重,再加上天气已经转凉了,如果不赶快处理,十之八九会生病。
生理与心理拉扯着,我该怎么办?
这一刻,我突然又想起老师。
暴雨的那一天,是老师突如其来地现身,拯救了被雨打湿又忘了带伞的我。
假如那些举动都只是对一般学生会做的事情的话,现在我的身分也没有改变,那我遇到麻烦了,老师会注意到吗?会来帮我吗?
我能期待老师出现吗?
驀地,人群骚动的声音似乎加剧了不少,感觉上像是有一个不得了的人也到了现场。
我一瞬间燃起了些许希望,但紧接着我就意识到,如果真的是师长等级的人出现,照理说应该会鸟兽散,而不是现在这种更加兴奋的喧哗。
那究竟是谁来了?
还来不及理出头绪,就听见外面的女学生激动高喊:「瑄莓学姊!」
我登时心一寒。
既然叫得如此兴高采烈,想必她们本来就是一起计画好的吧?要不然这边可是二年级的厕所,瑄莓学姊没事怎么会过来?
我悲惨一笑。
门对面的瑄莓学姊现在肯定很高兴吧?总算让她扬眉吐气了。
「浴巾给我吧。然后你们把手机收起来,别拍了。」
却不料,瑄莓学姊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
「为、为什么?」女学生听起来满是错愕,「我们是在帮她多拍一些性感的照片,让她可以有多一点素材拿到网路上卖呀。」
「那些照片不是她自己放上去的,她是被害者。」瑄莓学姊的语气很平淡,「在场的各位,应该没有人希望自己的裸照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被放到网路上供人观看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这边给她二度伤害呢?」
正因为瑄莓学姊应当是最有资格这样对待我的人,所以由她口中说出我其实是被害者时,反而莫名地有可信度。
看热闹的人群或许是被说服了,我听见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显然可能是都散去了。
「什么嘛,我明明是想帮学姊出气,结果怎么搞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那个女学生气愤地说着。
「我并没有拜託你这么做,如果是你自作主张的行为,请不要假藉我的名义实行。再说,我跟筑嫣之间的纠葛,应该是我才有权利决定要如何处理。」
「我、我们都以为,这个风波,学姊肯定有份……」
「所以在你们心里,都觉得我是会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的人吗?」瑄莓学姊的声音里多了一点苦涩,「那我做人还真是失败呢。」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一阵小跑步的声音,我猜应该是负责打扫的女学生们离开了。
接下来仍旧是教人窒息的安静,只不过,一条浴巾从门板上落了下来。
我伸手接下之后,将自己牢牢地裹了起来。
然后又是一片死寂。
「你不出来吗?」瑄莓学姊先一步开了口,语气相比刚才有了些温度,「光靠浴巾应该还是擦不乾吧?放心,现在外面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却因而觉得视线更加不清晰了。
「为什么?」我艰难地出声,双手紧紧捉住浴巾,「你为什么要来帮我?就算这些事情真的跟你无关,看我落魄成这副模样,你应该觉得很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