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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梦魘

      时间来到了半夜,我依旧在床上翻来覆去。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使我完全无法入睡,而我的脑海已完全被厅堂中那名少女佔满。冷静下来之后,我似乎可以好好整理自己在梦中见到了什么。如果我没猜错,那名女孩应该是被献祭了,又或者是以一种自我牺牲奉献的姿态处于那里。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无法理解的森林片段。那座湖、那片森林,究竟跟墨溪山有没有关係?
    喀啦,细微的声响打断了我的思考。
    由于一个人睡,我对于任何声音都非常敏感,而此刻我所捕捉到的声音,正是自落地窗外的阳台传来。
    我忍住恐惧,小心翼翼转向阳台的方向,并拿起床头柜的手机。
    皎洁的明月打在不透明的窗帘之上,清楚映照出一名高瘦的男人身形。
    这是第一次有人躲过严密的保全系统出现在我的阳台上。
    要知道,这栋别墅外头有高墙,墙上都搭载了最新的保全系统。甚至全天候有警卫巡逻,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阳台上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这男人办到了。
    下一秒,落地窗的铁扣被一股无形的外力拉开,男子便这样轻松的走了进来,从头到尾花不到三秒鐘。
    窗帘被掀起了一角。
    我终于想起自己该做什么,在按下紧急通话钮的那一刻放声尖叫。
    可惜,以上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只存于我的幻想之中。
    早在男子走进房间的前一刻,我便被谜样的力量钉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
    下午看见的那名白发男子吹了声口哨,指尖一勾。只见手机轻松脱出我抓得死紧的手,来到他手上,这使我正式没了逃脱机会。男子与白日现代衣着差许多,身上是一间黑色的古袍,上头有交错的红纹。
    「放心,会很快的,你甚至什么都没感觉到就会结束了。」男子脸上掛着笑容,可眼里毫无笑意。只见他掏出一把锋利的刀,在我眼前比划着。
    ……他要杀我?可这说不通呀?既然他能这么轻易闯入,今天下午为什么没动手?
    「慢着。」问题的答案很快便出现。
    不知何时出现的归殊融慵懒倚在我房间的门框上,对白发男子摇摇头。「还不到时候。」
    「归殊融,你明知道我已经快没时间了。」从男子的语气中,我听见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我已经等了几百年,你还要我再等下去?」
    「我只是想告诉你,灵脉现在还没觉醒,恐怕你今天杀了她也得不到你需要的力量。等到她恢復记忆,激发了灵脉的力量后也不迟。」归殊融抿唇一笑。「何况今日白天你闹出那么大的事,已经被『他』察觉了。」
    「我要怎么确认又是你在欺骗我?」从男子的语气中,我推测出这两人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的合作伙伴。在商场中,这样的情况其实很多,许多人因为利益而靠拢,可私底下暗潮涌动,随时可能撕破脸。
    「自己看吧。」归殊融放下抱胸的手,终于朝我走来。「你刚刚取走手机没事是因为没有要攻击她的意图,可是一旦我这样──」
    他修长的指尖冷不防往我的喉头戳刺,而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他的指间燃起了红色的火花,同时间还带着明显的静电声。劈啪!
    同一时刻,我颈后的图腾也开始发烫。
    「就会这样。」上一秒还尝试杀我的人笑着收回手指,彷彿刚刚只是在做一项有趣的研究。「王洛先生,你还想试试吗?」
    「暂停一下,我要插播。」在知道他们可能攻击不了我之后,我突然胆大到敢开口问问题了。「所以那个他是谁?」
    被称为王洛的男人淡淡扫我一眼。「反正现在的你也不认识。」
    「哦你又这么确定我不知道。」我白了他一眼。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那里用他来他去的代称卖关子假装自己高人一等了。
    「他的名字是时轻。」
    「好我不认识。」我爽快秒回。
    「……」这突发状况似乎让双方都反应不过来,使他们的动作缓滞了几秒。
    「你知道吗,我不知怎地突然对时轻感到可怜。」沉默了几秒鐘后,归殊融做下结论。
    「怎样,他就是跟我颈后那个烙印有关係的人吧?」我挑眉,暗自希望他们再多透漏些。
    「不说了,我要回去了。」可王洛已经失去兴趣,转身要走。
    「再见。」归殊融语带笑意,对于这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中。
    「归殊融,别太大意,你总会有不在她身边的时刻。」在宣告还未放弃杀我之后,王洛立刻不留恋地拂袖而去。
    「嗯,到时候会有别人要你操心。」从头到尾,归殊融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彷彿从未失过手。接着他转身审视我。「你应该可以起来了。」
    他说得没错,王洛对我的拘束在他离开的那一刻便已解除。
    我第一件事是抢回王洛丢在地上的手机,手指放在通话键上。「我想,你也欠我一堆解释。如果你不说清楚,我便报警了。」
    「你觉得,区区警察捉得住我?」归殊融笑得更开心了。「而且,我才刚救了你。」
    我想也是,这种威胁对一个可以假冒成我父亲朋友的人根本起不了作用。「王洛的危险明明就是你带进来的,怎么能算救?」
    他轻啊了声,若有所思。「也是,不过这次的危险可不是我带来的,他终究会找到你。」
    「那你这位知情人士不打算好好解释下?还有你靠近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的手指依旧停留在报警键上,丝毫不松懈。
    归殊融缓缓取下了墨镜。
    那是一双不该出现在人类身上的黄色眼睛。
    霎时,我的眼前彷彿出现另一重叠画面,可他的背后却是鬱鬱葱葱的林间。
    他的眼睛极为狭长,是只会在动物身上看见的那种眼睛。突然之间,我忆起和他初次见面之时貌似看见的蛇型画面。我决定赌一把。「你是蛇?」
    「准确来说,蛇妖。」他讚许地点头。「要再更准确的话,动物界脊索动物门爬行纲有鳞目蟒科马来蟒属的网纹蟒妖种。」
    好喔,这里不需要你卖弄这种无聊知识。
    对于蛇妖真存于这世上我还是带着惊讶的,只是因为眼前的男人太过欠揍,所以我寧可藏起自己的讶异当作蛇妖的出现我已习以为常。「然后呢,你出现的原因你没讲。」
    「这部分我就不能说了,不过我建议你可以去墨溪山瞧瞧,也许能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归殊融重新戴回眼镜。「看来告别的时候到了。」
    一股异样的香气自他身上飘出,使我昏昏欲睡。
    在我试着做出任何反制动作前,那宛如迷药般的香味让我无力躺回床上。
    我最后所看见的画面是归殊融替我关上窗,走向房门。「最后,希望你不要再被我救第三次了。」
    「晚安,笙羽小姐。」
    §
    「哇!」我猛然惊醒,在床上坐直。
    我知道,这样的描述很普通,可这真的是我一天开始的最佳写照。
    喘了好几下之后,我终于忆起昨夜所发生的事情。
    门窗关得好好的,也没看见任何有人闯入过的痕跡。可昨夜的事情仍歷歷在目,要说是假的我也不相信。
    而唯一能确认的方法,就是把借住的归殊融揪来狠狠拷问。
    可我总有种预感,归殊融大概早已离去。
    不出所料,当我打理好自己出门时,便被告知归殊融因家中有急事而先行离去。「离开之前他要我带话给小姐,说你们很快便会再见面。」
    很典型的阴谋论发展,不太意外。
    我哼了声,拨通墨羽芯的电话。「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对面传来困惑的反问。
    「爬山啊,是明天没错吧?」说实在,我其实很想要今天就上山,不过恐怕有些事需要先处理。
    「哦哦对,虽然尹叶抱怨了半天,不过他总算是愿意跟我们去了。除此之外还会有一队保鑣和gps,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我想那些保鑣大概没用。」
    「你说什么?」
    「没事。」我总不能告诉她那些山里的怪物昨天偷偷潜入我房间并迷昏我,还差点让我丢了小命。
    「总之就是这样,我们大概需要过夜,不过帐篷之类的我都会准备好,你只要当作一次度假就好了。」羽芯并没有追问下去,直接忽略我刚刚的话。「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为什么不找个别墅住?」老实说,在野外餐风露宿是我近期最不想干的事。
    「因为这样比较亲近大自然啊。」羽芯说得理所当然,之后又噗哧一笑。「抱歉啦,宅女大小姐,这座山刚好没有住宿的建筑,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没事,我只是问问。」掛掉电话之后,我马上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这是上次宴会互相留下的号码,儘管我非常想将之删除,可为了两家友好我只得继续让这个号码污染我的手机。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对方甚至还未答吭,我便劈头问道。
    对面传来似乎像是轻笑的声音,甚至还顿了许久,让我很是焦躁,我想这也是他的目的。「你见过归殊融了?」
    好样的,原来这傢伙认识归殊融。「把你知道的都从实招来。」
    「你这可不算是求人的态度。」对面的声音稍微尖了点。
    「你和归殊融之间到底有没有合作关係?」经歷昨晚那一齣,我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假如我没猜错,他当日提起墨溪山也是计画的一部分。「沉夜辰。」
    我这次的语气中带了警告的意味,我当然知道这种逼迫方法成功率不高,可只能赌赌看了。
    「首先,我知道的可不比你多,我只是比你多听到些风声罢了。」沉夜辰冷静回復。「除此之外,我只是认识,这并不代表我与他之间关係有多好。如果偏要说的话,我只是知道墨溪山中藏着什么『东西』,还有你到底是谁。」
    「秦笙羽,去一趟墨溪山,或许你会遇见意想不到的事,包括里面到底住着些什么。」沉夜辰轻易带开话题,了结我的逼问。「到时候,再好好考虑买下那座山的事情吧,爬山愉快。」
    一连串不知所云的对话之后,对方逕自掛断了电话。
    「……什么嘛。」什么嘛!
    现在的人都喜欢这样瞒东瞒西的吗!
    不过我大概知道他说他知道我是谁是指什么,大概就是归殊融昨天与王洛谈起的灵脉,太明显了。至于灵脉可以干嘛,我至今毫无头绪。
    关于那个神祕的彼岸花男子,梦中流血的女孩,王洛、沉夜辰和归殊融,总觉得最近所接收到的资讯已经快超越我的理解能力了。而所有线索,都指向那座我从未去过的山。
    我有预感,明天之后,一切都将会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