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和塞缪尔外，再没有人能带起他情绪的涟漪。
    “你很喜欢他们？”洛汶这么问的时候，有些难过。
    再过千年，巨龙坠落，那时候伊戈那提是怎样的心情。
    三千年后，巨龙将完全从这片大陆消失，然后一直到神无纪532年，他从蛋中破壳而出，这么漫长的时间，伊戈那提又是怎样度过的。
    “嗯。”伊戈那提轻声解释了一句，“他们是我们的影子。”
    巨龙，是提贝兰的首生子。即便他们本质上与伊戈那提并不是同一种生物，但是过于相似的外貌，总能让人感到亲切。
    伊戈那提：“我们曾变成他们的一员，和他们一起生活了万年。刚才那条红龙，曾跟随我学习锻造。”
    洛汶：“……”
    洛汶更难过了，他不知道是否要把未来告诉伊戈那提。
    伊戈那提和塞缪尔不同，力量的属性造就了他们不同的性格。
    塞缪尔很懂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当她不高兴的时候，她乐意让其他人更不高兴。但伊戈那提却把一切憋在心里，即便生气，也只会默默地把惹他生气的人干掉，然后再自个儿消化尾气。
    伊戈那提敏锐地察觉到洛汶情绪上的变化，他有些疑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这么想着，他就直接问了出来，“你不高兴，为什么？”
    “嗯……”洛汶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说起未来，“只是有些感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提贝兰。”
    伊戈那提沉思片刻，突然施展变化术，把自己变成一条普通的黑龙，接着调转方向，追上刚才的那群巨龙。
    伊戈那提解释道，“马上就到破壳季了，到时候龙族会有庆典，你想去看看吗？　　卵生生物都有固定的求偶时间，这也意味着，同一批的小崽子都会在差不多时候孵化。巨龙的繁衍十分困难，一对新婚的夫妇，可能数千年都不会有孩子。因此，每30年一次的破壳季，都是族中最重要的庆典。
    等到了龙族的领地后，伊戈那提就变回了人形，他双手抱着洛汶的蛋，走在人群中不要太显眼。
    巨龙的蛋都是统一孵化的，要不是伊戈那提身上有着龙族的气息，周围这些人形巨龙早就把他当成偷蛋贼围起来了。
    不过，他们虽然没有围上来，但是却差点没用羡慕的眼神把伊戈那提淹了。
    “刚成年就有蛋了，好羡慕啊！我也好想孵蛋。”
    “我和我媳妇儿说了，明年要是再生不出蛋，我们就去偷一个，先孵起来！”
    “我也好想偷蛋啊，可惜打不过看守的长老。”
    “我也好想啊！”
    “听说下一个孵化季的阵法已经出来了，今晚有龙想和我去夜探神殿吗？”
    ……
    该说幸好这些巨龙看不见洛汶的魂体，不然他们能把自己酸死！
    每一个雄性的巨龙，都有强烈的孵蛋的欲望。但是不是每条男龙都有生蛋的运气的，于是每次繁育季的时候，就是龙族最热闹的时候。
    伊戈那提一边走，一边和洛汶介绍巨龙的情况，“本来巨龙是没有偷蛋的传统的……”
    洛汶：“你这么一说，我就只能想到一个可能了，又是塞缪尔起了坏头！”
    伊戈那提：“很久以前，我和塞缪尔向很多巨龙讨教了孵蛋的技巧……”
    洛汶猜到一个可能：“为了我？”
    “嗯！”
    洛汶：“所以，为了讨好你们，全部巨龙就一起研究孵蛋了？”
    伊戈那提：“嗯！”
    只是龙多蛋少，想要有蛋孵，就只能凭本事了。
    洛汶：“……”
    他敢淡定了，创世神都能不小心把他丢了，祂手下的世界又能靠谱到哪里去呢！
    突然，伊戈那提停了下来，他看向远处的神殿，“你要去哪里看看吗？那是巨龙为你建立的神殿。”
    说实话，洛汶有了不好的预感。
    洛汶：“他们觉得我是个什么神，能保佑什么？”
    伊戈那提：“保佑孵蛋。”
    洛汶：“……”
    那是一座超乎想象的神殿，高耸入云的山峰早已被掏空，成千上万的巨龙雕像驼起了半截山峰，这些巨龙，每一条都有黄金作甲宝石为角，他们整齐的高昂着头颅，看向上方的神殿。
    阳光从破开的山顶直射而入，正好罩住神殿正中的那枚巨型龙蛋，无数的珍贵宝石被精心镶嵌其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伊戈那提：“每次的破壳季都是阳光最好的时候，到那时神殿的光芒能照亮整片大陆。”
    洛汶注意到，这座神殿似乎还未修建完成，数百个套着枷锁的巨人，被拴在神殿的下方不停地打造新的巨龙。
    伊戈那提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道：“每一对成功孵化幼崽的巨龙又都资格在你的神殿下方立像。”
    洛汶：“……”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看向伊戈那提：“你说什么？”
    伊戈那提乖乖重复：“每一对有孩子的巨龙都会在你的神殿下方立象。”
    洛汶：“……”
    他想起了地球上那些曾经辉煌却毁于一旦的文明，奇观误国啊！
    他轻巧的蹲在自己的蛋上，抬头与伊戈那提对视，却发现后者的眼神竟是冷漠的。
    这一刻，直觉告诉洛汶，伊戈那提已经看到了未来。
    伊戈那提：“塞缪尔曾经很喜欢来龙族……”
    “那么你呢？”洛汶打断他，问道。
    伊戈那提一顿，许久才回答道，“喜欢，但是我也喜欢其他部族。”
    新生的巨人很久都学不会用两腿走路；娜迦们总是很暴躁，动不动就掀起风浪；还有口是心非的翼族、经常害羞到爆炸的蘑菇孢子……
    对他来说，提贝兰上的所有种族，都是一样的。
    “巨龙在高空太久了，以至于他们忘记了自己也不过是提贝兰最普通的生灵。”
    虽然，伊戈那提依然一副面瘫的样子，但洛汶却能感觉到他正在被悲伤笼罩。
    洛汶忍不住化成原型，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却没想到，伊戈那提突然抬头迎向他的目光，笃定地问道，“他们快消失了，就像那些曾经消失的种族一样，对吗？”
    洛汶：“……”
    洛汶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113章
    洛汶再次醒来, 是在一片森林中。
    浅绿、翠绿、浓绿各种绿色只见，还有星星点点的萤火闪烁，雾气氤氲, 整座森林如梦似幻。
    洛汶只看了一眼, 就捂住了眼睛, 痛苦地呻吟一声，“卧槽，好恶心！”
    他的眼睛好像出问题了，一眼看出去就是无数的重影。
    眼前的树, 一会儿枯萎腐烂，下一秒有飞速的退化；本该空无一物的林子，却不断出现各种形状的野兽，刚出生的幼崽、狩猎伏击的猛兽、还有死后烂了一般的尸体……
    就好像一下子把几百g的数据一下子塞到他125m的脑子里，差点没把他塞爆了。
    洛汶打着滚从蛋里翻了出来, 顺着树干一路滚到地上, 最终拿头抵着树干连撞了好几下，才觉得缓了过来。
    他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这次他不敢随便瞎看, 就盯着不远处的灌木上的一颗果子看。
    数秒后, 果子在他的注视下, 飞速成熟，然后腐烂，最终掉下枝头，被泥土掩盖。
    洛汶：“……”
    他想，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时间差不多, 他该上岗干活了。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 他随手把空间划开一道口子, 伸出手像撕塑料袋一样又把这道口子往两边扯了扯，然后凑过去，往里看。
    他心里想着的是伊戈那提，所以照理说，这个空间裂缝因为定位到伊戈那提的附近。
    ……
    “我，狂狮兽王噶尔，伊戈那提之子，永恒黑暗王子……”
    洛汶：“……”
    洛汶合上裂缝，抿着嘴，脸上满是贤者的安宁。
    嗯，一定是他听错了。
    于是，他又打开那条裂缝，往里看去。
    “坎纳斯的子民们！拿起你们的斧头，昂起你们的头颅；从今天起，兽人燃血，永不为奴！我的兄弟们，黄金平原最后的战士们，跟随我，前进吧！战斗吧！即便我们的敌人制霸天空，即便我们前方必有苦战，即便今日之后，我们将十不存一，但我相信，但有我族一息尚存，提贝兰就将永无巨龙！！”
    洛汶：“……”
    他想他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但是他没想到会亲眼目睹各族联合反抗巨龙的现场。
    他跟随这兽人的部队，看着他们一路向西，沿途中不断又其他种族加入进来。精灵、巨人、翼族、娜迦、侏儒、矮人……甚至，他还在其中看到了原始的人类！
    他们中有些种族天生弱小，他们拿不起一把利刃，就把爪子和牙齿磨尖，他们带着熊熊的怒火，带着先辈的苦难，加入了讨伐的队伍。
    这是由各族拉起的巨龙黄昏之年的序幕，从今天起往后1200年，提贝兰的天空将被巨龙的血液染红，提贝兰大陆上，将满是巨龙的哀嚎。
    从今天起，上古巨龙将被扔出历史舞台，他们存在的一切痕迹，都化成提贝兰正史上，寥寥几句话：
    长达20万年的巨龙之年存在的真实性存疑，目前所有的考古发现，均未发现上古巨龙文明的痕迹。现今提贝兰活跃的龙族被证实与上古巨龙为两种不同的种族……
    “我已向父神祈祷，此战，我们必将获胜！”
    突然，联军的前方又传来狂狮兽王噶尔熟悉的声音，他高举起一枚灰白色的蛋状石头，得意地说道，“看，父神将他的神器赐予了我……”
    洛汶死死地盯着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