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九一个激灵，猛地踩下刹车。
    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脚尖撑地勉强稳住，左右张望，想要确定声音来源。
    好像是左边？
    江黎九毫不犹疑，重新骑上车子冲了过去。
    拐了个弯，上了地铁站旁边的辅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路边，怀里还抱着一个双眼紧闭的老太太。
    江黎九瞳孔猛地一缩，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些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有附近的行人也被哭喊声吸引过来，围在母女俩身前，七嘴八舌，“老太太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心脏病犯了？药呢？”
    女人已经慌了神，经过路人提醒才想起来，赶紧去翻老太太上衣口袋，却摸了个空。
    她脸都白了，“出门前刚换的衣服，忘记装药了！”
    “哎呀，你们谁身上带速效救心丸了？”有热心路人张罗着。
    江黎九还没走近，就看到老太太的手脚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她脸色一变，小跑着冲过去，“这是心脏骤停了，快叫救护车！”
    跑得太急，她几乎是一个滑跪俯冲到老太太身边，不由分说将她从女儿怀里抱出，平放在地上，双手交握，开始一下一下做心肺复苏。
    “快快快打120！”热心路人赶紧都掏出手机，还有人过来给江黎九撑伞，问她，“你是医生吗？”
    江黎九戴着兜帽，脸上都是被雨水打湿的碎发，面容显得有些模糊。
    她摇头，“我不是医生，只学过一点急救，你们赶紧叫救护车。”
    手上动作不停，一下一下按压着老太太的胸口。
    但老太太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江黎九累得嘴唇都在发颤，忽然一抬头注意到对面地铁站的玻璃幕墙上贴着一张红色海报，隐约能辨认出“aed”几个字母。
    “地铁站有aed！”她眼睛一亮，哑着嗓子大声喊：“谁赶紧过去把设备搬来，那是救命的东西！”
    “我去拿！”一个年轻小伙子自告奋勇，拔腿就跑，结果没跑两步又折回来，“那个aed是啥，我上哪儿去找啊？”
    其他路人也是一头雾水，地铁站哪有什么救命的东西，以前怎么没听过？
    “aed就是心脏除颤仪，你去找工作人员一说她就明白了——”
    江黎九又着急又无奈，aed在民众中的普及还不够广泛，更别提学会简易操作了。
    幸亏这老太太是在地铁站附近晕倒的，把握好心脏骤停的“黄金四分钟”，兴许还有希望。
    “我知道了！”
    小伙子撒腿狂奔，很快就抱着一个学生书包大小的红色仪器赶回来了，气喘吁吁地递过去，“给，给你，这个怎么用啊？”
    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江黎九启动aed，放在老太太左侧，又拿起两根电极片，解开老太太上衣，一左一右贴在她胸口。
    她将电极片插头插/进aed主机，示意其他人都往后退，不要干扰仪器分析心率。
    【准备除颤】
    仪器很快得出结论，发出滴滴警告音。
    江黎九深吸一口气，拼命回忆着曾经学过的aed操作流程。
    “都闪开！”
    说完她自己也后退了半步，然后按下主机上的“放电”按钮。
    砰。
    老太太的身体抽动了一下。
    确认放电结束，江黎九又立刻上前继续心脏按压。
    仪器还在持续分析病人心率，几分钟后再度发出除颤提醒。
    江黎九如法炮制，这一回的操作明显更熟练了。
    有路人偷偷拿出手机拍视频，一边小声跟身边人议论。
    “今天长见识了，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急救设备……”
    “对啊，幸亏这个大妹子会操作，不然等救护车赶来，黄花菜都凉了！”
    “哎，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
    “蒋诗英”的兜帽早在刚才一遍遍的心脏按压中滑落，露出那张让人一眼难忘的精致面孔。
    呜哇呜哇，救护车鸣着笛终于赶来了。
    老太太也终于恢复了意识，颤巍巍地睁开双眼。
    “妈！”
    旁边的中年女人激动地扑上来，眼泪和雨水交织糊了满脸。
    她一边扶着老太太，一边转过头连连对江黎九道谢，“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
    “没事，快扶老人家上救护车吧。”
    江黎九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正要转身离开，又被救护车上的护士叫住，“哎，请等一下！”
    小护士蹬蹬跑过来，“就是你刚才用aed对病人进行抢救的？那你还记得她刚才的心率数据吗？”
    江黎九回忆了一下，报出几个数字。
    小护士刷刷写在本上，“好的，今天多谢你了，你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给病人家属……”
    不等她说完，江黎九已经摆手拒绝，转身骑上车子就走了。
    “还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
    小护士感慨着回到救护车上，在开往医院的途中，她脑子里总是不时闪过刚才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孔。
    她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了，头发也乱糟糟地贴在脸上，显得很狼狈。
    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在昏沉的雨幕下，仿佛一道刺破黑暗的闪电。又像是一块顶级宝石，被雨水冲刷过而越发澄净。
    老太太的心脏骤停已经被抢救过来了，目前情况尚算平稳，她才有心思东想西想。
    眼看着就要进医院大门了，小护士突然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
    “刚才那个救人的人……是蒋诗英啊！”
    “蒋诗英？！”
    老太太的女儿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也觉得不可思议，“是那个，很多年前特别火的女明星吗？”
    “唔唔！”
    躺在担架上的老太太还戴着氧气罩，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激动起来。
    女人连忙凑过去，“妈，您想说什么？”
    老太太颤巍巍地抬起手，把氧气罩掀开一道缝，费力地开口：“你们说……刚才是，蒋诗英，救了我？”
    女人犹豫了一下，不确定的道：“好像是？刚才情况紧急，我根本没顾上看她长什么样……”
    “肯定是她！”小护士用手机调出蒋诗英的照片，轮廓和刚才那个冷静施救的女人慢慢重合。
    老太太激动起来，“是蒋诗英啊，我年轻的时候，可喜欢她演的，电视剧了……”
    她这一激动，心电监护仪又开始滴滴狂响。
    女人抓狂大喊：“妈您别再激动了啊啊啊！”
    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
    *
    目送老太太上救护车那一刻，江黎九就知道自己注定要迟到了。
    但要是能救下一条人命，她不后悔。
    她在电视台对面还了车，穿过人行天桥，来到一楼入口处，发现周慧居然已经到了。
    “我的老天爷啊，你这是跑哪儿去了？！”
    周慧见到她这副落汤鸡似的狼狈样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拉到门廊下，“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啊？知不知道我差点都要报警了！”
    江黎九回过神来，掏出手机，果然看到上面一连串的未接来电。
    “雨太大了，没听见。”
    她没打算多说刚才的事，深吸一口气，“走吧，赶紧进去跟节目组认错。”
    周慧唉声叹气地跟上，今天可真是倒霉透了！
    *
    “太过分了！”
    《健康伴你行》栏目的总导演钱明烦躁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迟到半小时了，难道要我们全组都在这里等她吗？”
    钱明还兼任着台里的副主任，算是上层实权领导，不管请来的明星有多大牌，在他面前都还不够看的。
    “这个蒋诗英，她再红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真以为躺在功劳簿上就能高枕无忧了？”
    钱明毫不留情地吐槽，“要不是看在红十字会积极牵线的份上，我还不想约她做采访呢。”
    看来网上那些说她耍大牌的黑料也不是空穴来风，居然连国家台的采访都敢迟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出了点状况！”
    周慧从电梯里一路小跑出来道歉，顶着钱明铁青的脸色连连鞠躬，“耽误大家工作了，真的很抱歉！”
    钱明冷哼一声，看向周慧身后，浑身湿哒哒的“蒋诗英”，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搞成这样？”
    本来就迟到了，现在还要花时间重做造型。
    “电视台北边那条路走不通，英姐是冒雨骑车赶过来的。”周慧没忍住替她辩解了一句。
    “那你们不还是迟到了？”
    钱明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觉得周慧这话有卖惨的嫌疑。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