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珠珠有些想通了，也有心思注意其他事情了。
    “这是……呜……”
    余珠珠抬头看向顾楚的时候，她正在打开那个从女鬼手中抢来的黑色塑料袋，并伸手从里面掏出了一块新鲜粉嫩的肉块。
    掏出来的那块肉跟普通成年女性的巴掌差不多大，肌肉和脂肪的纹理相间隔，这段日子余珠珠虽然频繁的见到这些肉块，可依旧不能克服内心的恶心和反胃。
    她满脑子都是五楼瓦瓮里的尸体残肢碎肉，满脑子都是徐超琼被分解的尸体，和那个女鬼趴在尸块堆上舔舐咀嚼的画面。
    虽然不久前证实了女鬼吃掉的并不是徐超琼的尸体，但也不能掩盖那幕画面给她留下的恶心和可怕的情绪。
    余珠珠不知道顾楚为什么要从女鬼手里抢回来这袋鲜肉，在看见顾楚举起那块肉块，放到鼻子底下嗅闻时，更觉得恶心。
    “顾楚！”
    她大喊了一声，想要制止顾楚。
    再饿，也不能吃人肉吧？
    余珠珠的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想着，如果真的快要饿死渴死的情况下，吃已经死掉的人的尸体，让自己能够活下去，这真的罪大恶极吗？一方面又觉得，如果活下去要靠吃同类的肉，她宁可死了算了。
    她总觉得，一旦踏上了那一步，就等同于踏上一条没办法回头的深渊，她不希望顾楚到时候后悔自己的决定，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不是吗？或许她们还可以再找找，这个公寓的其他角落，或许就有他们需要的水和食物。
    余珠珠的嘴巴很干，口腔里都分泌不出口水，喉咙火辣辣地，看着顾楚手中看上去鲜嫩多汁的肉块，心里恶心，喉咙却忍不住蠕动。
    而在余珠珠开口制止她时，顾楚已经仔细地观察完手中的肉块。
    “吃吧！”
    她似乎没发现余珠珠欲言又止的表情，还将手中那块肉扔到了余珠珠的手中。
    手里忽然出现一团鲜嫩湿滑的肉块，余珠珠下意识地就想要丢掉。
    “是牛肉！”
    顾楚在她丢掉之前开口了。
    然后自己从黑色的塑料袋里又掏出了另一块肉块，在检查过后，直接塞进了嘴里，一口咬下去，鲜甜咸腥的血水爆出，如同甘洌，滋润了干涸的喉道。
    庆幸这是牛肉，生食的口感虽然不太美妙，却不用担心像猪肉鸡肉一样，因为生食带来各种高危的病症。
    换做一个书券充裕的读者，完全可以在商城里购买一张引火符，经过炙烤的鲜嫩牛肉，在五分至七分熟的情况下，不仅能保留最好的口感，里头尚未炙烤干的汁水同样也能起到解渴的作用。
    她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其实这个故事里很多有经验的读者也想到了，《十万》里从来都不会出现必死局，再难的谜题，也一定有破解的方法。
    提示中有这样一句话，【你可以选择善良，也可以选择恶毒】
    这一条提示，应该就应对在是否要吞食人肉这个选择上。
    但如果选择善良，就意味着要在之后的72小时内，寻找另一个办法，缓解腹中的饥恶以及缺水的问题。
    那么长时间的缺水，外加上在这期间，为了寻找线索和逃生过程中的强大消耗，想要确保这些读者能够在不吃人肉，不喝人血的情况下撑下去，这座公寓内必定藏着食物。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中很多读者想象中的，都是正常的食物。
    顾楚找到的牛肉也很正常，它的不正常，在于找到它的地点，以及发现它的情境。
    最先让顾楚产生怀疑的，是在袋子被弄破之前，她并没有从这袋肉类上闻到属于人类的浓烈血腥味，不过那个时候，顾楚也不能肯定这袋肉有问题，因为当时徐超琼被分解的尸体就摆在不远处，整个空间里充斥着属于那具尸体的味道，在没有召唤出另一血统前，只是比以前更敏锐的嗅觉，也不能肯定她之所以没有从那袋肉块上闻到人血味，是不是因为鼻子已经被徐超琼的味道刺激麻木的原因。
    只是在拼凑了徐超琼的尸体之后，发现女鬼在吞食肉块的时候并没有吃下一块人肉，心中的猜测就更肯定了一些。
    《十万》会给读者留下一条活路，却从来不会将这条活路布置地太过简单。
    生存下去的唯一物资，是女鬼手中不断吞食的“人肉”，恐怕很多人都不会将这两样东西联系在一起。
    作为一个刑侦经验丰富的女警，顾楚当然能够分清人肉和食用肉类的区别。
    余珠珠愣愣地盯着顾楚染血的嘴唇，和撕咬过程中，顺着嘴角滑落的血珠。
    牛肉？
    她低头仔细观察着手里的肉块，作为一个平时几乎不下厨的大学生，余珠珠并不清楚牛肉在被煎烤之前的模样。
    她像顾楚刚刚那样，将手里的肉块靠近鼻子，一股子血腥味，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闻到了一股牛膻味。
    此时顾楚已经将手中的肉块吃了大半。
    不得不说，没有经过处理的大块生肉牛，是真心不好吃，不过这样一块肉下肚，能很大程度缓解饥饿，饥渴的问题。
    余珠珠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咬下第一口。
    咀嚼生肉的滋味极其复杂，余珠珠眉头紧皱，就像在吃毒药一样，好在在咀嚼的时候，她尝出了牛肉的味道，心理上不再那么抗拒。
    顾楚说的果然没有错！
    喉咙和胃部的烧灼感因为几块牛肉下肚而缓解，顾楚在余珠珠心中的形象陡然升高了一层。
    她想着，或许顾楚将刘琳推给那个女鬼，真的是事出有因。
    如果她相信顾楚是对的，那么……是不是应该远离刘琳呢？
    余珠珠嚼着全生的牛肉，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徐超琼死的时候，只有刘琳在她身边呢！
    刘琳一个劲地往楼上跑去，她的背后是那个女鬼凄厉地嘶吼喊叫。
    也不知道女鬼受了什么刺激，在那儿开始撕扯自己没有脸皮的脸上，为数不多的肌肉和脂肪，压根就没有追赶她的意思。
    但刘琳看不见身后，她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往楼上跑。
    不能让那个女鬼抓到她！
    刘琳心里恨毒了顾楚，那个阴魂不散的破警察。
    原本因为多次动刀有些僵硬的五官在此刻看上去格外阴冷，她喊出了那个名字，是不是意味着外面那些人也已经发现了？
    呵呵，顾楚！津市刑特大队副队长！
    刘琳跑到了四楼通向五楼的楼梯，光线越来越暗，整个人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她要她死！
    第97章 死亡公寓（十三）
    顾楚只吃完了手里那一块生肉就停下了。
    又不是那些茹毛饮血的野人, 要不是为了解决最基本的身体需求，这样的东西，谁能吃得下去呢？
    不过要说多难忍受也没有, 毕竟牛肉虽然是生的，可也是正常的食材，也不是没有生拌牛肉之类的菜色, 其他更恶心的东西她也吃过。
    相比之下, 余珠珠就吃的有些慢了，艰难地忍着恶心，咀嚼着口中的肉块。
    顾楚并没有催促她, 也没有像最开始刚进入这个故事里时那样, 检查自己所在的这间房间。
    一开始的时候, 她觉得故事给每个读者安排的房间或许另有玄机，总觉得房间里或许有什么线索, 或许有什么杀机, 因此小心翼翼地检查了这间屋子。
    但现在，《十万》任务中的求生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半，在理清了部分思路后，顾楚恍然惊觉，或许所谓的分配的房间, 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障眼法, 一个转移他们这些人注意力的障眼法。
    其实这是陷入了惯性思维的陷阱, 总觉得一共五层楼高的公寓, 一、三、五层都是故事里直白写明了问题存在的楼层, 而他们这些读者被各自安排在了2、4楼层的某一间房间里面, 再加上每一间房间都看上去阴郁古怪, 很容易让人觉得, 或许这些房间里也发生过什么故事，存在什么线索。
    实际不然，这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房间，如果在这些房间里花费太多的心思，那真的是白费了。
    但硬要从这些房间里找出几个可能对破解任务有关的线索，倒也不能说没有。
    顾楚看向了那扇永远打不开好像装饰品一样的窗户，又环顾了一圈房间里的格局。
    其实这些房间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让他们发现，这座公寓，其实就是时间乱流里拼凑而成的一座“囚牢”，囚禁了一些心有不甘的东西。
    【你看见的，未必是真实的，一切都只来自于虚妄，在某个中点交汇，如同海市蜃楼一样】
    这是第一条提示，其实这条提示就是在写明这座公寓的由来。
    它并不是真实的，他们在这座公寓里看到的每一个“人”，每一间物品，都不见得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的产物，他们只是因为某种相似的原因而交汇，如同海市蜃楼一样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也能解释了，为什么窗户永远打不开，进入了公寓的人永远都出不去，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在检查不同楼层的房间时，发现按照这些房间里的规格、面积，这栋公寓的外观应该是奇形怪状的。
    不过这些线索，也未必只能从房间的内部得出，之前余珠珠就提醒她注意过整栋公寓装修上的细节，从那个时候起，顾楚就开始怀疑，这并不是一栋真正意义上的大楼。
    一楼的老人，三楼的妓女，五楼的诡异房间，这三处地方在现实生活中应该并不在一块，而这些人“进入”公寓的时间，也未必是同一时间。
    但提示中也说了，这些东西是在某一中点交汇，也就是说，他们会出现在这座“公寓”的理由，应该是一样的，他们之间必然存在交集。
    “顾姐，刘琳……会死吗？”
    余珠珠的声音打断了顾楚的思路。
    她还是记着被推给女鬼的刘琳。
    这类的话在《十万》的世界里听着其实是挺招人烦的，因为在这些故事中，一直都在死人，他们连自己都性命都保不住呢，何尝有心思惦记别人。
    更别提像余珠珠这样本身没有任何自保能力，还需要仰仗顾楚保护的普通人了。
    她对着顾楚问刚刚被她推给女鬼的刘琳还有没有活着，其实是很没有眼色的一种行为。
    这会儿她还关心刘琳的死活，她恐怕都不知道，之前女鬼手提的袋子破裂，里面的鲜肉掉在徐超琼的碎尸堆里，引地她匍匐吃肉时，在他们中间发出惊呼声，引来女鬼注目的就是刘琳。
    只不过那声声音太轻，轻到其他人都没办法辨别来源。
    于是乎姜正就将矛头对准了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两个新人，刘琳年长，加上还是现实生活中大集团的老总，他们下意识的以为因为害怕惊呼，引来女鬼的就是余珠珠，还害得她被骂了几句，即便她极力辩驳，也没人相信她的解释。
    不过也正是因为那一声惊呼，让顾楚愈发确定刘琳和那女鬼的身份。
    刘琳不可能是那么没算成的人，除非当时她确实很震惊。
    她认识那个女鬼，那个面目全非的女鬼！
    顾楚的视线再次转移到了余珠珠的脸上，对方的表情中满是纠结和挣扎。
    顾楚能够理解她，因为在此之前，她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在这个大多数家庭都只有一个孩子的情况下，还在念书的，就是个孩子，绝大多数人甫一进入这种恐怖诡异的世界中，未必能做的比她更好。
    “……她会活着的。”
    顾楚沉默了片刻后回答到。
    不是敷衍，也不是为了让余珠珠安心。
    她真心觉得，那样的女人会有办法活下去。
    不过她想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