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楚看着剩下的几个大桶，有可能在那几桶尚未检查的水桶里。
    耳边劈剁骨肉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声一声愈发震耳欲聋，甚至让人莫名产生一种，下一秒，那把锋利的剁骨刀就会劈砍在自己身上一样。
    几乎每劈一下，余珠珠的身体就会跟着颤动一下。
    她听到了顾楚在翻动那些水桶的声音，她似乎在检查那些水桶里装着的东西。
    余珠珠咬紧下唇，自己难道就光等着吗？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迈开了脚步，摸索着来到了顾楚的身边，然后摸到另一桶尚未掀开的水桶，屏住呼吸，忍着恶心和害怕，从里面捞出一堆肉块，然后转递给顾楚。
    她也不知道顾楚拿这些尸块做什么，反正人家是经验丰富的读者，或许有什么特殊能力，可以从这些尸块中获取线索。
    她这种小渣渣，负责打下手就好了。
    在看到余珠珠过来的时候，顾楚愣了愣，在察觉到余珠珠的意图后，她本想说自己来就好了，她可以在角落里待着，可看到对方忍着害怕恶心恐惧从水桶里捞出尸块递到她的手上，手抖着，脚也抖着，顾楚就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既然已经被《十万》选中，余珠珠有面对的勇气，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一次她自以为帮她，制止了她，对于余珠珠的成长并没有好处。
    于是两个人开始分工，一个捞，一个负责辨别，等几个桶里的尸块全都被打捞出来并且分辨完后，顾楚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部分尸块属于男性受害者的证据。
    难道是她想岔了，妓女等待的情郎与这个故事无关？或者说，那个消失的男人其实才是幕后凶手？
    就在最后一块尸块被捞起来后没多久，房间里劈剁肉骨的声音消失了，从故事字面的线索判断，这可能意味着深夜已经度过，天亮了！
    面对着已经堆积成小山的尸块，因为剁地太碎，本职不是法医的顾楚也没办法将他们完整拼凑起来，不过从她刚刚经手的一些特征比较明显的部位来看，这里起码有三个以上的受害者。
    “结、结束了吗？”
    余珠珠生无可恋地问道，那吓人的声音终于结束了，桶里的尸块也捞完了，明明肚子饿的要死，可这会儿的余珠珠根本提不起一点胃口。
    她只想找个地方洗澡，但在这座封闭的房间里，连解渴的饮水都没有，又哪来的水给她洗澡呢？
    顾楚看了眼堆起的尸山，也没有将它们重新装回桶里的意思，知道余珠珠看不到路，她走过去牵起她的手离开了五楼唯一的房间，朝楼下走去。
    走到四五楼楼梯中间的时候，隐约有些光了，走到四楼走廊，原本昏黄的灯光在余珠珠的眼里，恍若烈日白昼，长时间呆在黑暗中的眼睛受不了强光的刺激，在闭上眼睛的同时，泪水也止不住地分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适应现在的亮度。
    小姑娘的第一反应就是抬起自己的两条手臂。
    “呕——”
    胃里的食物早就已经消化光了，此时吐出来的，全都是胃酸。
    虽然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自己双臂上沾满的血浆肉糜还有一些漆黑细长的头发丝，都让余珠珠觉得恶心，觉得奔溃。
    强忍着的心态在此刻崩坏，一边哭一边吐，模样好不凄惨。
    “没事，呕，我没事，让我、呕——让我吐一会儿就好了。”
    余珠珠冲着顾楚摆了摆手，喉道因为反涌的胃酸火辣辣得疼，眼球也因为用力呕吐而充血胀痛。
    有一瞬间，她想着与其在这个地方熬日子，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凭什么死？要死就在刚进入游戏的时候就自杀，现在她熬了一个晚上，双手泡在尸水里好几个小时，皮都泡皱了，鼻子都被那刺鼻腥臭的味道熏到快要失灵，她为什么要在已经遭了那么多罪，克服了那些恐惧后死掉。
    余珠珠用还算干净的衣服布料擦了擦嘴巴，再次站起身时，眼神里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浴火重生的刚强。
    “我们现在去哪里？是不是应该找其他人汇合？”
    冷静下来后的余珠珠冲顾楚问道。
    因为没有手表和手机，除非一直在心里默念数数，要不然光靠感觉，很难判断出大致时间，现在顾楚也只能通过故事上提供的线索来判断。
    假设五楼的声音会在深夜后结束，从她们上楼，再到她们离开五楼，起码过去了十来个小时，也就是一个夜晚。
    “先去看看吧。”
    顾楚看了眼四楼的房门，全都紧闭着，也没有任何声响，原本检查四楼的徐超琼和刘琳似乎并不在这一楼层上。
    在余珠珠正准备下楼的时候，顾楚让她先等等。
    她回了一趟自己403的房间，房间里的一切布置都和她离开时一样，顾楚的视线在门把手上停留了一瞬，这一瞬间的停顿连一直注意着她的余珠珠都没有发现。
    顾楚走回房间，捡起地上那条她之前嫌脏扔在地上的床单。
    “擦擦吧。”
    比起床单上不知名的陈年污垢和霉点，似乎现在她俩的双手更脏一些。
    余珠珠也不嫌弃，跟顾楚各自抓着一头床单，将手上的血水肉糜通通抹去，一些血水和肉沫已经嵌进指甲缝里了，还有一些血渍已经干透，不那么容易擦去，但一通忙活后，看上去好歹没有之前那么恶心了。
    顾楚在擦拭的时候同时也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绑在门把手上的头发没有断，也就是说，门把手并没有被人转动过。
    可徐超琼和刘琳不是选择来检查四楼的房间吗？是因为知道403是她的房间，所以唯独略过了这间房间？
    她有些猜不准。
    顾楚隐瞒下了这个发现，不是猜忌余珠珠，而是现如今这个发现没有讲出来的必要，她更想在汇合后，听听徐超琼和刘琳的说法。
    对于刘琳，这个她曾经在开中科技园宣传海报上见到过的女人，顾楚始终是有些怀疑的。
    从她进入《十万》前就找到的线索来看，刘琳不论是从年纪，身份甚至是她明显动过刀的那张面孔都极有可能是王婷改头换面后的新身份。
    现实生活中遇到的碎尸案还没有破解，《十万》里就折腾出了一个和分尸案类似的故事，而刘琳恰好就在这个故事里被《十万》选中成为新人，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在将身上的脏污擦掉七八成后，两人离开了403房间，四楼的走道依旧空荡荡的，没有听见徐超琼和刘琳中任何一个人的动静，可能真的不在四楼了吧。
    顾楚竖起耳朵听，确定没有任何声音后，选择和余珠珠一块往楼下走去。
    毕竟她们俩在五楼因为要分辨所有的尸块，花费了太长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其他人或许早就已经检查完了自己选中的地盘，跑去找另外一些人汇合了。
    按照《十万》的尿性，每一天总要死一个人甚至多个人，而且死亡大多发生在深夜，现在的一个晚上大概率已经度过了，其余五人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死掉，想到这儿，顾楚又加快了下楼的速度。
    在走到三楼至二楼楼梯转弯处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顾楚突然停下脚步。
    本来应该在四楼的两人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徐超琼的脑袋被割了下来，目眦尽裂，嘴巴张开，面孔呈现一个极其扭曲的状态，似乎生前看见了很恐怖的画面，她的身体被切割成无数快，散落一地，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水将一整片石砖都浸泡透了，还有一些血水顺着楼梯边沿一滴一滴滴落下去。
    刘琳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脚上的高跟鞋早就逃跑躲藏的时候不知道被她踢踹到那里去了，她似乎已经被吓傻了，脑袋深深埋在双腿中间，身体抖个不停，整个人狼狈不堪。
    顾楚和余珠珠离她好几米远的距离，都能听到她上下排牙齿打颤发出的格格格的声音。
    余珠珠在不久前也算是见过了大场面的人了，可看到眼前这一幕，她还是忍不住吐了，心理上的吐，实际上她只能作呕，发出呕吐的声音，但连一点点胃酸都已经吐不出来了。
    刚刚亲手触摸了那么多尸块，和亲眼见到一个自己曾经说过话，有过接触的人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而且徐超琼的身份又有些特别，她是进入《十万》后第一个主动安慰他们这些新人的老读者，对她和刘琳的态度和善温柔，就像是现实生活中友善的长辈一样，让人觉得亲近。
    她的死让余珠珠难以接受。
    下方传来上楼的脚步声，是成坤一行人，站在二楼的楼梯上，他们看到了顺着台阶滴落下来的血液，几人加速往楼上跑，很快就发现了徐超琼的尸体，以及似乎完全吓傻的刘琳，和站在更高一层台阶上的顾楚、余珠珠。
    三人沉默了，谁也没想到，第一个晚上死掉的竟然不是新人，而是一个经验老道的读者。
    张丰年下意识想到了自己之前下楼时看到的一闪而过的诡异影像。
    是那个东西吗？
    第92章 死亡公寓（八）
    因为彼此都不太熟, 所以大家并不能直观的判断每一个人的实力，但能在这个年纪活过几场故事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徐超琼虽然从来没有展现过她的锋芒, 甚至从一开始，就用和善的外表迷惑着所有人，但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 一个五十多岁, 活过几场故事的老读者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无害。
    越是会假装、会演戏的人，往往应该更会隐藏。
    可就是这样一个城府颇深的老太太，却是故事里第一个死亡的读者。
    众人在讶异的同时也忍不住好奇, 为什么和徐超琼待在一块的刘琳毫发无伤, 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人, 如果遇到危险，刘琳应该最先出事不是吗？他们可不相信《十万》里还有舍己为人的读者, 如果有, 大概也活不到现在。
    这样一来，为什么死的是徐超琼而不是刘琳，这一点就值得深究了，难道是徐超琼出发了什么必死的机制？
    他们必须要弄清楚徐超琼死亡的原因，这对他们之后在公寓里的存活任务十分重要。
    张丰年眼神闪所, 走到了因为受惊过度而神魂失守的刘琳面前, 动作强硬地将她的脑袋从双腿中间拽起来, 让她与自己直视。
    刘琳先是受惊似的大喊大叫, 疯狂地挥手挣扎, 但张丰年的力气远不是她能比的, 那点力量根本不具备任何反抗能力。
    “啪——”
    “你冷静一点, 难道你不想活着走出去吗？”
    张丰年并不留情面, 直接给了她重重一耳光，刘琳的脑袋被打的嗡嗡作响，下意识的往了挣扎，总算冷静了一些。
    她毕竟也是个科技公司的大老板，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在看清楚眼前的人脸后，挣扎的力量减弱，眼泪鼻涕控制不住地往下流，与她之前精明强干的形象极为不符。
    也是，任谁看见了刚刚还在身边的人下一秒就被无情分尸成数块，恐怕都没办法保持淡定。
    “说，刚刚你看见了什么？徐超琼是怎么死的？”
    张丰年面无表情的问道。
    刘琳捂着脸，低垂着头，眼底幽深的好像一潭死水，她的舌尖舔过刚刚因张丰年那一耳光咬破的颊肉，一股铁锈味从舌尖渗开。
    在抬起头时，又恢复了应有的惶恐和害怕。
    “怪物，是一个怪物……”
    刘琳说话的时候，双拳紧握，修剪齐整的指甲好像要用力嵌进肉里，她的双臂不住地颤栗，似乎是因为捏拳的时候太用力导致的肌肉抽搐。
    但顾楚觉得，这个颤抖的姿势似乎有些奇怪。
    不像是害怕……更像是……
    兴奋！
    但当她再次仔细打量时，这种诡异的感觉又消失了，难道刚刚那一幕只是她的错觉？
    “在我们检查完四楼的所有房间后，准备下楼和你们汇合，谁知道在楼梯上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怪物，徐姐和那个怪物打了起来，我被吓傻了，躲在了角落里，捂住眼睛，根本就不敢直视那个怪物的身体，后来……后来……”
    刘琳哑着声音小声啜泣了几下，身体也抖的更厉害了。
    “什么样的怪物？”
    张丰年继续追问，这倒是和他心中的猜测不谋而合，看来他下楼时看见的那一闪而过的身影确实有问题，那或许就是故事里提到过的在整座公寓里游荡的怪物，一旦被对方抓住，就会面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