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病虫害，野生麻疯树多与当地其他树种以稀疏灌丛的形式存在，很少集中连片分布，病虫害发生几率自然很低。但随着大规模种植麻疯树，人工纯林发生病虫害的几率暴增，让中石油方面焦头烂额。
    王昱业笑了笑，接话道：“老钱，你说的没错，但别忘了我们嘉谷的老本行是什么。事实上，在培育良种的过程中，我们也不忘摸索建立了一套初步的立地控制、苗木质量、整地措施、密度控制、修剪及水肥管理等集约栽培技术体系……”
    中石油的钱副总讪讪而笑。他这才想到，嘉谷就是以种植业起家的。论种植经验，在场三家油气巨头加起来都比不上人家的一根小指头。
    嗯，这样一来，嘉谷的麻疯树产业之路貌似再无阻碍了。
    论麻疯果炼柴油的加工提炼技术，三家油气巨头都是不缺的。实际上，原料供应才始终是制约生物柴油发展的瓶颈。
    而嘉谷的麻疯树种植，1年试果、2~3年盛果，后面有几十年的产出时间。前期投入是高，但之后成本会越来越低。
    中石油的钱副总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按照嘉谷给出的数据，哪怕取最低值，炼1吨生物柴油的成本大致在4000元以下，而现在，柴油的国内售价为每吨6400多元……
    “嘶……”他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成本，足足比中石油自己投资麻疯树产业最理想的生产成本要低至少30%，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个生产成本，不管油价再怎么降，都有相当强的竞争力。
    他能估算出来，中海油的林副总和中石化的李副总自然也不例外。三人对视一眼，目光闪烁——不仅有搞头，还是很有搞头！
    然后又听到王昱业淡淡的声音响起：“我们计划在林汾市建设100万亩的麻疯树能源林基地和5万亩麻疯树良种繁育基地，以及配套的生物柴油炼油厂，拟投资20亿元……”
    林汾市市委高官和晋省高官均是心头火热，晋省高官更是拍胸脯道：“王总，您放心，这将是关乎我们省经济转型的重点项目，我们一定会给出最优惠的政策，拿批文、拿补贴，都可以由我们政府来牵头申报……”
    在落实了嘉谷的麻疯树品种优秀表现后，不独三大油气巨头能看出其发展前景，晋省政府方面更是喜出望外。能答应的条件，他们是一点都不打折扣。
    王昱业瞥了一眼沉默下来的几位老友，含笑道：“感谢政府的鼎力支持……”
    ……
    第504章 撼动能源格局？
    很难想象，有一天，作为国内垄断式的三大油气巨头，会追着与一家民营企业合作。
    嘉谷集团的合作意向很明显，他们提供优良麻疯树品种和栽培管理技术；而合作油企提供炼油技术和销售渠道，双方合资在晋省建设能源林和配套炼油厂。
    如果仅仅是百万亩的能源林项目，不至于让三大油气巨头达到争抢的地步。但眼光要放得长远点——一旦嘉谷的首期能源林项目取得了预期的成功，难道还会只是百万亩的规模吗？不说别的，就是晋省上下都会大力推动能源林的扩张。
    而且，如果能取得预期的成功，那这就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绿色能源、成本优势……有名又有利，谁还会计较一点点面子问题呢？
    更何况，三位油企副总都心知肚明，如果嘉谷将合作对象的范围放开，即使是国际能源巨头，都会如鲨鱼嗜血般闻风而动，争取把握住与嘉谷合作的机会。
    又经过一轮与嘉谷的磋商谈判，中海油的林副总和中石化的李副总在外面不期然间碰上了。
    竞争归竞争，大家依然是好友。两人默契地避开谈判细节，聊起了当年王昱业的选择。
    “我当年还劝说老王不要一时冲动而辞职。真没想到，他不但闯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有一天他的事业还会与我们发生了交集。”中石化的李副总点上一根烟，感慨道。
    “是啊，能源不仅可以‘种’出来，还能实现商业化，未来还可能创造一个属于它的时代，即使是现在，我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中海油的林副总摇摇头道。
    若想要拿生物能源全部代替化石能源，显然是不现实的；但是生物能源无疑可以成为能源结构的一部分。
    只是，一直以来，人类在包括生物能源的新能源方面的研究成果仍然有限。经济性、稳定性、清洁性三大要素并存在人类能源市场上还是一个不可能三角，即使是发达国家也概莫能外。
    但现在看来，嘉谷集团有望打破这一“不可能三角”？
    “其实，如果是嘉谷取得最终突破，我倒不觉得意外。”中石化的老李吸了一口烟，语气里带着几分服气。
    “如果不是此番调查，我都没有注意到嘉谷已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新能源生产商了！”
    “你知道吗？有证据显示，嘉谷在生物质预处理技术和纤维素酶技术都有了重大突破，我问老王，他也没有否认。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嘉谷的生物能源发展前景无限广阔……”
    当前利用木质纤维素原料（典型代表为秸秆）生产生物能源如纤维素乙醇等，在技术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主要是成本问题。
    以现有技术，在原料预处理、发酵等过程中会消耗大量能源，能源净输出量不高甚至可能为负的，因此难以盈利。
    嘉谷的超级白腐菌、超级纤维素分解菌等秸秆分解和发酵关键菌株没有对外公布，但结合嘉谷初具成效的农牧废弃物气化体系，业内人不难推敲出结论，嘉谷必然手握“利器”！
    中海油的老林对此还真的不太了解，听着听着，神情有些恍惚，下意识问道：“你说，嘉谷的能源战略定位是什么？”
    中石化的老李又吸了一口烟，想想道：“在新能源领域杀出一条路，成为行业新兴巨头吧。”
    这和老林想的其实差不离了。他叹口气道：“咱们也在新能源领域下了不少功夫，咋就没有什么亮点呢？”
    中石化的老李苦笑道：“大概是因为，油气资源始终是我们的立身之本吧。我们对于新能源的开发力度，跟嘉谷肯定是不一样的……”
    老林笑了一声，道：“你是想说，咱们比不上嘉谷吧。”
    这其实也是他的想法。
    中石化的老李呵呵一笑，不答反问道：“你说，嘉谷的新能源业务，会不会有一天能撼动现有的能源格局？”
    中海油的老林下意识地接道：“哈，怎么可能……”
    “真的不可能吗？”老李打断了他的反驳。
    老林随即也沉默了。
    对于新能源的市场前景判断，决定着各大石油巨头的发展战略路线。
    很有意思的一点是，以浩瀚的大西洋为界，石油巨头们在新能源投入上分裂为欧盟、美国两大阵营。
    当欧洲的三大石油巨头bp、道达尔和壳牌在低碳技术上加大投资布局力度时，以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为首的美国油企，在新能源和低碳技术的投资上距离欧洲同行们相去甚远。
    ——美国人更愿意在页岩油气行业取得突破。当然，他们最终也做到了，甚至借此实现了能源独立。
    而在东方，中石化、中石油、中海油这样的油气巨擘，不管内心怎么想，对于新能源的态度都是而且必须是积极的。
    ——作为肩负着国家能源安全保障重任的三大油企，也要遵循国家的能源战略。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风能、光伏、生物质能、核能同步发展，这无论对于一个国家还是全球，都是有好处的。
    嘉谷也是赶上了好时机。
    都是差不多在今年2月，中海油的全球最大海上风电项目通过评审，加大了进军新能源领域的步伐；中石化依托其庞大的终端网络，加入到电动汽车充电站的竞争行列中；中石油集团则提出了首个新能源发展规划，并把生物质能和煤层气列为发展重点……
    但这些大多是远程愿景，除风能和太阳能之外，大部分新能源的技术正处于研发的竞赛中，没有哪家企业或哪种技术已经获得了明显的超越性优势。
    那嘉谷如今在生物能源上，算是取得哪怕局部性的超越优势了吗？
    这个问题，一时让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毕竟，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决定了两家对嘉谷“能源林项目”的投资力度。
    而两人不知道的是，中石油的钱副总，在给总公司汇报谈判进展时，铿锵有力地表示：“我们必须与嘉谷达成合作，因为，这将让我们进入种植能源的新时代！”
    ……
    第505章 将己方阵容变得大大的
    最终还是中石油先拔头筹！
    抢在中石化和中海油之前，中石油投入了更大的力度争取，率先获得了嘉谷的青睐。
    在资金实力上，三家油气巨头投资新能源都可谓“不差钱”。它们对于看好的项目，很快就能够投巨资进行开发，或者直接并购。
    问题就在于对项目的看好程度。
    像三大油气巨头这样的庞然大物，内部也是分门别派的。某种程度上，发展新能源是一种政治正确；但发展哪种新能源，就要看内部哪个“山头”的声音更响亮了。
    中石化因为庞大的终端网络优势，更看好电动汽车充电站的项目；中海油在发展海上风电方面具有先天条件，其拥有的众多海上钻井平台，令其在开发和维护海上风电上具有难以比拟的先发优势。
    而中石油，因为占有比较多的土地资源，在发展生物质能方面，其他公司就难以与其竞争。
    可以说，如果不是掌握了关键资源，面对传统油气巨头们雄厚的资金实力、丰富的政府资源以及众多的先天优势，嘉谷都会感到极大的压力；不过既然是嘉谷占据了主动，合作方的实力越强，嘉谷就越是喜闻乐见了。
    最后一轮谈判结束后，王昱业和中石油负责谈判的钱副总笑道：“老钱，倒是没想到是你后来居上，打败了老李和老林。”
    王昱业最先寻求合作的，当然是他人脉最广的中海油，最后才是已经拥有了不小规模的麻疯树种植基地的中石油；但万万没想到，对合作最感兴趣的，反而是中石油。
    钱副总斜睨了王昱业一眼，撇撇嘴道：“没办法，谁让我忒看好嘉谷在生物能源上的实力呢？”
    钱副总是中石油内部坚定的“新能源派”，更具体来说，是“生物质能源派”。
    而到了他这个级别，要想晋升，那就要拿出极其亮眼的成绩才有希望。
    本来他是没有多少选择的。毕竟，在新能源尤其是生物质能源还处于“开荒”的年代，做出成绩的机会不多，坑倒是不少。他也不对拿出亮眼成绩有什么痴心妄想。
    但是，当嘉谷在麻疯树产业的制高点取得突破后，钱副总就淡定不能了。
    这个机会太好了！
    他一直看好生物质能的原因，就是通过不同的技术，生物质能可以转化成不同的能源，可以生产固体燃料、气体燃料、液体燃料，也可以发电。正是这种特性，使它比其他可再生能源更有应用前景。
    以前生物能源不能达到太阳能、风能那种规模，最主要原因是因为我们国家农业生产的分散性，导致秸秆等生物质能资源也处于一家一户的分散状态，除了嘉谷这样在田间地头深耕的粮企，谁都对生物质能的收集和运输感到头大。
    中石油的生物能源发展策略是没问题的——利用荒山、荒漠等土地大面积地培育能源林，或者进行集约式的能源农业生产，才能解决生物质能源的原材料供应问题。
    但这个策略的重中之重，是具备优良能源植物品种。
    钱副总仅用一番话就打动了公司高层：“嘉谷已经把优良的能源植物品种培育出来了，不仅把单位面积产量提上去了，也具备极佳的抗逆特性，使生物柴油真正能够达到了工业性规模生产水平。注意，这个生产水平不用建立在国家补贴之上，是真正能产生利润的，大家还在犹豫什么？”
    然后，中石油就决意拿下与嘉谷合作的机会。
    钱副总毫不掩饰他自己以及中石油内部对嘉谷的麻疯树能源林项目的看好程度，并隐隐透出要加深合作关系的信息，这让王昱业心底暗喜。
    老实说，嘉谷在麻疯树能源林项目上拉上传统油气巨头合作，不无形成利益共同体的考虑在内。
    ——说来搞笑，嘉谷在生物能源领域的最大竞争对手，不是传统能源企业，反而是其他国际粮商。
    与嘉谷不同的是，其他国际粮商是以打破全球粮食供求均衡为代价大规模发展生物能源。
    一直以来，以美欧为首的发达国家一直要求发展中国家开放农产品市场，而发展中国家则要求发达国家减少或消除农业补贴。在全球农产品的这种贸易格局中，由于农产品往往供大于求，以美欧为首的农产品出口国经常处于被动局面。
    但发展生物能源能彻底改变上述被动的局面，也就是说，某种程度上，美国等农产品出口国发展生物能源的一个重要目的，是为了制造粮食“短缺”格局。
    基于这种目的，像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不惜对生物能源产业重金补贴——嘉谷显然没有这样的“好命”，我国毕竟还是发展中国家，摊子大，投入的补贴有限。
    但赢得竞争的策略是什么？
    不是靠补贴，而是要像伟人说的——将己方阵容变得大大的，将对方阵容变得小小的。
    地球上富含“石油”的植物辣么多，不与粮食争地难道不香吗？
    而当种植麻疯树这样的能源植物蔚然成风，“烧”粮食还有竞争力吗？
    当然，初衷或许不一样，但不妨碍嘉谷和中石油抱团合作。
    在2010年的年末，嘉谷集团、中石油和晋省政府签署了百万亩麻疯树能源林基地及配套生物柴油炼油厂项目投资协议，项目落地林汾市。
    随后，三方共同开启了项目报批公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