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很快过去，随着寒假的到来，走在L大那条林荫道上的时候，每天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行李箱顺着那条路被推出校园。
    宿舍一间一间地空下来，选择留校的人并不多，往日颇为热闹拥挤的学校乍然变得冷清下来。
    赵小舟最近刻意地和时尧减少了联系。
    因为那段往事，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显得妥帖。
    索性闭口不谈，选择逃避。
    金融系的必修科目考试多且集中，赵小舟辗转从老张嘴里得知今天是他们的最后一门考试。
    韩骁尘从公共关系考场出来，在楼道里贴着教室的这一面墙底下堆放书包的群落里翻找。
    才蹲下，有个人手指勾着书包的挂带在他眼前晃了晃：“给。”
    韩骁尘笑着接过来：“去吃下午茶？”
    赵小舟兴致不太高：“都行。”
    韩骁尘侧头打量她，想着里面还在考试，他放低声音：“怎么了？没考好？”
    话才说完他又觉得显然不可能，赵小舟的记忆力他太清楚，区区一百多页的幻灯片，她不会背不下来。
    如果时间再充分一点，她只会把哪里该停顿也记得分毫不差。
    猜测间，赵小舟已然自顾自朝前走了。
    楼道里的晦暗光影，让她的背影移动看起来格外缓慢而沉甸。
    韩骁尘眯起了眼睛，追了上去。
    投资学的考试结束时间是下午叁点半，赵小舟每隔五分钟就要看一次手机的时间。
    韩骁尘的手一开始插在裤子口袋里，后来实在是觉得她的焦虑无形中影响了自己，索性一手给她夺过来，顺手滑进自己的衣兜。
    “别看了。”
    赵小舟手中一空，焦躁感凭空升了一级，抬手就要去抢。
    韩骁尘的手扬得高了一些：“帮你关机了，他联系不上你，先自由一会儿好了。”
    赵小舟的动作卡壳，手顿在那里，不上不下，最终还是缓缓下落。
    她继续往前走，声音里有些犹犹豫豫：“时尧这几天怎么样？”
    韩骁尘淡笑一声：“这么在乎他？”
    赵小舟木然地侧头，眼神一凝：“别废话了，他怎么样？”
    韩骁尘仔细回想了片刻：“一切照旧，最近考试太多，我也没怎么见到他。”
    赵小舟的头垂下去一点。
    韩骁尘在手机的软件上找了找，挑出一家五星酒店的下午茶，举到她的面前：“喝这家吧。”
    赵小舟瞟了两眼，余光不经意间发现一个背着书包的男孩子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书包一边的背带被他懒懒地搭在肩上，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赵小舟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往韩骁尘的身侧躲了躲。
    韩骁尘刚想问她什么情况，就感到一阵不小的力气攥住自己的外套袖子。
    “轻点轻点，我这衣服老贵了，皱了不好熨。”
    赵小舟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从兜里掏出来校园卡刷了门禁，扬长而去。
    黑森林蛋糕的绵软此刻裹挟在口中，微微发苦。
    赵小舟皱了下眉，又端起手边的骨瓷杯子，晃了晃里面精致的咖啡拉花，闷下一大口，舌尖都在发涩。
    一点糖都没有加。
    一顿下午茶吃到晚上，过了晚饭时间，韩骁尘把赵小舟送回了家。
    时尧右肩抵着老楼发暗灰的墙面，整个人懒散地靠上去。
    等的时间有些长，他伸手进裤子口袋，摸出来一个烟盒。
    他食指伸进去，抽了一根出来，就着打火机的光亮，点燃了。
    刚要抽，蓦地停住。
    烟头还在燃烧，他从嘴里拿开，夹在指尖，手缓缓垂落下去。
    两道身影隐没在路灯下，渐续走近。
    时尧凑近了去看，胳膊撑在窗台上，他眯起眼睛。
    天晚了，黑得没边际，看得人心里有些发堵。
    赵小舟和韩骁尘站在路灯下，看样子像有话没有说完。
    韩骁尘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得离她不远不近，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似乎是在笑。
    赵小舟扬起了一点儿头，不明就里地去看他。
    韩骁尘低下头，胸腔微微起伏，眼睛一转笑意更浓：“你要不要试试？”
    赵小舟的眼睛里星芒微动，余光灵敏而迅速地顺着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位置的光亮里捕捉到了一个人影。
    黑黢黢的，隔在半明半灭的老式楼房过道顶灯里瞧得不真切。
    虽然她只看了一眼，但绝不会错。
    是时尧。
    赵小舟心中思绪滚过，抑制住狂跳的心脏，脑海中翻上来一层近乎于病态的兴奋。
    韩骁尘做戏一样地走上前一步，几乎与她鞋尖对着鞋尖。
    他微低下头，手放在赵小舟颈后稍稍一用力，把她猝不及防地带向自己。
    “你干嘛？”
    赵小舟心一慌，赶紧稳住。
    韩骁尘眉毛轻轻一挑：“想知道他现在对你是什么态度，这不是最有效的办法？”
    赵小舟却当即推了他一把，重新与他隔开距离：“不需要，我回去了。”
    赵小舟上楼梯的脚步很轻，轻到感应灯都没有亮起。
    又或许是她故意，刻意拿捏着不让它亮起的轻重程度。
    钥匙插进锁孔，刚要转，黑暗里伸出一只手，搂上她的腰。
    收紧。
    赵小舟一惊，心骤然提上来。
    虽然提前做过心理建设，可她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声控灯还是没有亮。
    感应失灵。
    时尧从黑暗里走近她。
    没有说话，两个人安静地拥抱在一起。
    除了他渐次滚烫起来的呼吸，打在她柔软的耳畔。
    “今天下午在学校，我看到你了，你也看到我了对不对？”
    他声音沉沉，带着一点惫懒。
    赵小舟在他怀抱里温温柔柔地蹭了蹭，寻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看到了。”
    时尧的呼吸声更重：“怎么不叫我？”
    “你也没有叫我。”
    赵小舟突然觉得他们像陷入了一个怪圈。
    相处的怪圈。
    言语的怪圈。
    没办法破解。
    时尧在暗暗的昏沉里去找她的嘴唇。
    湿湿热热的呼吸在唇齿间来回跑，赵小舟忽觉得一疼。
    “你咬我。”
    赵小舟在分开的间隙皱起眉。
    没用几分力，他才不舍得。
    时尧似是不满：“还想怎么躲我？”
    再度咬上来，倒是不复刚才的热切，在唇上辗转更多，细细密密的，赵小舟有点站不稳。
    她更用力地攀着他的肩，以极亲昵的姿势搂住他，可腿却越来越使不上力。
    时尧的下巴枕在她的颈窝，温柔地蹭着她的侧脸，语意无限柔和又夹杂着一丝恳求：“跟我回去好不好？”
    赵小舟心乱脑热，一颗脑袋涨涨的，插进锁孔的钥匙轻微转动。
    时尧眼尖地寻到门锁的位置，利落地拔下来，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再度低声：“小舟，别回家了。”
    没办法。
    败下阵来。
    赵小舟由他牵着她的手，送进了他的车里。
    一路上时尧都在专心地开车，很少说话。
    赵小舟也反常地安静下来，除了被他一直扣在手心里的手，她没觉得有什么过于不舒服的地方。
    进了家门，赵小舟才将大衣脱在沙发上，后颈突然一热。
    她想要回头，却被他按住了。
    赵小舟故意不顺他的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躲闪开，斜倚着沙发一角打量他。
    时尧单手解了领口，几步走过来。
    见她不怀好意的笑，时尧拿不定主意，抬手抓上她的手腕，声音有些暗哑：“过来。”
    “什么？”
    赵小舟这次不是装的了，一时间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他拉着她的手腕，径直拉到卫生间的洗手台前。
    站在她身后，时尧抬手就掀起她的裙摆。
    赵小舟一惊，想要逃开，却被他用力按在怀里。
    “你不是要和我谈谈？”
    她记得他刚才在车上是这么说的。
    时尧又压过来一寸，几乎紧紧贴着她的前胸。
    他目光阴郁，胸腔里存着一股气，压不下去，语气却装作一如往常的平淡模样：“做完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