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注意到，每说一个字，沈于宙脸色就黑了一分。
    沈于宙咬紧后槽牙，扭过头让自己不要看晏梧，深吸口气说：“走，送你回家。”
    他好像不想听呀，晏梧有些遗憾，她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比如她怀疑自己对顾林的喜欢好像不是情侣之间的爱慕。可是她没有交流对象，参考标准是跟他在一起心动的感觉，还没有玩恋爱游戏时对纸片人的渴望多。
    但是她每次难过的时候，又确实会想到他。
    怎么会这么奇怪又矛盾呢。
    晏梧站起来，踉跄走了几步，情绪突然翻涌，直接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发生的很快，沈于宙都来不及反应，只能听到她嚎啕大哭，眼泪都已经流出来，像是忍了很久终于崩不住。
    “哇，呜呜呜......”晏梧哭得格外起劲。
    一向掌握有度的沈于宙有些慌了，他现在算是彻底看出晏梧的不对劲。“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醉鬼从不承认这件事，晏梧自然也是，“我就喝了四杯。”
    沈于宙回想着桌子那果酒的度数，看向晏梧不由得多了几分无奈。
    聚会散场时，他跟井辰出来被几个女生堵住，看见晏梧走向喷泉广场，没忍住抛下还在跟人畅聊的井辰离开。
    晏梧坐了多久，他就在不远处看了多久，看到她遇上顾林陈月，怕她被欺负，没忍住上前。
    沈于宙原本只打算送她上车，现在不放心只能看着她回家。
    晏梧在无人地哭完后好多了，乖乖报上地址，坐上车后更是双手搭在膝前，特别正经。
    司机很健谈，上车后没停下来过话头。可惜沈于宙话少，搭着眼皮靠在窗前没说话，而晏梧还没收住刚刚的情绪，肩膀一抽一抽。
    “吵架了？”司机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小伙子长得挺帅，怎么就把女朋友给弄哭了。”
    窗外闪烁的景物投射进影子，明明灭灭出现在车内，将沈于宙的面部也割出几道阴影，侧脸线条干净利落。
    “不是，不是女朋友。”晏梧哽咽开口。
    司机特别八卦，要不是开车他真想转头跟这小姑娘面对面聊。刚刚上车时他就注意到了，那男生浑身戾气，上车时紧抿着唇一句话也没说。“那你们这？”
    “我们？”晏梧转头看了眼沈于宙，突然停顿安静下来，隔了有十几秒，“你谁啊？”她问得认真。
    “什么？你们不认识？”司机警觉起来，他甚至觉得，小姑娘哭是因为被强迫的吧？“你们什么关系啊。”
    沈于宙额角跳了跳，语气不好说：“同学。”
    “哪有同学不认识的。”司机明显不信。沈于宙本来就不喜跟外人交谈，现在为了不被当成坏人只能再次开口解释。
    “她喝醉了。”他现在心里真的满是无奈，言简意赅解释，“今天毕业聚会，她喝多了。”
    也不是不认识人，至少刚刚那一路一直念着顾林的名字，沈于宙垂下眼睛，想要忽视掉心里酸涩的感觉。
    司机将信将疑，并没有因为沈于宙那张帅脸轻易相信，好在晏梧突然喊了他名字。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沈于宙。”她笑了两声，“是沈学神！”
    “叔叔，他好厉害啊。”晏梧笑呵呵趴在椅子上，“他是我们年级永远的第一名，考试几乎都是满分呢。”
    “他还参加了好多竞赛，给我们学校拿了好多奖。今年高考还是状元！！裸分七百三十多啊！！！”
    好看的脸不能让四十多岁的男人信服，但是优异的成绩可以。
    听晏梧这么一说，家里还有在上学孩子的司机一下子眼睛亮起来，兴奋说：“哎哟，这么厉害啊。”
    晏梧肯定点点头：“非常牛逼。”说着还比了一个大拇指。
    沈于宙耳朵动了动，转头看向窗外。
    知晓两人是三中优秀的学生后，司机更加热切聊起来，。晏梧跟他一路聊到下车，话题从学习聊到城市规划，甚至对地铁线路的规划进行了讨论。
    “我，我等下就给你五星好评。”晏梧下车时念念不舍，“叔叔再见啊。”
    沈于宙看她步伐不稳，想上前却又停下。
    晏梧像是忘了还跟着一个人，她慢慢走向便利店，去买了一大堆零食，乍一看除了通红的脸颊，表现的一切正常。
    沈于宙走进去，买了一包烟，晏梧这才看了他一眼。
    然后没说话，紧紧抱着自己的东西往外走，沈于宙付完钱跟在她身后。
    她手机响起，因为抱着东西开了免提，街道上乍然响起一片鬼哭狼嚎的唱歌声，夹杂着云璐大声的询问：“晏梧！！你到家没！！”
    晏梧打了个哈欠：“在后门。”
    云璐其实并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只是扯着嗓门大声说：“那果酒后劲可大了，你不能喝酒没事吧？”
    “没事啊。”晏梧现在觉得特别轻松，除了困没有其他的，还有就是眼睛黏黏不舒服，因为刚刚哭过的眼泪留在肌肤上的痕迹。“就有点头晕。”
    “快点回去，也不知道你酒品好不好，可别在街上发疯。”云璐笑说，“万一你没控制住，当街看到美男抢回家去怎么办。”
    晏梧住得小区是很多年修建的很安静，后门这条马路因为通向某个小学，晚上少有人来，除了几家文具店还开着，其他都已经熄了招牌。
    云璐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几分朋友间懂得猥琐笑意。
    私底下，两个人聊得可比这个百无禁忌多了。
    晏梧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过身看着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的沈于宙，对电话那头的云璐说：“可能我真的喝醉了。”
    “什么？”闹腾的ktv包间里，云璐捂着半只耳朵听着朋友说话。
    “我可能喝多出现幻觉了，我遇到了顾林陈月。”晏梧看着沈于宙，一字一顿缓缓说，“我还梦到了沈于宙出现喊走了我，然后送我回来。”一路跟着他，就像是保护神一样。
    幻觉中的男生站在几步之遥，左手夹着一根香烟，猩红微光在黑夜中闪烁跳动，有寥寥白色烟雾。
    云璐已经走出包厢，只听清后半截话，她肆无忌惮笑起来：“不是吧姐妹，你也太敢做梦了吧。”
    大脑像是迟缓旋转的齿轮，晏梧思绪已经是浆糊。
    “曾经我也有过这种想法。”云璐打着电话去卫生间，“沈于宙那种人是有点太遥远，但是幻想一下还是很得劲，要是有机会谁不想试一试呢。”
    “试试啥。”晏梧舔舔唇，觉得喉咙有些发痒。
    云璐原本说的是试试当男女朋友，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到之前的深夜话题，话锋一转再次带着满含深意的笑：“你说呢？不是你之前叨叨说他长着一张男主脸，也不知道有没有男主配置。”
    晏梧想阻止，可是没来得及。
    ——“器大活好，一夜七次。”
    夸张的笑透过话筒传播散开，连带着刚刚所有的对话。
    沈于宙闷笑了一声，刚刚烦躁到需要烟来压制的心情好像瞬间消散了不少。
    晏梧在云璐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就按下挂断。
    就算是做梦，她也不想梦中被当事人听见那些口嗨时说的话，醒来后想着都觉得可怕。
    “晏梧。”沈于宙抖落烟灰，掐灭后朝站在原地没动的少女笑了笑，少见的痞气。
    “要不要试试？”
    第三章
    晏梧小时候，一直在老家乡下读书，那是一座在山里的小镇。
    田野间肆意撒欢长大，性格就像是枝头叫喳喳的麻雀，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美好的想象。在来蓉城上初中前，谁看见她都要夸一句伶俐。
    直到外婆去世，她不得不进城读书。
    后来逢年过节回去，大家说她一年比一年懂事，沉默少语也变成了少女时期的羞涩，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有某年春节，跟她差不多年岁的表妹回来，因为不满意家长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夸赞的晏梧，愤怒说了一句。
    “她哪里是那么乖，就是藏着的呢，哪天爆发指不定比你女儿更疯狂。”
    晏梧一直记得这句话，也在想她到底会做什么疯狂的事。
    直到高中毕业聚会这天，算是完成了表妹的预言。
    窗帘遮盖的屋内密不透光，空调冷气让晏梧拢了拢外套。黑暗中除了那空调运作时红色的光点，就属床上躺着的身影，单薄的空调被半遮着身体，露出的肌肤白得透亮。
    晏梧扶着额头，嗓子干哑头晕恶心，脑子却又是异样的清醒。昨晚发生的事慢慢记忆回笼，最后停留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试试就逝世。
    她现在很想逝世，不想当一夜放肆后率先醒来的人。
    轻手轻脚下床，光着脚走到客厅去接了杯水，晏梧急匆匆喝下后缓解不少。她端着水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回想起昨天的荒唐。
    她承认自己骨子里是有些叛逆因子，可这下手对象也太惊人了吧？
    抱着一些怀疑，晏梧走回卧室门口，趴在门边偷偷往里看。
    这一看，恰好跟坐在床上的人视线对上。
    一个激灵，晏梧下意识缩头往旁边墙壁一躲，手里的杯子被她攥得紧紧，水因为她的动作洒出浸湿胸口，可是此刻根本无法注意这些细节。
    看不到，听觉更加明显，窸窣的声音响动在脑海中自动勾勒出画面。
    他下床了，穿上鞋慢慢向着门口走动。
    一步二步......
    最后只隔着半面墙，停在门口没动。
    冷气顺着她赤/裸的脚踝往上，皮肤泛起阵阵鸡皮疙瘩，腿在控制不住的抖动。晏梧咽了口口水，知道此刻逃避可耻并且无用。
    这是她家啊！！！
    要不然她早就夺门跑了！！！
    “那个——”晏梧咬牙往旁边移了一步，大声快速说，“对不起！”
    沈于宙正弯腰捡地上的衣服，白色的短袖皱皱巴巴落床脚边。他没穿上衣，露出白皙精干的上半身。他大概刚睡醒，眼神带着几丝困意，没了平日矜贵冷清的气质。
    闭眼前晏梧目光没忍住，目光落在他腹部，随后再移开，
    晏梧红着脸对着墙壁，深呼吸压下心中的躁动，不断告诫自己这是现实，不是网络，在这尴尬的时刻就不要脑子里又是废料了。
    沈于宙嫌弃穿上衣服，不舒服扯了扯领口，露出深深的锁骨。走出房门，看见宛如罚站的晏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