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脚下晶莹剔透的冰雪祭坛，玉凌整个人忽然沉静了下来，一时间无思无想，抛开了所有的焦虑和顾忌。
    魂海深处的紫光缓缓凝结为一道不明意义的符文，波荡着阴冷深沉的力量，这种阴冷与冰雪的酷寒不同，后者是纯粹的低温，前者则是带着负面影响的灵魂上的阴寒。
    玉凌似乎能隐隐感觉到那位阴神的存在，从那遥远的空间夹层中顺着一股诡异的联系，源源不断地传来这股阴冷之气，然而对此玉凌却没有半点不适，反倒感觉如鱼得水般毫无抵触。
    当他的魂海完全浸染着莹莹紫意，只有最中心的白色玉瓶还在闪烁着微光时，所有的阴冷气息都被玉凌自然而然引导出了魂海，化作最真实的狂涛冲击着脚下神圣不可侵犯的祭坛。
    没错，他的魂力已经处在了半实质化的状态，就像是灵力一般可以真正干扰到周围的空间世界，但即便强大到这种程度，却依旧不是阴神那种层级的全部力量，就连玉凌也为此感到心神震动。
    这种级别的强者……怪不得会被雪界诸族奉为神灵，因为他们的力量估计比原子弹都差不了多少了。
    “轰！”
    当玉凌带着全部力量一拳砸在祭坛上时，这看似不可摧毁的冰晶祭坛也瞬间布满了裂缝，像是一个随时都会破碎的瓷器。
    一层冰霜随之蔓延到他身上，但在紫光的映照下迅速消融为乌有，玉凌已经感觉不到冰雪的寒气了，因为在最初的震撼过后，他已经头痛欲裂得不堪重负，整个魂海都被阴冷气息无限填充着，似乎随时都会膨胀爆开，甚至他自己都无法确定自己可以坚持多久。
    一分钟，甚至三十秒？
    玉凌勉力维持着清醒，拼命宣泄这股强大到几乎无法承载的力量，原本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冰雪祭坛迅速便垮塌了一角，整个都在嘎吱嘎吱摇摇欲坠地摇摆着，似乎下一刻就会完全崩毁。
    众人不禁都捏了把汗，只是在冰雪寒气的弥散和玉凌身上紫光的映照下，他们根本看不真切玉凌的身形，都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阿凌不会有事吧？”念羽白总觉得心神不宁。
    紫尘若咬着唇狠狠道：“怎么会没有事……任何人妄图掌控远远超过他所能承受的力量，都只有爆体而亡一个下场……”
    方子衿脸色大变道：“不至于吧？如果他能及时收手……”
    紫尘若凄然道：“来不及了，这种层级的力量都具有自我修复性，如果没有同样级别的强者为他导引出来的话，它们只会在他的魂海里不断发酵壮大，直到、直到……”
    “轰——”
    忽然一声震动整个深坑的巨响，好多人一个立足不稳就跌倒在地，方子衿更是条件反射般惊慌道：“怎么了怎么了？不是师弟出事了吧？”
    “祭坛碎了……”淳谷风目光一凝道。
    “那是……那是雪神？”景月也透过冰雪的尘烟隐约看到了一道冰蓝色的人影，正从崩溃的祭坛碎冰中缓缓浮现出来。
    众人皆是神情凛然，不敢想象直面雪神的玉凌压力会有多大。
    安瑞卡烦躁地抓着头发道：“我真是受够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相信玉大哥，会没事的……”冬末抽了抽鼻子，小声说着自己也不怎么相信的话语。
    在冰雪中，玉凌紧紧盯着那个虚淡的冰蓝色身影，看着她雪白的长发、雪白的肤色，以及仿佛冰雪凝聚的衣衫，还有通体缭绕的蓝色圣辉。
    她轻轻地开口，声音如天籁绕梁一般余韵不绝，但却如冰雪般清清冷冷：“可悲的人类，天下万物都在我眼中，你也不例外，你们……没有机会的，雪界终将归一，这就是命运。”
    “可惜，我不怎么信命运。”玉凌讥讽一笑，话音未落整个人便消失在了雪神的视线中。
    他的前方是无尽凄寒的冰雪，而身后则是一片阴寒的紫光，如同无垠的紫色海水，化作暴怒的狂澜汹涌起了滔天大浪。
    雪神的十指搭在胸前，庄严而悲悯地凝望着他，身形一动未动，然而那些浩荡而去的紫光却仿佛无法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哪怕冲破了一重又一重的冰雪，却始终无法触及雪神的衣角。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却是淡漠得不近人情：“你已经撑不住了，何必还要坚持呢？反正结果总不会有什么不同。就算你自以为能杀了我，但你其实根本触及不到我的本质，又有何用呢？”
    “即使整个雪界圣境以上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即使你从一开始就和炎神、安瑞卡联手，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玉凌的视野已经开始摇晃，那个仿佛冰雪塑成的身影一会儿分成两个，一会儿合为一个，他知道自己的魂海已经处在最危险的边缘了。
    但他还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你话真多……”
    如果就特么这样倒下，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坚持也好，执念也罢，不管如何，今天雪神必、须、得、死！
    要么就你死我活，要么就同归于尽，就这么简单。
    也许是临死前最后的疯狂，那无比胀痛的魂海始终刺激着他心里的偏执和怨怒，无尽紫光如同洪水般汹涌前冲，而他自己仿佛也融入了洪流中，带着必杀之决心，就那样拼命地靠近着远处的冰蓝色身影。
    从没有一刻，他的心思如此纯粹唯一，所有驳杂的思虑都在紫光中化为乌有，他的世界、他的眼前，这个模糊而摇晃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
    不再思索原因，不再思索结果，所有的所有，都只剩下了这样一个念头。
    杀了她！
    紫光一泻千里，终于突破了冰雪封锁，淹没了雪神立足之地。
    所有人什么都看不见了，视野完全被紫光吞噬，仿佛浸泡在最阴寒的海水中。
    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后，玉凌的魂海也一瞬间空落了下来，虽然下一刻就有一缕紫色星点急速扩散，再度膨胀充斥着整个魂海，甚至玉凌可以清晰感觉到自己的魂海壁垒已经出现了裂缝，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崩塌。
    好冷、好冰寒的感觉……
    玉凌几乎快冻僵失去了知觉，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已经被冰霜覆盖，更不知道在所有的紫光消散后，一道虚淡的蓝色身影如同不死之身，再度缓缓浮现而出，在他身前悲悯地凝望着他。
    “早就说了，无论如何你们的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何必挣扎呢……”淡漠的声音映入玉凌的耳朵，但他却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不知道这道声音说的什么，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就是有一股莫名的执念支撑着他站了起来，哪怕在他起身的过程中，魂海已经在片片碎裂。
    有紫色的光透出玉凌的魂海，映照在外，而他茫然无焦距的眼眸也无意识地盯住了近在咫尺的雪神。
    他要做什么？
    他要杀了这个人，不，这个被奉为神灵的存在。
    魂海在破碎，在崩塌，那是难以言喻的撕裂般的痛苦，比世上任何酷刑都要来得极端凶猛。而无尽冰雪之力也在他的身体中蔓延绞杀，封冻着他的生机与气血，要将他埋葬进最黑暗的深渊。
    但似乎一切都没有感觉了。
    凭着最后最纯粹的执念，在魂海彻底炸裂的前一刻，玉凌突然冲了上去，早已冻僵的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扼住了眼前之人纤长的脖颈。
    于是那张始终淡漠悲悯的面容终于变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