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娉婷醒来的时候，周围满是药水的味道。
    那味道让她一时恍惚起来，下意识迷迷糊糊地叫了声“小贝”。
    可是太过寂静的空间，令她猛地想起一切，忽地坐起身来。
    却被小腹突如其来的坠痛疼出一身冷汗。
    她双手捂紧腹部，弯腰佝偻着身子，打量着陌生的室内。
    待疼痛略微缓和之后，她硬撑着床边站到地上。
    头重脚轻，跌跌撞撞地朝记忆中的房间走去。
    当再一次推开那扇门，对上床上妇人悲天悯人的双眼，再顺着妇人心疼不已的视线，看向自己腿间。
    这才惊觉，自己身下，鲜血淋漓，像刚刚做过什么手术一般。
    一个不好的念头，蓦地地窜出脑海——
    孩子！
    她的孩子没了！
    她几步扑到床边，一把抓住妇人的手：
    “别怕！别怕！我没事的！只是孩子没了……”
    颤声安慰妇人的同时，她抖着手，从包里摸出电话。
    这才发现，手机居然关机了。
    她迅速重新开机。
    但手机开机的同时，便显示电量不足，即将关机。
    就在那个瞬间，她看到几十个厉斯年的未接电话。
    再度黑屏的手机，令她绝望地看向妇人：
    “你有手机吗？”
    妇人摇头，她再追问：“那充电器呢？”
    妇人再度摇头。
    她低头想了想，旋即抬头对妇人道：
    “好，你等我，我出去借个电话或者充电器，找人来帮我们。”
    她用力攥了攥妇人的人，让她安心，然后撑着床起身，随便从妇人衣柜里拽件衣服出来，系在腰间，便拼力朝外面走去。
    但她刚刚走到院里，便听到极速的刹车声。
    随即，她便惊喜地看到，厉斯年“砰”地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下来。
    “斯年！我在这儿！”
    在再次即将晕倒之前，她看到厉斯年绷紧的下颚线，不断启启合合的好看唇瓣，挺直的鼻梁，以及他因心疼自己，而充满忧虑跟愤慨的眉眼。
    她拼尽全力甩了甩头，靠在他宽阔剧烈起伏的胸膛上，虚弱地看向妇人的房间。
    用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对厉斯年说：
    “里面，方娴，救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身下一阵颠簸，身边好像有个极熟悉的男音，在狠声说：
    “查！……一个都不放过！”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再度昏迷过去。
    再次隐约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是一片混乱嘈杂的声音：
    “再来200cc！”
    “没有了！”
    “家属家属！找家属过来！”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一次，她是在熟悉的清冽气息里清醒过来。
    头终于没那么晕了。
    好像睁开双眼，也没再那么吃力。
    “斯年？”
    她瞄了眼伏在床边，微微颤动着眼睫的俊美男人。
    厉斯年立刻睁开双眼。
    然而那双熟悉的眼眸中，迸射出的目光，却是如此陌生。
    没有想像中的温情跟担忧，唯有一片漠然。
    厉斯年冷漠地望着她，只淡淡两个字：“醒了？”
    她的心猛地一沉。
    许佳慧恶毒的眼神划过脑海。
    心里一急，她猛地伸手就要去抓厉斯年的手臂。
    却被厉斯年坐直身体，刻意地避开了。
    厉斯年看她的目光渐冷，皱起的眉宇间，带了嫌弃。
    厉斯年就像个审判者一样，冷声通知她：
    “孩子没了。”
    在晕倒之前她便知道了。
    并不是什么新闻。
    她哽咽地闭了闭眸，点头应他：“我知道。”
    厉斯年冷冷地立刻接过她的话：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
    厉斯年质问的语气，再加上反常的态度，令她立刻觉出不对，诧异地看向他：
    “斯年！你……”
    “想说什么？”厉斯年抱紧臂膀，冷声问她。
    微眯的双眸，射出两道凌厉的光，刺眼地落到她的脸上，继续讥讽地刺她道：
    “想说你是被迫的？为了救那个有可能是你母亲的人？”
    厉斯年突然加重了语气：
    “我说过晚上带你见她！顾娉婷，你是等不了，还是根本不信我！”
    话落，厉斯年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她全部的光线，令她心头立刻堵成一片。
    心底冲天的委屈，令她冲口而出：
    “你不能不听我解释！你听我说！斯年！”
    她飞快地说着，似怕再被他打断，便再没机会了：
    “你刚去公司，你妈妈就给我打电话，说我母亲在她手上！我不可能不过去看看……”
    厉斯年却用比先前更冷的声音喝断她：
    “顾娉婷！明知道危险，还要一意孤行！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随即给她判了死刑：
    “顾娉婷！你眼里根本没有我们的孩子！”
    顾娉婷立刻哑口无语！
    ——原来他没有误会她！
    ——他不过是在怪她！
    全都因为她，她们的孩子才没了。
    她万分愧疚地扬起脸，怯声叫了声“斯年……”
    她再次朝厉斯年伸出手。
    然而厉斯年却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她，声音忽然变轻，但却像巨石，压在她心上。
    厉斯年：
    “顾娉婷，医生说，你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厉斯年顿了下，旋即再度开口，声音依旧很轻：
    “她还说，幸好你已经有了两个，以后即便不能再生，也没什么关系。”
    厉斯年轻声说完这句，目光轻飘飘地一移，转身便长腿阔步，朝门口走去。
    仿佛他等在她床边，只为跟她交待这最后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