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浅笑着问，薄俊的五官褪去冷意。
    穆瑶上下眼睫，轻轻一碰，“你在的话，我能有什么事。”
    两人的相处跟之前总有些不同，旁人一眼能看出来，细微的情愫流动在不经意间，自然又亲昵，张婶又笑了笑，让他们上楼歇一会儿。
    晚上要宴请，关老太太要过来，还有让穆瑶捉摸不透的商琮，张婶是个能干人，她领着别墅里的佣人们，很快开始忙碌起来。
    坐了大半天的车，穆瑶准备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到了楼上，走进熟悉的卧室，她刚拉上窗帘，身后被人轻轻抱住。
    知道来人是谁，她没转身，微微偏头问：“怎么了？”
    陆昝明没说话，只是抱着她的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穆瑶隐隐感知到陆昝明避而不谈的回避，虽然不知从何而来，却十分在意，顺势在他圈禁的怀里转了个身，然后回应般地抱住了他。
    似乎没想到穆瑶会主动回应，陆昝明身体僵硬了瞬间后，很快放松。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的眼睛，内心有些唏嘘，“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好呢？
    见陆昝明没说话，她又自言自语道，“不过幸好现在看到了”
    陆昝明垂下视线，思绪一下回到多年以前。
    ——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只有一门主课法理学，课程结束，老师没有留作业，只是让大家回去读一读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
    穆瑶选修的这门课，本来上的兴致缺缺，直到她看到前排的一个男生，不自觉地盯了一整节课。
    那时商琮和陆昝明两人的长相，过于肖像。
    不过气质，行径却是大相径庭，商琮校草名声在外，是学生会主席，校外联的部长，无人不知的存在，弹的一手好钢琴，平易近人，风趣幽默，十分招女孩子喜欢。
    所以当穆瑶盯着前排的方向时，李多婳没有疑问，下意识以为穆瑶说的是商琮。
    “哦，那是商学院的，商琮。”
    相比，那时候的陆昝明虽然优秀，却不是一个十分受欢迎的人。他非常神秘，不太好接近，平时有一半的时间不在校内，上下学经常有豪车接送，时常穿着西装来上学。
    他那会儿已经时不时地开始出现在新闻里，是个初露头角的年轻企业家，所以在一众天真烂漫的愣头愣脑的学生里，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没有住校，身边也没见有什么朋友，所以纵然他长相不错，但同学们很少会评论他，不过每次校草评选，大家都会默认将他加上。
    穆瑶拦住陆昝明问：“你是商院的？”
    读了四年法学院的陆昝明，明显愣了一下，犹豫之后，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穆瑶笑容明晃，丝毫不扭捏，“留个联系方式吧。”
    这次陆昝明拒绝的很果断，并且头也没回地走了。
    穆瑶没气馁，笑眯眯地看着他离开，“你叫商琮是吧，等我给你发消息。”
    陆昝明的步伐稍有凝滞，随后步子迈的更大。
    第一次收到穆瑶的短信时，陆昝明就知道穆瑶一定是发错了。
    他冷静地回了一条【你发错了。】
    穆瑶以为这是一个非常拙劣的拒绝人的借口。
    【没发错，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能怀疑我追认的眼光，我喜欢的就是你。】
    一向情感内敛，几乎从没被如此炙热的表白过。
    心照不宣的错误，默认让其泛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一开始陆昝明并不习惯穆瑶如此高频率的聊天，几乎可以当成是一种骚扰了，况且，他知道这个女孩把他当成的是商琮，他更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
    时间长了，虽然这些聊天在他眼里毫无意义，却习惯像每天要吃的饭和水一样，渐渐变成必不可少的事情。
    穆瑶多次说要来找他，都被陆昝明拒绝了。
    谁知道谎言能隐瞒多久？
    陆昝明想，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一定会十分的难堪。
    他有时候会自欺欺人的想，他跟商琮长得这么像，或许他可以伪装成商琮跟她见一面......
    聊了两个多月，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大四的寒假，江大法学院搞了一个学法践行的公益活动，要去西藏米林援藏普法。
    活动是对着全校师生都开放的，不限于法学院，大家一听说是去西藏，而且还是学校带队，安全上肯定都有保障，于是都蠢蠢欲动。
    想象着西藏的蓝天白云、草原高马。
    那时仓央嘉措还是雪域上的情诗大王，都想去西藏转经轮，拜菩提。
    穆瑶也看中了这次的机会，想要跟陆昝明一起去西藏，于是发来了邀约。
    明知是错的人，做了错的事情，但一错再错的诱惑，怎么都抵挡不住。
    所以破天荒的，陆昝明第一次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公益活动，但当他整装待发出现在机场的时候，发现穆瑶身边站着商琮。
    如大梦初醒一般，荒唐、可笑、寞落，总之他冷冷地收回视线，目不斜视。
    一路上都很后悔，他脸颊生热，无地自容。
    他内心如此挣扎着，但几米开外的穆瑶却似乎连注意都没注意到他。
    在外人眼里，陆昝明和商琮一起出现在这个志愿者团队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尤其是商琮，他身边围满了人，平时人缘就好，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和瞩目，几乎每个人都认识他。
    而陆昝明身边则显得清冷孤单，无论大家心里对他的出现，感到多么振奋和八卦，但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穆瑶从一进机场，就被商琮热情洋溢的搭讪，于是理所当然地以为，跟自己聊了两个多月的是眼前的人，而且两人长的八分肖似。
    大概是在商琮身边站久了，被络绎不绝的恭维声弄得心烦，于是错开目光，转向人群的外围。
    当她跟陆昝明四目相对时，目光明显一滞，眼神带着疑惑，心中闪过一丝讶然。
    迟疑了几秒后，她低着头，拿出手机，点开信息栏，询问【你到机场了？】
    陆昝明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目不斜视，强忍着没有去看。
    穆瑶狐疑越来越重，心里变得更加不确定，于是直接拨过来一通电话。
    陆昝明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着，亮了亮，他轻轻地握住不动，带上耳机，低头去看手里杂志。
    后来一切的阴差阳错都源于这次巧合。
    恰巧，商琮的手机响了，穆瑶心下了然，不再怀疑什么。
    她挂断电话，碰了碰商琮的手臂，“没事，是我的电话，不用接。”
    商琮看了眼手机上的显示屏，所有所思，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一行人上了飞机，穆瑶拿着登机牌往里走，她位置在最外面，靠近走廊，把行李归入头顶收纳的箱里后，便坐回位置上，正准备带上耳机。
    【借过一下】
    头顶的声音清越，带着些许冷意，穆瑶蓦地抬头，望着眼前居高临下的人影，嘴唇轻轻地抿了抿，心中微微有些异样。
    从刚才开始，陆昝明给她的感觉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然而男人却像是压根不认识她一样，一点都不熟，所以让穆瑶心里总是很不确定。
    在陆昝明意欲进来的眼神下，她微微侧腿，刚准备站起来。
    陆昝明黑色的运动裤径直擦过了她的裙边，勾带起长长的弧度，穆瑶撇了撇嘴角。
    她天生爱臭美，这么冷的天去西藏，还穿了一条赞蓝色的裙子。
    真是没礼貌呀，不能等她站起来吗？
    两人并排坐着，相顾无言，谁都没跟谁说话，十分默契的都带上了耳机。
    谁也不理谁。
    飞机还没开始广播提醒乘客关闭手机，穆瑶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发过去。
    【我身边坐了一个男生，跟你长得有点像。】
    她单纯是把这当成两人聊天的开始，一件寻常的小事。
    过了两分钟，对面的人都没有回复。
    穆瑶侧目，看到旁边的陆昝明已经调整好姿势，打开手里的书。
    【不过性格没你好，看上去很不好接近。】
    在穆瑶看来，虽然一开始追手机对面的那个人，她发十句，对面最多回她一两句。
    但时间长了，对面的人也渐渐会跟她有来有往，有问有答，显得没那么高冷了。
    就在穆瑶还想继续吐槽时，飞机里的广播适时响起来，提醒乘客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大家关闭手机。
    穆瑶发过去最后一句【下飞机见】，于是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直到身边的人没有动静，闭目养神之后，陆昝明才移开视线，他拿出手机。
    干净的界面上唯一显示的内容就是刚才穆瑶发过来的三条信息。
    他眼神波澜无动地看了片刻，视线轻轻侧过，表情里有种说不清的复杂。
    戴着耳机，穆瑶一觉睡到了临下飞机。
    身边的陆昝明推醒了她。
    穆瑶一睁眼，便看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依旧是那句【借过一下】
    穆瑶被气笑了【你是不是只会说这句话呀？】
    她还是起身，准备让出点地方让他出去，刚一站起来，坐久的小腿一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跌落，当她手里下意识地想要扶住什么时，一双大手牢牢地托住了她。
    穆瑶抬起头，眼神微妙。
    陆昝明迅速地松开了手【麻烦，借过】
    穆瑶一蹦加一跳，让了地方。
    出了机场，又要坐大巴，连夜赶到米林。
    车上的同学大多数都过了一开始要来西藏的兴奋劲了，有的人开始小声抱怨路怎么这么远。
    穆瑶也觉得累，尤其在老师说这趟大巴要开六个多小时，他们夜里才能到米林时，心里也不由地开始埋怨起来。
    她四处张望想要找人，只见商琮站在大巴的前面，背着包，跟几个女同学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