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夏就站在书房侧卧休息室的门口，漆黑的长发挡住了大半张脸颊。
    寡淡恬静。
    韩庭之其实这段时间做梦的次数不少。
    而且……
    说句比较粗浅的话，他大部分跟昨天晚上一样情绪失控的梦境，都是跟她有关的，而且还十有七八都是春梦。
    他抬眸看着面前出现的那张脸，一是时间竟然分辨不清楚昨晚到底是真的还是梦境。
    可他身上的衣服换了。
    是新的。
    “可能是佣人帮你换的衣服，或者助理司机什么的，”江暮夏好像是瞬间察觉到了他的想法，走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昨天晚上睡得早，不知道你在书房高烧生病的事，如果你是为了离婚故意搞垮自己的身体，说真的，没必要。”
    她在床边坐了下来，“毕竟是我追过的男人，我还真是挺舍不得的。”
    房间里很安静。
    韩庭之看着她那张清早过分寡淡素净的脸庞，视线都微微收拢了回来，“我生病，你……很开心？”
    “也不算。”
    江暮夏笑了下，缓慢道，“怎么说我跟你现在还没有离婚，我还是韩太太，而且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可以跟你和平离婚，而不是丧偶，不然听起来怪难听的。”
    旁边的张妈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赶忙摇头。
    “不是这样的。”
    她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昨天晚上是太太第一个发现韩先生你生病住院，也是她第一个叫医生过来的，太太还是十分关心您的。”
    张妈说话的时候，江暮夏并没有矢口反驳。
    如果……
    放在平常她做过的事情，她很大程度上都是掩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的，更别说自己一门心思闹着要离婚这件事，可偏偏现在她没有反驳。
    韩庭之看着身侧的女人，漆黑的眼眸都多了几分明显的深沉。
    “怎么？”
    江暮夏挑了挑眉，唇瓣的笑意都微微清浅了起来，“张妈想要你跟我和好说谎的次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她说什么你都信的话，那就是我昨天晚上照顾的你，反正领功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必要自我否认。”
    她说的温和，没有温度。
    可……
    韩庭之看着她那冠冕堂皇到跟阮笙平日里那副名媛见面的笑容，莫名就觉得刺眼，连带着那微薄的希冀都瞬间被打碎了。
    怎么可能。
    她一门心思都在闹离婚，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反驳。
    昨天晚上蛋糕的事情，张妈已经骗过他了。
    还不够么。
    “江暮夏，”他低垂下眼睑，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微微闷哼的咳嗽，“既然知道我生病，就不要存心惹我生气。”
    本来书房里面配备的休息室就不大，床铺也比主卧小了不少。
    “好啊。”
    女人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就从那小小的床上下来了，“看在你生病，而我还是韩太太的份上，我帮你去端早餐上来。”
    她提着裙摆，自然而然站了起来。
    离开。
    张妈站在旁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索性到最后跟韩庭之对视了一眼，莫名都尴尬地说不出话了，“韩先生，其实我刚才说的话都……”
    “下去吧。”
    韩庭之闭了闭眼，莫名倦怠，“我想安静会。”
    张妈，“……”
    休息室的窗户是半开的外推窗，并不是主卧室里的落地窗和露天阳台，这会儿外面的雪有了隐隐消融的趋势，带着丝丝缕缕的凉。
    韩庭之靠在床头好半晌，心情烦躁地想抽烟可最后却摸了个空。
    床头没有。
    他微微皱眉看了眼周围的地方，到底还是停止了所有的想法和念头，闭上眼睛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帮我把昨天天晚上，书房门口的监控调出来。”
    消息刚发过去，走下楼的江暮夏就发现了。
    “咳。”
    她下意识咳嗽了一声，朝着进门的助理睨了过去，“是韩庭之给你发过来的消息吗？”
    助理愣了下，“是。”
    “那个……”
    她抿了抿唇，有些迟疑地看了眼楼上书房的位置，顿时微微颤动了一下睫毛，“我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弄丢了我的一个耳坠，所以今天一大早去监控室的时候看了眼，结果不知道怎么昨天晚上的录像没有备份保存。”
    顿了顿，“他也说让你调监控了？”
    毕竟……
    昨天晚上的事情韩庭之的意识不是很深切明显，后面她也给他做了简单的清理和处理，他就算要确认，也不会直接问助理，昨天晚上她有没有去书房。
    唯一的并且今且仅有的可能，就是问助理要监控。
    亲眼所见才为真。
    江暮夏之前总觉得自己有些地方不是十分了解他，可等到此时此刻这样的情况下，她才发现其实哪里是不了解。
    是下意识。
    她早已经下意识记住了，他所有的习惯和做事风格。
    “是。”
    助理在听到她回话之后眉心都微微拧了起来，“我去监控室问问看是怎么回事，等有结果了我亲自过来找您和先生。”
    他说完，转身直接去了后面佣人房的监控室。
    查找线索。
    可江暮夏早就在今天早上过去的时候，已经让人把昨天晚上那部分的视频删掉了，并且还附加删除了其余客厅和主卧的视频，伪造成意外丢失视频的假象。
    她看着助理走开，这才去厨房把粥端了出来。
    “太太。”
    张妈下楼来看到，眉心顿时就拧了起来，“昨天晚上明明是您陪了先生一整晚，您要是不告诉他，他会多想的。”
    “我知道。”
    江暮夏的面色寡淡，“我就是要让他多想。”
    张妈，“……”
    本来张妈是一直都跟着韩庭之工作的，之前是专门帮着韩老夫人处理生活上的事情，后来韩庭之结婚后就被安排了过来。
    可她之前的雇主里，还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夫妻两。
    明明都关心，可都不肯说。
    奇奇怪怪。
    她年轻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的花里胡哨，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而且要是彼此看对了眼，那基本上都是相濡以沫过日子的。
    穷也好，富也罢，那都是互相扶持着走下去。
    可……
    现在社会好像不一样了。
    没有钱的想努力赚钱养家糊口搞生活，有钱的想要生活幸福美满，还想要感情之间的彼此关心和理解，看起来人们更加有了自己的思想，也更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可真正的爱情，却越来越远了。
    甚至没有。
    就连相亲也都是彼此的互相衡量，不管是门当户对也好，还是高攀也罢，每个人的心思好像也都不那么单纯。
    张妈左右不了，好半天才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