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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长城上的王者 第297节

      能不能赌赢?
    加兰不敢随便做出判断,但他清楚的是,无论作为儿辈、臣子还是将领,他此刻所能做的都只有:执行指挥部送来的新预案,在远处看着自家步兵部队挨受狂轰滥炸,在西征军做出任何解开防御阵形的动作前都不擅动哪怕半步。
    这么做很让人憋屈难受,但不忍的话,牺牲只会更多。
    今天会有许多河湾人的血泼洒在这片原野上,但为了子孙后代不被压迫欺辱,一切都是值得的!
    思索之间,连绵不绝的炮响忽然停歇,原野陷入诡异莫名的寂静,加兰正疑惑着敌人的火药储量不应该就这么点,震天动地的齐射猛地再度爆发……这一轮轰击比先前任意一波都要猛烈许多,造成的地面震颤强烈到加兰身旁明明已经习惯了爆炸声的骏马都不安骚动着想要挣脱缰绳,足足两个侍从才把它拉住。
    伴随着莫名升级了强度的火炮轰击,比先前更加浓郁的硝烟也从女王军的阵地里滚涌上翻着冒了出来……其质之密其量之大如此惊人,就好像某个天神把一大桶纯白的牛奶和米粥混合物倒进了名为“河湾平原”的玻璃水缸一样,刹那间模糊了整个交火线最前沿的天地,如有实质的烟海让远远望着的加兰都下意识地呼吸困难,极不合时宜地开始替对手炮兵的呼吸状况担忧起来。
    透镜的圆形视界内一片模糊,加兰放下了观察工具,准备让工作了许久的右眼稍作休息,但下一刻,异变再起:真·乱成了一锅粥的战场最前沿方向,忽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其音量远不如炮击来得响,却因为发声来源数量的巨大而显得嘈杂而穿透力惊人。加兰心中一凛,立刻重新举起透镜,观察向声音的来源方向。
    在漫天透地的火药硝烟里,他隐约看见女王军梯形阵最底边——即双方步兵阵列最靠近的区域,两边的士卒们已经高举旗帜呐喊着冲杀到了一起,拉开了今日血腥大战的序幕。仔细看旗帜的纹章图案,其中赫然便有提利尔本家的军队!
    怎么回事?
    震撼疑惑刹那间交织到一起。
    指挥部不是在命令中保证了——今天绝不会主动出击,而要等待艾格率先沉不住气吗,此刻临阵变卦,是判断敌方的火力他们扛不住,还是临时发现了什么绝佳战机,以至于不惜打破约定也要先动手?
    来不及思索太多,本能提醒了加兰此刻作为一个指挥官该做的事情:当双方步兵缠斗到一块的时候,就是骑兵最好的发挥作用时机。从火炮的射程外赶到战场需要时间,不管指挥部是出于什么原因下令率先发起冲锋,立刻接应配合而非死咬着作战预案不放,才是正确的选择!
    “传令!全军出击!”
    第681章 高庭保卫战(7)
    从君临出发时,艾格还以为这场西征只要一路稳扎稳打地平推即可,谁想最终还是落入到非出奇计难以脱身的险境。
    作为来自没有超凡存在的和平环境的现代人,他既不通气象学,也不会奇门遁甲,甚至就连兵书,也只看过诸如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这样同时代人编写过后的大众版本。
    他预测不了风向,更没本事施法借东风;他不够勇猛到能身先士卒,也不具备传说中的“指挥天赋”。
    但取得一场胜利,并不非倚仗这些变态的外挂或异能不可,良好的观察和记忆力,以及偶尔的福至心灵,碰对了时间地点同样能建奇功。
    维斯特洛此刻正处在冬夏之交的短暂春季里,连续几天的风向和风力都十分稳定——昨日炮击河湾步兵前锋时,艾格就注意到轻风把硝烟吹向敌方阵线这一现象。起初他并没有多想,而仅仅是有些遗憾这只是硝烟而非毒气,最多能呛人连迷眼睛都有些困难,他没早早开发点能影响或摧毁敌人战斗力的生化武器……
    但,当昨日敌人前锋骤然间土崩瓦解,留下满地狼藉溃退时,望着大堆乱七八糟的河湾各家旗帜,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如闪电般划破艾格思想的天空。
    西征军坐东朝西与河湾步兵主力对阵,东风将硝烟吹往两军之间,正好笼罩双方暂时用于对垒即将用于厮杀的那片空地——既然烟雾能影响双方步兵对彼此的观察,那么自然也能干扰更远处游离在视野边缘河湾骑兵对战场态势的掌握,在干扰的基础上……再派士兵高举敌方旗帜,全军高声喊杀……
    敌人想用个铁桶困死西征军,这一招无法对抗只能破解。艾格打算做的,就是利用这个铁桶太过庞大各方面无法迅速有效沟通的先天不足,以演戏的办法进行战术欺骗,诱使包围部队中的某一支率先出击,从而带崩整个铁桶。
    无论是先前故意把战线往前推进,还是在最后一轮炮击时用了包括但不仅限于加大装药量的各种方法制造了巨大的烟雾团,最终都是为了一个目标服务:让在较远距离上关注着战场的河湾骑兵,误认为步兵交战已经爆发!
    ……
    长长短短、高高低低的各种组织、调动和冲锋讯号声里,维斯特洛有史以来最庞大的一次骑兵冲锋,在敌人的诱骗下开始了。
    河湾骑兵始终都在目力所及的边缘与女王军齐头并进,因为梯形阵滚动速度不快,部队的行军压力相当之小;而又由于加兰·提利尔严格强调了要求全军随时保持作战状态的原因,当他们最终获令发起进攻时,几乎是瞬间就全军换上了作战马匹,齐刷刷地从低矮的土坡小山背后冒了出来。
    为免遭到炮火的收割式打击,河湾骑兵采取了前所未有的宽大松散阵型,每人每马间至少互相隔开三四米,一波约五六千人,共分为三大波,前后批次间再拉开了百余米空隙——除开散布出去组成了斥候屏蔽网的小几千后还剩下的万余骑兵明明数量并没有压倒性优势,但从远处看来却依旧像水银泄地般霎时间填满整个视野内的南方,如同三道海啸一般气势汹汹地朝梯形阵的顶边扑了过来。
    进入女王军的视野时河湾骑兵已经完成了起始“慢步”的阵列对齐,进入到冲近战场的“快步”阶段,并随着距离的拉近,开始在骑士和有经验的骑手军官们带领下开始逐渐加速到奔跑状态……军鼓、号角声无休无止,金属铠甲和武器的闪光刺得人无法直视;数不尽的旗帜迎风招展,听不完的盔甲与盔甲、马蹄与地面碰撞敲击声自低到高由远及近地先一步拍上西征军列阵步兵们的鼓膜,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和威压感瞬间压到了所有人的心头上,激得人寒毛直竖呼吸困难。
    理智告诉艾格:今天他赢定了。但当从望远镜中看到相当于己方总兵力一半的纯骑兵铺成一道比梯形阵顶边还宽的浪潮漫过来时,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并果断放下了透镜以免继续看下去头晕。
    果真是场硬仗。
    “步兵防御性变阵,炮兵进行反骑兵预备,骑兵上马!”
    毫不示弱的绵密号角和金鼓声在女王军阵中响起,西征军也蠕动着开始进行接战前的最后微调:炮兵抬动着炮架调转了炮口朝向并开始紧张地装填霰弹;骑兵们爬上战马整理好武器做好了反冲锋准备;梯形阵外圈尤其顶边的方阵里,直角边上的步兵开始有章法地后缩以免首当其冲孤立无援,最后两排的士兵则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快步冲入方阵间的缝隙里填充了缺口……很快,由九大方阵组成的锯齿状梯形便大致变形成了一个——勉强看得出原形状但倒更像是平滑半圆形的整体。
    西征军与河湾骑兵全都鼓起了所有战斗意志准备进行殊死拼杀,而在隔了一团硝烟的西面,河湾军步兵隐藏好的指挥部里,几位大贵族则乱成了一团。
    他们设想了无数种敌人可能采取的反击和顽抗策略,但即使是在最疯狂的设想里,也没人猜到西征军居然用硝烟掩蔽下反串冲阵的方式,把己方的骑兵给钓上了钩。
    “加兰……加兰这孩子在干什么!”
    “他在发起骑兵冲锋!”琼恩·克林顿一声断喝打断失了魂的高庭公爵的无意义呓语,他何尝不希望己方的骑兵指挥能洞若观火一眼看穿敌人诡计,但眼下木已成舟,也只能想法亡羊补牢了,“此刻七神也没办法去勒住他的马,我们能做的就是将错就错,下令南北两岸的步兵同样全军出击接应之。不然,待艾格吃掉我们的骑兵,剩下五万多步兵就真只能伸长脖子待宰了!陛下,请决断!”
    肤白脸嫩、英气逼人的伊耿国王在两大追随者的注视下,此刻也掩饰不住慌乱,有整套班子抚养教育带大的他算得上见多识广胸有韬略,绝非任人把玩的傀儡,但敌人的狡猾和阴险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在那个据说拯救了七国的守夜人面前,被按照一个完美国王来培养的他,竟显得那么像一个傻男孩!
    被自己的国王之手一声呼喊拉回现实,他迷糊了那么一秒,才回过神来:“首相言之有理,传令……全军出击!”
    “正面作战我们恐非那守夜人之敌。”直觉如此,至于为什么斯崔克兰也说不上,毕竟此次打头阵的河湾步兵也是相当精锐且做好了面对火药武器的准备的。黄金团团长鼓起勇气建议:“方圆几十里的侦察都没汇报发现女王和她的龙,我们不能让猎龙弩和操控它的数百名精锐士兵看戏,请陛下下令调动防空部队转为对地只用,在冲锋时以他们做步兵掩护!”
    猎龙弩需要推到最前线来才够得着女王军的士兵,其装填和上弦也需要时间,从对空调整到朝地没个半分钟亦完不成……调用来对付敌人步兵其实是个不小的冒险,但面对着匪夷所思的棋差一着局面,小国王意识到,他们恐怕真得竭尽全力才有翻盘的希望。
    没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他便点头挥手:“同意,立刻派人传令!”
    第682章 高庭保卫战(8)
    漫天的军乐奏鸣声里,河湾骑兵的前进档位开始从“奔跑”向“冲刺”过渡。与速度随距离逼近节节攀升同步的,是马蹄声的强度和频率也很快胜过了士兵们胸中剧烈蹦跳的心脏……还剩不足一里地时,在指挥官的手势和旗令中,第一波骑兵终于全员催马将速度攀至顶峰,正式进入冲锋状态,带着比炮响沉闷但更绵密的隆隆声席卷而来。
    与敌人的声势惊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女王军阵的一片寂静。
    紧密围绕指挥部的梯形阵接收执行指令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产生了个过犹不及的尴尬结果:除了在目睹河湾骑兵开始行动的最初时达到过一个传令频次密度的高峰外,迅速做完迎击准备的他们很快陷入了无事可做、只能等待的局面。更要命的是,这时候本该怒吼着向敌人倾泻火力的炮兵阵地不知为何也哑了火。
    倒不是弹药耗尽或出了什么意外,而是快不起来,也没打算快。
    炮兵要做的事情着实不少——梯形阵的紧凑结构和炮兵阵地的优良位置是经过精心选择的,其中一个重要指标或者说目的就是:要确保炮兵能在不转移阵地的情况下对东南西北任意方向的来犯之敌进行打击。
    但,阵地不用转移是一回事,火炮的排列分布却是另一回事:如果炮兵从轰击西面河湾步兵主力的状态直接转个头调整到朝南开火,那原本并肩的火炮就会从左右相邻变成了前后相叠……而在距离不变的情况下,后一门炮的炮口火焰、冲击波是会对前一门的操作人员造成严重影响甚至伤害的。
    他们得拉开前后距离,并对超过一半的火炮进行短距离搬运,让整个炮兵阵地由竖向变为横向迎着来犯河湾骑兵,才能开始装填并进入待发射状态。
    尽管已经做好了这一系列操作的心理生理乃至道具等全部准备,但挪动这些铜铁铸造的大金属疙瘩终究没法快到哪里去,待到整个炮兵阵地完成转向,敌方骑兵已经从远在视野边缘到了眼前的冲锋距离上。
    理论上来讲,炮兵来得及先用实心弹打一轮然后再火速换装霰弹进行二次打击。但在综合考量了精度、稳妥性和弹药量等因素后,艾格最终还是放弃了行险方案,保守地选择了直接装填霰弹,放敌方骑兵进入到最佳射程后,以满状态进行一锤定音式的打击。
    战场西面,刻意制造的硝烟渐渐散去,女王军用来反串敌方的假河湾部队眼看就要露陷,在这战斗已经开始碰撞仍未发生的节骨眼上,一阵遥相呼应更加高亢绵密的出击讯号声从河湾军主力阵中传出——紧跟着反串伪装的先头部队,河湾军居然真发起了全军出击!
    艾格心中短暂地咯噔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
    在他的计划里,理想情况当然是逐个击破:河湾骑兵先受骗冲上门来挨了一顿痛揍,然后其步兵主力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开始设法应对——如果对面选择出击,那正中自己下怀;即便不为所动继续守阵,他也会趁着敌方骑兵一击不成短时间内无力复战的时机,在重新装填好的火炮掩护下主动冲阵。
    谁想敌方指挥官竟果断地选择了将错就错一把梭哈,这样一来,河湾军的步兵骑兵就几乎能同步抵达形成夹击,他先用火炮击退敌骑兵再回头继续轰击步兵的美妙愿望完全破产……世事无常,不可能样样剧情都按他的预想来发展,眼下扼腕叹息毫无益处,他只能把握住好不容易骗出来的防御优势,打好每一波攻防,将无数细碎的略胜一筹,拼合成最终的战略胜利!
    ……
    在四面八方而来的冲锋呐喊声里,却是一支更原始的远程攻击部队先开始了打击。
    霰弹的有效射程比实心弹要短一半,但还是能对寻常的弓弩构成明显优势。然而这里就有一个问题:炮兵阵地位于梯形阵内部,受到四面八方的步兵方阵保护,它的射程虽远,却在被“与己方步兵间距”和“护卫方阵纵深厚度”抵消后所剩无几——而这也就意味着:河湾军骑兵其实要先进入外圈步兵弓手的射程,然后才轮到炮射的霰弹。
    在轰隆声响起前,高声呼喊喝令声中,被艾格收编完毕的西境长弓手率先发起了远程打击。
    和赠地军已经开始实用炮兵、后续更打算直接点出火枪手作为远程部队不同,西境军队可是纯粹正宗、如假包换的冷兵器时代军队,军费充足的他们也许战斗力算不上头一号,但装备水平冠绝七国碾压众生,在“放箭!”的命令声中,已经提前几秒拉满了弦的数百弓兵齐刷刷地松开了捏箭手,黑压压一片质量优良的箭矢应声飞出,落入了迎面而来的河湾军骑兵阵中。
    乒铃乓啷、噗嗤……
    零星的箭矢撞击盔甲和入肉声响起,面对这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攻击模式,河湾骑兵们不为所动,无视了少数摔倒和落马的坐骑、士兵,继续一往无前,在喝令声中按照先前的计划逐渐缩小彼此间距,将宽广松散的横阵收缩聚拢起来。
    开始时分散,是忌惮西征军的火炮远程打击,但骑兵冲锋,终究还是要密集一些才能造成足够的威慑和冲击力的。
    “杀——!”
    声嘶力竭的喊杀伴随着骑兵浪潮山呼海啸般扑了过来,而消停沉寂了片刻的炮兵阵地方向,震耳欲聋的齐射声也终于在敌我双方的等待中,重新响了起来。
    受铸锻造技术限制,又出于易于培训教学、便于运输野战等方面的考量,西征军现役的全是不足地球位面六磅炮标准的小口径火炮。口径小,能发射的炮弹自然也不大——此刻三十多门火炮发射的所谓霰弹,其实就是一个个装了三四十枚小弹丸的圆筒,无论是威力还是数量,都足让任何现场目睹的军迷发出一句“看了感觉真可怜”的善意嘲笑。
    但对仍骑着血肉之躯使用着冷兵器的河湾骑兵们而言,那三十多门小炮却是不折不扣的三十多位死神。
    砰然巨响声中,弹体在火药燃气压力的推动下离开炮膛,于炮口附近完全开裂破碎,内装弹丸顺势迸出,轨迹在空中绘出三十多个以炮口为顶点的近似圆锥……扩散,融合,后发先至地超越前方弓手们迅速放出的第二轮箭雨,与它们汇成一条冷热武器兼具的弹幕,带着尖啸扑向河湾军的骑兵横队。
    第683章 高庭保卫战(9)
    人仰马翻。
    人仰马翻*2。
    人仰马翻*n……
    咻咻的破空和噼里啪啦的命中声里,马匹摔倒、骑手落地,不知受伤还是毙命的士兵在惯性作用下翻滚然后被后续的骑兵践踏而过,碰撞摩擦声、人类的惨叫和坐骑的咴咴嘶鸣一时间充塞了整个听觉世界。让河湾骑兵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发生了:明明炮响只有几乎融合的一轮,箭矢的威力数量也并没有任何可见提升,身旁的袍泽们却像被收割的小麦似,一茬茬地或坠马,或干脆连坐骑一起倒下!
    他们的战马已经适应了火药爆炸的轰鸣,人也做好了迎接横飞炮弹杀伤和震慑的准备……
    但那天杀的守夜人,又一次在火线上掏出了新的攻击手段!
    没有实心弹平射的血肉模糊、残肢断体,只有穿透盔甲和皮肤朴实无华的小颗弹丸,伤亡数字疯狂上翻,仿佛有数千名神射手在用隐形的穿甲重箭对他们进行狙击。三两秒内,上百名骑兵便或丧命或失去了战斗力,放在寻常的步兵身上,挨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莫名毒打后众人绝对会上下一致地选择暂时撤退放弃此次冲锋。
    但他们是骑兵,在冲刺的巨大惯性和后方第二波骑兵的无形压迫感下,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而在前方,伴随着迅速覆盖过来的又一轮箭雨,还有下一波热武器打击在等着他们。
    火炮进入了贤者时间,但原始却可靠的爆弹可没这讲究——在战线指挥的怒喝声里,最前排的薄薄一列掷弹手奋力挥臂,将一个个冒着青烟的黑色圆球扔到了河湾骑兵们的脚下,随即迅速后退撤入阵中。和在黑水河畔之役中初见此物的黄金团不同,这回的河湾骑士们已经知道这玩意杀伤人不是靠砸,他们慌乱地策马躲避,但还是无可奈何地只能听着连串轰响在脚下或背后爆发出来。
    烟尘和震动同步产生,飞溅的弹片应声而至,没有经过炮膛加速的它们对着甲士兵其实很难造成可观伤害,但对跨下的马匹而言却是巨大的刺激——骑兵部队的坐骑确实已经在高庭城外的联军集结地完成脱敏训练熟悉了爆炸声的干扰,但这回爆弹的响声不仅更近更猛,居然还带着或零星或密集的刺痛和伤害,这就完全超越战马作为驯化动物的耐受能力了。
    又一片人仰马翻里,惊惧随着嘶鸣声瞬间传遍整个第一波骑兵,绵密的马蹄声出现了混乱,这下不再是简单的伤亡巨大,而是整个冲锋的阵型和节奏都被彻底打乱变形……迎着西征军最前排的西境枪盾兵和多恩长矛手们闪着金属光泽的严整防御阵型,无论人马都已完全失去了冲上去的决心。
    不敢冲,也不能原地停下等死,于是顺理成章地,他们的前进方向开始偏移。
    河湾骑兵主力在加兰·提利尔的指挥下游离在女王军梯形阵的南面稍微偏西的方位,而为了在配合呼应步兵总攻的同时做到互不干扰,他们将冲锋打开缺口的目标选定为了女王军梯形阵最东南角——即步兵战线最先开始接战位置斜对角的那个方阵。这一来一去,骑兵冲锋的方向也就自然是自西南向东北,在上北下南的地图上呈现出一个倒过来的“丿”字了。
    在遭遇对手火炮+箭矢+爆弹三位一体的联合打击,损失惨重发现事不可为时,最前排的骑兵和马匹们便本能地选择了最安全的自保方法:不停下,加大转向角度,在临接触前的最后一刻拐出了个近乎九十度的折角,画出一个“厂”字后,在严阵以待西征军的枪矛尖前晃荡一圈,向东脱离,再“几”字拐回南方,扬长而去逃出险境。
    眼见迎面而来的骑兵浪潮在最后一刻拐了弯,平行着己方阵列夹尾巴朝东而去,紧握着枪、盾和长矛的西征军士兵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见对方朝东而去的残兵群里零零散散地飞射出来些许物件,划着不甚整齐的弧线朝己而来,砸上盾牌或落进阵中。
    稀稀拉拉的砰声撞击响起,夹杂着零星的痛呼,西征军将士们回过神,发现飞过来的物件里除了不少轻弩的短矢外,还有飞斧和标枪等投掷类兵器的存在,最离谱的是居然有士兵被泛着锈斑的铁块砸了个头破血流。昏迷几名、轻伤若干,无一阵亡,河湾军骑兵冲锋的第一波就这样以几百换零的悲催战损比告一段落,但没待他们放松片刻,第二波骑兵的冲锋也到了眼前。
    ……
    和目送着伤员撤离一线的西征军士兵们所猜测不一样的是:第一波河湾骑兵在最后时刻缩头并不完全是因为胆怯,他们抛射或投掷出的弩矢、兵器也并非是取胜无望下恼羞成怒的象征性反击。
    加兰·提利尔在将骑兵分为三波的最初,就不是无脑地按人数平均配置。
    他首先进行全军通告,将自备了弓、弩或其它杂七杂八投掷类兵器的骑手召集到一起,将他们与雇佣军、自由骑手和老弱充数的骑马步兵全分到了第一波,这头一波数千骑兵虽然不是专职游荡骚扰的弓骑兵,却是仅有的具备远程攻击手段的一波。
    接下来再将有产骑士、贵族私军,包括黄金团骑兵队这群装备最好训练最有素——包括自己在内的人安排成第二波,组成整支骑兵部队的核心力量和“拳头”。
    最后,再将战斗力比第一波稍强但装备水平比核心精锐差、相比之下该划分为“轻骑兵”的剩余部分设定为第三波,作为殿后和掩护部队。
    如此刻意的分兵,对应的自然也是量身定制的不同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