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湛看着眼前的苏玺，突然有些挪不开眼。
    他总说姜宴比较像苏玺，除了相貌外，还有这幅有点淘气，像是做了坏事，得逞偷笑的模样，也是一般无二。
    只不过，这种表情，他在姜宴身上偶尔便能见到，但在苏玺身上……姜时湛仔细想想，得有一两年了吧？
    大概是从苏家父母去世以后吧。
    姜时湛原来以为，他是能让她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生活的，但现实还是给他狠狠地上了一堂课。
    但在他以为，以后也都会是这样的时候，苏玺又突然有了改变。……大概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说的就是他这种情形吧。
    姜时湛看着苏玺，认真地重复道：“你喜欢就好。”
    苏玺原本以为姜时湛这话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他是真的这么想。
    她以为，姜时湛是真的不喜欢。
    或者，是因为她自顾自的决定，甚至不曾主动告知他……但原来，仅仅是因为她喜不喜欢的关系而已。
    此时的苏玺，并未去深究姜时湛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的问题，她此刻，满心满眼都只有‘姜时湛’这个人。
    而且，她不止心里想着，她的手甚至是伸了出去！
    姜时湛自然是能感知到苏玺眼神的不同，但是他的内心在雀跃的同时不由也有些迟疑。
    他生怕，这又是三年前梦一般的经历。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苏玺会伸出手，贴在他的脸庞边。
    两人视线相对，彼此都没有躲开，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
    姜宴玩完衣服，正是无聊的时候，抬眼就看到妈妈的手贴在爸爸脸上的模样。
    姜宴想了想，也伸出一只小手，贴在爸爸的脸上，而后从爸爸的怀里往前走了两小步，将另一只小手也贴在妈妈的脸上。
    做完这些动作后，他咧着嘴，各自对着爸爸妈妈笑了一下。
    苏玺和姜时湛看看姜宴，再彼此互相看看，不由也跟着露出笑容。
    但是姜宴很快又发现不对的地方，他连忙松开贴着爸爸的手，转而去抓爸爸的右手，向着妈妈那边拉过去：
    “爸爸！”
    姜时湛一下子就明白姜宴的意图。
    根本也不需要姜宴的小力气，姜时湛依着自己的心意，手掌微微弯曲，便轻轻地贴在苏玺的脸颊边。
    好小！
    苏玺的小脸大概是跟姜宴的一样大吧。
    就连肤质，也很相像，软软的，q弹q弹的……
    姜时湛一面想，另一面，他的大拇指不由轻轻地来回擦拭，他自以为动作很小很轻，或许不会被发现……但是怎么可能？！
    苏玺看着他的眼神，再感受着脸上像羽毛拂过的触感，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喉咙。
    结果——
    姜时湛的眸色更深了！
    苏玺想移开视线了，但姜时湛的目光却好像锁定她一般，不肯让她轻易逃离。
    而旁边的姜宴，看着他和爸爸妈妈终于连成一个圈，不禁开心地“咯咯咯”笑了起来。
    姜宴笑得很开怀。
    苏玺和姜时湛很快也被他感染，两人再对视的时候，各自也是露出会心一笑。
    姜时湛的手不再乱动了，但苏玺贴在姜时湛脸上的手却突然动了起来。
    姜时湛正疑惑的时候，苏玺忽然开口：“我帮你洗脸吧！”
    不等姜时湛回神，苏玺便已经收回手，并起身把姜宴抱到床上：“小宴乖乖在这里等爸爸妈妈哦，妈妈给爸爸洗完脸，很快就出来的！”
    这一大段话砸下来，听得姜宴云里雾里。
    不过，他向来听妈妈的话，不管妈妈说的是什么，他都会乖乖地应下。
    苏玺见姜宴点头后，便回过身来，伸手拉起还蹲在地上的姜时湛的手，带着人便往洗漱间走。
    从苏玺牵住他的手开始，姜时湛的灵魂和身体便好像产生了分离。
    他像是傀儡，一点都没有进行思考——
    就呆呆地看着苏玺拿出发带，给他戴上，又看着她拿出洗面奶，在手上搓出泡沫后，便涂在他的脸上……
    姜时湛看着苏玺在发呆，苏玺看着他这模样，又何尝不是在心里偷笑？！
    尤其是看他乖乖地低头，配合着她将发带套上额头，又体贴地将脸庞凑到她跟前，好让她在他的脸上涂抹泡沫……
    这幅模样，仿佛让苏玺提前看到长大后的姜宴，她猜想，那时候的姜宴应该也会这么乖巧和听话的吧？
    把姜时湛当做姜宴，估计也就只有她敢这样想了吧？
    苏玺偷偷地笑了起来。
    她原本只是在心里偷乐，哪知道大概是太过于得意忘形，便笑出声来。
    姜时湛不明她在笑什么。
    他有心想看看她，问问她，只是他脸上这会满是泡沫，根本就做不了其它动作。
    苏玺听见他从喉咙里发出的音节，连忙出声：“别动，快好了！”
    姜时湛闻言当真一动不动。
    苏玺见了，一双眼睛直接眯成缝。
    而姜时湛大概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理智才慢慢回归。
    不过苏玺也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好了，你自己洗掉吧！”
    姜时湛：“………”
    虽然没看到泡沫下的表情，但苏玺大概也能想象出来，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我帮你洗掉的话，你得躺下来才行，这里条件不允许……”
    “我要是硬帮你的话，你身上肯定会湿透的……”
    姜时湛闻言默默地走到洗手台边，认命地给自己洗脸，苏玺也没走开，她在旁边的水池，给自己洗手。
    但她这会洗得一点都不用心。
    因为她的视线此刻全都落在姜时湛身上：
    看着他弯着腰，闭着眼，双手在水龙头下捧着，而后将水泼到脸上。
    这一连串动作，配合着姜时湛完美的侧脸，加上他修长的双手，简直就跟拍广告一样！
    真是赏心悦目啊！
    姜时湛三下五除二地完成。
    之后，只见他直起身体，睁开眼，手伸向一旁，拿起毛巾，随意地擦拭脸部，双唇轻启：
    “好了吗？”
    苏玺慢一拍回应：“啊？”
    姜时湛将毛巾重新放回去，转身却是将脸庞凑近怼到苏玺眼前：“看看，干净了吗？”
    苏玺看都没看，赶紧回答：“干净了！”便匆忙往后退了一步。
    姜时湛露出浅笑：“那就行。”
    就在苏玺正松一口气的时候，姜时湛又补了一句：“要不然，我怕晚上被你们母子两人嫌弃。”
    苏玺装傻：“怎么会呢？”
    姜时湛侧眸看了苏玺一眼，又在苏玺还没反应过来前，直接横向跨了一大步，苏玺下意识跟着将身体转过来，却正好被姜时湛挡住前路。
    姜时湛的身体再往前倾，苏玺的后腰便抵在了洗手台边缘。
    确认对方逃无可逃后，姜时湛又低下头，故意凑到苏玺耳边，压低声音地问：
    “你不是嫌弃的话，为什么要帮我洗脸？”
    她这行为，同下午的姜宴，也没差多少吧？
    苏玺不意外姜时湛能猜到，不过她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尽量忽略两人超近的距离，苏玺转而问他：
    “那你是怎么想的？”
    姜时湛本就是故意逗苏玺，所以很快便重新站好。
    “你想问什么？”
    姜时湛其实知道，苏玺问的是下午的那个人，甚至他还能感受到苏玺对那人有些在意。
    如果对方不是女的话，姜时湛这会都得提高警惕了。
    果然下一秒，便见到苏玺小心地问：“你觉得她人怎么样？演技又怎么样？”
    姜时湛没多想便开口道：“她是今天才来的群演。”
    苏玺眨了眨眼，“所以？”
    姜时湛却是先伸手将苏玺往前拉了一步，她背后的洗手台是湿的，姜时湛担心她一直靠着会弄湿衣服。
    “所以，我能有什么看法？”
    “至于演技，还行吧。”
    姜时湛其实还想说，她不如苏玺的，但想想，万一说了，苏玺不就知道他看过那些影片片段了？
    所以，他还是选择闭麦。
    反正他心里知道，苏玺比任何人都要好就行了。
    “可是导演说她演得很好！”
    前世，两人的cp粉一直在磕的糖，便是姜时湛曾认可过田心微的演技。
    苏玺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但至少有一点：
    姜时湛从来没有认可过她！
    想想，这一点，也是挺让人遗憾的。
    苏玺倒不是非要别人的肯定，才能继续前进，只不过是姜时湛对她的意义，还是不一般吧。
    前世尚且如此，这一世就更是这样了吧？
    姜时湛不知道苏玺想得这么多，但苏玺这会前后的语调，就很像在讨糖吃的小女孩。
    再结合她原来让人撤回她客串的那些戏份，姜时湛不由多解释了两句：
    “单看表演的话，第一次演戏，肢体动作便很自然，又能释放出这样的情绪，确实是不错。”
    “但是——”
    “演戏不是看片段的，最重要还有上下的衔接，以及忠于角色本身的身份。”
    简单来说，单看这段表演，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如果再仔细推敲，作为那个时代的学生，思想应该是走在普通人的前头，却做出市井动作，不是很违和吗？
    苏玺听着姜时湛的话，一双眼睛不由跟着发亮。
    前世她并没有看过电影的片段，但今天在现场这么一看，她是觉得有些奇怪的，只是导演一直说很好，她便以为是自己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女主角……
    原来不是！
    不止她这样想，姜时湛也是这样想的！
    那看来，前世cp粉们口中的糖，其实是玻璃渣来着？
    姜时湛看苏玺这模样，便知道他这是‘过关’了，于是他又忍不住想逗苏玺：
    “那现在还洗吗？”
    苏玺马上摇头：“不洗了啊，很干净了！”
    姜时湛闷声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很干净，我是问，你还洗不洗？”
    苏玺：“！！！”
    好端端的话，为什么她听出来一丝丝不健康？
    苏玺当即推开姜时湛，留下一句“你先洗”后，便赶紧走出洗漱间。
    姜时湛回身时，苏玺已经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等着两人分别洗好澡后，床上的姜宴已经等得昏昏欲睡，没听几页睡前故事，便开始打起瞌睡来。
    安顿好姜宴后，姜时湛想着苏玺今天又是坐飞机又是探班的，听说她中午也没有午休，姜时湛便给她准备了一杯牛奶，等苏玺喝完，他们两人也跟着躺下准备睡觉。
    这一晚，有些意外的是，姜时湛很快便入睡了，苏玺却是没有半点睡意。
    等到耳边传来两道均匀的浅浅的呼吸声后，苏玺这才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看了多久后，她才开始将视线转移到旁边的姜宴身上，最后则是姜时湛。
    何佳宜当时在姜家别墅问她的时候，苏玺尚且还能逃避，她以为，等到女主角出现了以后，她可能连逃避的需要都没有。
    今天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倒不是因为姜时湛不给她这个机会，而是她自己，忽然便确定了！——
    原来她是真的动了心。
    对这个时时出现在自己身边，夜夜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对她名义上的，也是实质上的丈夫，动心了。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
    姜时湛呢？
    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苏玺当然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不同，但那不是因为他的责任心吗？就像当年，她查出怀孕后，他便有担当地站了出来，说他会负责的。
    可是苏玺不一样。
    如果只是因为姜时湛是姜宴的父亲，她就会喜欢上的话，那前世他们两人就不会走到后面形同陌路那一步。
    此时此刻的她，很确定自己，是对姜时湛这个人动了心，无关他的任何身份。
    姜时湛也会同她一样吗？
    不是因为她是姜宴的妈妈，而是单纯因为她是苏玺，而对她产生好感吗？
    苏玺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像要得太多了，这样是不是有些贪得无厌？
    唉。
    苏玺无声地叹气。
    到最后，也不知道看了天花板多久后，才慢慢闭上眼。
    与此同时，在b市的某一处派出所中，田心微等人也才刚刚结束调查，走了出来。
    同行的执行导演，这会也是累得不行。
    他直接给田心微和她的舍友打了辆出租车，让她们回校后，给他报声平安，而自己也上了另一辆出租车，赶紧赶回片场。
    出租车上，田心微异常沉默。
    舍友很是不安，毕竟田心微是因为自己才一起去跑龙套的：“心微，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