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录做的很顺利，警察从病房离开的时候，特意叮嘱了闻清：“这段时间记得手机保持畅通，要是有什么事我们会随时联系你。”
    “好，警官，我能离开这吗？家里还有个孩子，我得回家看看。”
    警察低头看看手里的文件，沉吟了一会儿。
    现在季然这案子陷入了一种非常难办的境地，杀害易美茵的证据并不详实，两个当事人又都不再人世了，只剩下这么一个目击证人，真的很难定罪。
    “行，”警察点点头，“但是要保持手机畅通。”
    杀人罪定不了，逃狱加上打伤警察和人证的罪名倒是板上钉钉。
    “多谢。”
    闻清叫身边的人一起收拾行李，又问了景申医疗直升机的事情。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直升机的飞行许可也很快拿到了手，等闻清被转移上飞机的时候，那个在病房里一脸艳羡的小护士也跟着追了出来。
    说实话要说五官精致，景申和陆文宴也不相上下，他就这么站在直升机螺旋桨的飓风之下，黑发被狂风吹动，倒是很有一些电影明星的感觉。
    “唉，要是能有两个这么帅的男人为我忙前忙后的，我做梦也会笑醒。”
    护士身边的朋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要让你和闻小姐互换下身体你愿意吗你！”
    她瞬间又想起医生说闻小姐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时都可能倒下……她那点旖旎的念头顿时又都收了回去。
    “闻小姐也是可怜……”
    ……
    闻清又坐了一次直升机，不过这次她是清醒的。
    她看着窗外慢慢缩小的建筑，和越来越小的地面，忽然想起季然曾经带着她坐过一次直升机。
    想来当时停的地方就在新县郊区，离他的那间破旧的小房子不远，他遥遥地指着房子的方向说那是他的故乡。
    现在他就埋在离那不远的地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这几天闻清总是梦到那个人，梦到他说墙角的青苔一点一点的蔓延，还说新县好吃的馆子都在那条幽深的小巷子里，说来说去的，最后的画面总是停留在他笑眯眯的模样上。
    “想什么呢？”
    景申碰了一下她的袖子，闻清这才回过神来。
    她也不知道想什么呢，最近身体越来越差，集中注意力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她总会陷入一种思绪混乱的境地里去，从小到大的那些画面挨个呈现，就像她人生的跑马灯已经开始提前上演了一样。
    “没什么，”她嘴角弯弯，“景申，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景申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摸了摸鼻尖，“嗯……怎么问这个？”
    他们家里的生意格局最近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这会回到海城，他恐怕都不能在闻清身边多待，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闻清摇摇头，还是把眼光转向了窗外。
    直到那座小小的县城逐渐看不清楚了，她才微微闭上眼睛。
    到海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鹿悠鸣领着小锋就等在国际医院的顶楼。
    “妈妈！”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喊声穿透螺旋桨的声音，闻清睁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地上那个小人儿，“这几天跟着小鹿哥哥，有没有乖乖的？”
    小锋看着脸色惨白的闻清，小嘴抿着眼眶泛红，“怎么回事？”
    闻清被抬下飞机，稳稳躺在担架上，这才伸手摸了摸小锋的脑袋，“不小心摔的，别担心。”
    小锋抿着的嘴有些发白，不过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在担架的后面，一言不发。
    一直到安顿好一切，小孩才又站在闻清面前，低声问她：“你这么快回来，是不是又要把我送走了？”
    什么都没说的闻清顿时一愣。
    仔细想来，她规划的那些关于小锋的将来，似乎从来没有跟小锋沟通过，她一直觉得小锋还是她怀里那个奶团子，倒是忽略了这小孩儿过于早慧的脑子。
    “你不想？”
    病房里这时候就她们两个人。
    小锋小小叹了口气，趴在闻清的床边，“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在妈妈身边就好。”
    闻清的嗓子瞬间就像塞了一团棉花。
    她也想待在小锋身边，一直待着就好，可是这事情实现起来太难了，老天爷不给她这个机会。
    闻清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些安抚的话和畅想出来的未来，她一句都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那些都不会实现的。
    她只能轻轻抚着小孩的脑袋，一下一下的，就像小时候哄睡他一样。
    不过小孩没睡，闻清倒先睡着了。
    小锋看着累到极点的妈妈，那双幽黑的眼睛里，涌起了一些陌生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