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还在默默吃着那块牛肉。
    对面的男人看起来不像在跟她说话，他眯着眼睛看着店门口那口锅，翻腾着浅白的蒸汽，他只是在回忆。
    “他说没什么是一碗牛肉面解决不了的。”他笑了一声，“后来他又给了我一点钱，说我爸爸最近脱不开身，不过他会来接我的。”
    “来了吗？”
    他撇撇嘴，有点委屈，“没有，他死了。”
    闻清放下筷子。
    “要对我说抱歉吗？我都没见过他，没什么感情，”他又笑起来，“不过倒是多亏了他派人送来的那点钱，我不至于退了学。”
    “是么。”她顿了顿，“你在这里长大？”
    他转过头，笑得认真，“是啊，我在这里出生的。”
    “怪不得你看起来很高兴，回家了总是会开心些的。”
    “这里也算不上是我的家。”他默默自己的脸颊，“我看起来很高兴吗？”
    “是吧。”
    “高兴也只是因为这里的牛肉面太好吃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
    外头的光线有些不大好，穿过店铺门头那些糊满油烟的玻璃，又落在对面男人的眼睛里。
    她忽然开口：“你从前叫什么？”
    只是这一个问题，他眼里的光迅速湮灭，他还是笑着，可是跟刚才那个笑容完全不一样了。
    他站起身，“我一直都叫时醉啊闻小姐，啊不对，时夫人，吃完了就走吧？”
    闻清擦擦嘴角，跟着站起身的时候余光撇了一眼墙上的外卖电话。
    他们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高峰期。
    刚刚放学的学生和老师熙熙攘攘地，从小巷的尽头涌进来，潮水一样。
    闻清紧走两步，跟在了他身边，他顺势拦住了她的肩膀，动作自然地好像一对真的情侣似的。
    路过的学生们捂着嘴看着他们两个，然后又跟身边的朋友们挤眉弄眼的。
    “时太太，你太漂亮了，都看你呢。”
    “时先生，你谦虚了，我看他们看你的更多。”
    男人好像笑了两声，闻清也没听清。
    “这场景我上学的时候幻想过很多次，”他又开口，“我无数次想过我未来会找个什么样的老婆。”
    “反正不该是我这样的。”
    “确实。”
    他停下脚步，连着她也停下。
    “我需要一个更听话的，”他低头认真看她，“满心满眼都是我的老婆，不是你这样总是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的，很让人恶心。”
    闻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你和我签那个合同做什么，恶心自己么。我知道你初衷是想恶心某些人，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只恶心到你了。”
    他抿着嘴，好像很满意她现在还有精力斗嘴的样子，“没办法，合同已经签了，那只能自己改造改造了。”
    闻清心里“砰”地一声，微微皱起了眉头。
    “闻清，要是你什么都没有了，被我碾碎了，”他笑着摩挲她的肩膀，“我再重新拼起来，是不是就是一个崭新的你了？”
    “时醉……你什么意思……”
    “哎呀，之前一直叫金铁拦着你看新闻看手机，你一直都不知道那个消息，因为我想亲口告诉你。”
    闻清心底已经开始发凉，“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嗯……旁观？”时醉剩下的那只手摸了摸下巴，“都算不上旁观，我没看见事情经过，其实也就是比你早一点知道而已。”
    “你说！”
    时醉眯着眼睛，在观察着她的每一丝表情，然后慢慢说道：“多多被人绑架了，下落不明，你哥哥也跟着人间蒸发，沈梦瑶么，因为逞强要和绑匪硬拼，我来之前似乎已经在医院里咽气了。”
    “闻清，你在海城最后的家人、朋友，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