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以自然之道,养自然之身
眼瞧着丁珏一脸错愕,香桃语重心长的道:
“小伙子,这个世上到处都是阴暗,你命好,投胎在了一个幸福的家境。你跟你姐没忘本,帮了他们,那是你们仁义,也是他们福气。可你要想明白,在整个大周朝,到处都有这样的人,你们能帮多少,嗯?”
丁珏抿唇,看着眼前有些看戏的姑娘,道:
“帮不了多少,但也不能袖手旁观,至少要尽自己所能!”
“啧啧啧啧……”
香桃咂舌,竖起大拇指道:
“行,你要尽所能我不拦着。但我得告诉你,我是郎中,不是神仙。我能治病救人,但我治不了老。他老了是不争的事实。我就是天天用人参吊着,也阻止不了他的老!”
“你这是强词夺理,咱俩说的是一个问题吗?”
“你觉得不是,我觉得是。”香桃笑嘻嘻,丝毫不生气。
她越是这般,丁珏就越恼火。
“明明你刚才说我姐是烂好人,我姐帮助人咋就烂好人了?你这会儿又说你治不了老,你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就这样。”
“你无理取闹,果然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二珏,不得无礼。”丁琬出声制止弟弟。
丁珏气的满脸通红,不顾风度指着香桃,道:
“姐,你听她刚才说啥了吗?她说你烂好人!明明是郎中,你看她哪有一点医者父母心的样子?”
护姐心切。
丝毫没有平日的秉节持重。
他的急、他的恼,在香桃面前,压根不在意。
“我是没有你嘴里的‘医者父母心’。你真当我是郎中啊!我告诉你臭小子,我救人看心情。我看不上的,不救;银子给不足的,不救;不是要死的,不救。”
“你——”丁珏差点没被噎死。
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离经叛道的话,这女人是咋想的?
“我什么?”香桃冷“哼”,狠狠剜了他一眼,道,“现在看清楚我了吧。老娘就是铁石心肠,有银子好办事儿,没银子啥都不办,懂?”
丁珏紧咬着后槽牙,“咯吱……咯吱……”一顿乱响。
丁琬不懂香桃为何突然这般,但她拿钱看病的事儿,她能理解。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好人家的孩子,是不可能进到鹰魂,过着刀口舔生活的日子。
依着香桃我行我素的样子,刘老汉她可以不管,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香桃凛冽的看着丁珏,淡淡又道:
“我告诉你臭小子,你想高尚,你想帮人,可以,但别拉着我!还有,那刘老汉这次治好,根本就下不了炕,你们还想保全他的面子,我问问你,面子值几个钱?他都那样了,他心里难道就没数?”
“记住了,咱们是人,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没比谁长得多。想做好事儿,可以,但要量力而行,不能强人所难。别把自己架在神一样的位置,禁锢自己。钱是大风刮来的?”
后面这段话,明显是说给丁琬听得。
自打重生归来,她对因果、善缘,就怀有几分敬畏之心。
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跟北境军营合作赚钱后,就把这些鳏夫集中起来。
以雇他们喂猪之名,实则在集中照顾。
但香桃有一句话说的很多,她把自己禁锢了。
能者多劳是不假,但她不能妨碍人之生死。
以自然之道,养自然之身。
一言惊醒梦中人。
丁琬看着香桃,豁然开朗的说:
“谢啦姑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真知道了?”
丁琬重重点头。
“你给他看病吧,至于其他……我会亲自跟他讲。我能做的就是这么多,其余的我自己也无能为力。”
“嗯,这就对了。”香桃笑着颔首,转身进屋。
丁珏等她走后,拽了下姐姐的衣袖,道:
“姐,你这是啥意思,不管刘爷爷了?”
“我没说不管啊。”丁琬摇头。
看着弟弟一脸着急的样子,笑着又道:
“我们尽力而为,把该做的都做了,如果还是没法子,那咱们也问心无愧。”
“但刘爷爷要强一辈子,你真跟他讲了……”
“他也得老老实实在那屋里呆着。”丁琬接续着他的话。
丁珏不这么认为,他也是男的,男的最看重什么,他心里最清楚。
“姐,那些爷爷当初为啥愿意去帮你,你该知道的。”
“所以啊,我们各取所需。”丁琬坦言回答,“二珏,香桃说的没错,是我把自己想的太高大了。”
“姐啊……”
丁琬摇头,打断他的话,道:
“我一直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把村里这些爷爷们聚到一起,我可以照顾。的确,我是能照顾,但他们生老病死,我无能为力。至于刘爷爷的面子,我想身体跟面子,他那一把岁数,是能分得清的。”
“那要是分不清呢?”
“那我也是无能为力啊。”丁琬苦笑着叹气,“二珏,你有热心肠,这点真的很好。不过咱们得明白,有些事儿,光是热心解决不了。”
丁珏深吸口气,看着从屋里出来的香桃,紧抿嘴角。
“呐,一会儿你去刘老汉那边,把这个拿给他们。告诉那些老爷子,平日烧水往水壶里放一小撮,对身体好。”
丁琬笑着接过,出去了。
丁珏一眼不眨的看着眼前的香桃,闷闷道:
“你不说你没有医德吗?这咋又给东西了?”
“我乐意,你管的着吗?”香桃说完,继续鼓捣药,根本不理他。
丁珏尴尬的站在那里,张嘴想说话,但一个音儿都说不出来。
“怎么,还不走,留下过年?”
清冷的话,让丁珏顿时惊讶了。
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怪叫道:
“这是我姐家,我啥时候走还得你同意吗?”
正说着,门外传来——
“丁珏哥,有空吗?我有个地方不懂,你能跟我说下吗?”村头学堂放学,刘尧旭回来站在门口问。
丁珏应了一声,看着低头鼓捣药的姑娘,嘴撅的恨不得挂个油瓶子。
什么人啊,鸠占鹊巢。
明明是他姐姐家,弄得好像来她们家做客似的。
如果是她家,他才不来呢,寸步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