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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溺 第35节

      上锁的抽屉里有一沓汇款单,收款人是高木莲,大概就是桑晚那时候的邻居大婶,桑晚记得她姓高,有些人喊她阿莲。
    汇款人就是继母的本名,林秋。
    其实桑晚一直不知道她父亲怎么和继母走在一起的,那时候父亲还是有些心高气傲,手里的画卖不出去,不得已向生活低头,去当了渔民。
    林秋的背景桑晚并不了解,就记得她只会说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不认识几个字。
    十几年前的事,桑晚真的快记不清了,这些年来她也一直刻意去遗忘。
    林秋的抽屉里没放太多东西,有这间房子的租赁合同,租金付到了今年年底。
    还有一本存折,上面没多少钱。
    大概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会让林晓桑在她死后来找桑晚。
    剩下的就是照片,照片上几乎都是林晓桑,百天,周岁,幼儿园,小学……
    她很用心地在记录女儿的成长。
    桑晚翻到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再也忍不住鼻酸,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跟父亲的合照,她自己都没有,但是林秋有。
    泛黄的照片里,林秋和父亲站在一块,当时只有七八岁的桑晚站在他们前面,眼睛里满是茫然。
    父亲还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没什么笑意,只有林秋脸上带着羞涩的笑。
    这大概是他们结婚那时候在照相馆里拍的。
    桑晚忽然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阿姨是谁,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一起拍照。
    桑晚忍住情绪,放下照片,把所有的汇款单据都拍了照,发给沈砚,然后给沈砚打了一个电话。
    “哥,帮我一件事。”
    ……
    楼下厨房,林晓桑好奇地扒着门框,看着在厨房里淘米做饭的人。
    她不知道姐姐为什么突然带一个哥哥回来,还跟她要了妈妈房间里抽屉的钥匙。
    姐姐在楼上一直没下来,这个哥哥倒是在厨房做起了饭。
    “哥哥,你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吗?”
    正把电饭锅内胆放进电饭锅里的闻野听到这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合上电饭锅盖子,摁下了煮饭键。
    滴的一声后,他看向门边的林晓桑,问她:“你希望是吗?”
    小女孩害羞地躲着笑,答案溢于言表。
    闻野不大会和小孩相处,平时最多是表舅家的许优优来缠着他玩。许优优性格开朗,又是自来熟,不用他做什么说什么,她自己就能说单口相声。
    林晓桑就不一样了,看人的时候有些怯,也容易羞。
    “你多大了?”
    “十三。”
    闻野心想,怪不得桑晚要带她妹妹去医院,许优优也是十三岁,但是眼前这小姑娘看起来就比许优优矮了大半个头。
    “哥哥,你知道姐姐怎么了吗?”林晓桑脸上有明显的担忧,“她好像心情不好。”
    闻野不自觉往楼梯的方向看过去,眼底暗沉。
    他也不知道桑晚怎么了。
    晚上他本来要回消防站,走到路口,看到桑晚一个人站在那。
    其实他看了她很久,数着桑晚点过两次烟。
    后来他发觉,她好像一直在出神,在发呆。
    他走上前问她,她却什么都不说,只带着他回了这。
    楼上传来关门声,随后脚步声响起,闻野看到桑晚下楼。
    她好像没什么变化,除了眼睛有点红。
    见到闻野,桑晚反倒是奇怪,下了楼梯走过来问:“你怎么还在这?”
    闻野转脸示意一下正在煮饭的电饭锅,很自然地说:“给你妹妹做饭。”
    “学会做饭了?”
    “……”
    桑晚打趣他:“别加太多盐。”
    闻野:“……”
    第一次下厨的事,桑晚还记得。
    他不服气地说:“放心,不会。”
    桑晚走到林晓桑身边,揉揉她的头,自己都未发觉自己的语气有多温柔:“去写作业吧,一会饭好了叫你。”
    林晓桑乖巧地点头,偷偷瞧一眼闻野,然后喊了声:“姐姐姐夫我写作业去了。”
    “……”
    “……”
    林晓桑走后,桑晚和闻野对视好一会,之后桑晚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闻野先撤回目光,转身去洗菜,故意说:“她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桑晚:?
    闻野:“她说你应该挺喜欢我的,不然不会把我带回来给她认识。”
    桑晚:??
    背对着桑晚的闻野忍住唇角的笑,继续装模做样:“她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桑晚停顿好一会,看着闻野挺阔的背影,走过去惩罚似的掐住他侧腰。
    “再骗我试试。”
    闻野怕痒,第一时间往旁边缩了一下,努力维持着脸上镇定的表情。
    刚想说自己没撒谎,可一碰上桑晚好似什么都看得透的眼睛,他就不敢再继续骗她了。
    桑晚收回自己的手,打开水龙头一起洗菜。水流声哗哗作响,闻野听到她看似无意地说了句:“身材不错。练出腹肌了。”
    闻野:“……”
    两个都不大会做饭的人勉强做出两个菜,闻野到时间归队,没再多留。
    桑晚没什么胃口吃饭,就说自己送他。
    留下林晓桑一个人吃饭。
    走出院子,在铁门关上前,桑晚与闻野在门边上面对面站着,影子在地面拉扯得很长。
    四周静谧,仿佛又听见了那一声声的蝉鸣,还有树叶随风晃动的声音,远处的海浪声也随之而来。
    闻野没有急着走,停了一小会,还是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桑晚早就猜到他会问。
    她也一早就想好了回答:“没什么。”
    这个回答一听就是她不想说。
    闻野还是站着没走,他有点怕走了,就难再见到桑晚。
    于是他跟她约定周末去医院的事。
    “我知道有个医生专门看生长发育的,需要帮你妹妹预约么?”
    桑晚非常清楚闻野在打什么主意,她没拆穿,笑一笑:“那要谢谢你了。”
    闻野:“那周日,早上七点。”
    桑晚似在思考什么,问闻野:“最早的班车是几点?”
    “可能是六点吧。你要坐班车?班车去市里,至少两小时。”
    面对闻野眼里的疑惑,桑晚只平静地说:“我不会坐船。”
    “晕船吗?”
    “不是。”
    桑晚侧过头,去看地面上他们快贴到一块的影子:“我有阴影。”
    “你应该没亲眼目睹过轮船撞在一块,直接把人撞死的场景吧?”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好似有些发颤。
    “我看到过,海面上全是血,撞断的腿越飘越远。”
    “我爸就是这样死的。”
    说到这,桑晚习惯性地摸口袋,想找烟。
    但是她发现她今天穿的衣服没有口袋,烟不在身上。
    而在这时,她的手被闻野极其小心地抓住,他仿佛是在怕她拒绝。
    桑晚没有动作,闻野认为她是默认,于是更加放心大胆地握住她的手,干净修长的手指给她带去一阵干燥的温暖。
    “那提早一天,我陪你坐车。”
    他不提桑晚父亲的事,怕重复提起,她会多难过一次。
    桑晚能感觉得出来,便放轻松语气,说:“你不应该很忙么,哪来这么多时间。”
    闻野:“有调休的,我也还有年假。”
    “那就提前一天吧。”桑晚跟闻野约定着,悄无声息地抽出自己被他抓着的手。
    “弟弟,别占姐姐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