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带手机，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霍美梨在路边的石墩上枯坐几小时，好不容易把人等回来，却看到他破天荒从一辆半新不旧的出租车上下来，跟他一起的竟然还有个女人，看起来像女大学生。
    她一肚子火气：“哥哥你不是人！”
    蔚燃不跟她磨嘴皮子，径直走向车边，打开车门坐进去，霍美梨同步坐进副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愤愤不平：“我到底差哪儿了？哥哥你长没长眼睛？看不出来我天生丽质？比刚才那个有气质多了！”
    蔚燃笑，也不恼她，将车开出去，说：“刚才还叫蔚燃，现在又变回哥哥了？”
    霍美梨心里不是滋味：“你说啊，我到底差哪儿了？为什么我不行？”
    蔚燃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他神色肃了几分：“你还太小。”
    霍美梨不甘心：“刚才那个女大学生比我大不了几岁，看着比我还小呢。”
    蔚燃无动于衷：“她至少成年了。”
    霍美梨：“再过几个月我也成年了，我不是永远长不大。”
    蔚燃无奈：“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小朋友。”
    霍美梨气得眼睛都红了，可她偏找不到话说，认识他的时候她八岁，之后她在他心里的年龄就永远定在了八岁，凭什么？
    她想起国外的霍宸，转移话题：“也不知道我哥找人找得怎么样了。失踪都快十年了，还是在国外失踪的，这不大海捞针嘛。”
    蔚燃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动了下，没搭话。
    -
    蒋声声到宿舍时，林茉莉已经洗完澡躺床上跟江勋开语音打上王者了。
    她没吵她，干自己的事，按部就班洗澡洗衣服、热牛奶、写日记、吃维e、刷牙。
    爬上床，林茉莉游戏打完了，跟江勋在电话里腻歪了一会儿，之后才跟蒋声声搭话，问她：“对了声声，之前一直忘了问你，那人你联系上没？就是在拳击馆打江勋的那个有钱人，你说借了人200块钱，想还回去来着。”
    蒋声声没敢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林茉莉，怕从林茉莉嘴里听到“他是不是看上你了”之类的话，她不想对蔚燃那个人生出多余的微妙的想法，怕自己最后落得个自讨苦吃痴心妄想的下场。她糊弄着问林茉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林茉莉说：“我后来找江勋打听了一下，江勋说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联系了，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蒋声声没说话，心里虽然好奇蔚燃究竟怎么个不是好人法，但理性告诉她不能对蔚燃那个人产生好奇。对异性的好奇心是一件挺危险的事。
    可她不问，不代表林茉莉就不说。
    年轻多金的富豪的八卦，永远都是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何况对方还长了一副顶级出众的好皮囊。林茉莉神秘兮兮地对蒋声声说：“听说那个人以前在拳击馆打死过人，后来用钱摆平的。”
    “不可能。”蒋声声不相信，“打死人是要坐牢的。”
    林茉莉说：“你怎么知道他没坐过牢？你跟他很熟么？过失致死，说不定在里面关了几年现在又放出来了呢。”
    蒋声声哑口无言，彻底不说话了。
    -
    4月30的下午，蒋声声和奚源一起打车去机场，准备回s市过五一。
    一段时间没见，奚源好像清瘦了些，因为皮肤白，眼下的乌青有点儿明显，是睡眠不足的象征。出租车里两个人一起坐后排，蒋声声问他：“医学生晚上都不睡觉吗？”
    奚源浅浅笑了下，露出左边一颗小小的梨涡：“最近比较忙。”
    蒋声声说：“再忙也要保证睡眠。尤其是当医生的，要是没睡好，做手术的时候打瞌睡怎么办？以后一定要好好睡觉，对自己负责，也是对病人负责。”
    奚源点了下头：“好，听你的。”
    她知道奚源有事习惯性藏心里，像老父亲一样风雨自己扛，她改变不了奚源这种似乎与生俱来的性格，只好时不时关心几句。
    到了机场，奚源推着两个人的行李去做托运，全程不需要蒋声声操心。两人办理完值机，去候机大厅等，蒋声声坐在等候区玩手机，奚源拿着保温杯去给她找热水。
    蒋声声觉得奚源这种性格其实很不讨巧，明明最是温柔体贴，却因为不喜欢笑，性格内敛，而总是被不了解他的人误认为不好接触、黑面神。要不是家世好长得帅，恐怕也会是个母胎solo。
    她想起奚源初恋不过跟他在一起两三个月就提出分手，不由叹了叹气。
    奚源倒了热水回来，蒋声声接到手里说了声谢谢。她了解奚源的细心，并不担心水温烫嘴，无顾忌地喝下一大口，果然是刚好的温水。
    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奚源在她旁边补眠，她戴上耳机，拿手机听音乐刷微博，一条当红女星的恋情瓜毫无预兆空降热搜。
    女星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新生代歌手，走的是清纯玉女路线，被粉丝称为内娱版国民初恋，凭借一副甜美的天籁歌喉，硬是在低迷的歌坛杀出一条血路。
    蒋声声点进去，看见满屏的小视频，视频拍得格外清晰，清晰到底下评论里开始有网友怀疑这不是狗仔偷拍，而更像一场蓄意的跟拍。
    有声音说这是女星在逼宫，用舆论的压力逼男方承认自己的女友身份。
    蒋声声打开视频，一眼就认出里面的男主角是蔚燃。
    地点是在地下车库，两人分别从驾驶座、副驾驶座下车，车锁刚落，副驾驶座的女星就青春洋溢地绕过车头跑过去，甜蜜地一抱搂住蔚燃的腰。
    女星茶褐色的长卷发被米白色的细长丝巾分成两股，丝巾穿插着和头发一起编成麻花式，接着又在耳垂位置被束成可爱的蝴蝶结，浓密的发丝垂在肩膀两侧，少女感十足，甜美得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女。
    嫩黄娃娃裙，白色透明小腿袜，搭配黑色宫廷小皮鞋，俏丽又元气。和西装笔挺的矜贵男人共同构成一副性张力爆棚的画面。
    可惜面对甜美女星不断踮起脚尖索吻的撒娇攻势，男人却矜持得有些过分。
    他唇角微挑，有一抹懒淡的笑意，却什么动作也没有，没去回搂女星，却也没把她推开，任她一下一下踮脚亲吻着他的下巴，就是不低头给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这个蔚燃，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典型的渣男行为。
    蒋声声这样想。
    视频戛然而止，蒋声声退出来，发现热搜已经被撤，微信跳出一条消息，她点过去，发现是蔚燃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这条好友申请，是她28号那天想还他钱才发过去的，今天是30号。
    两天后他才通过。
    飞机抵达s市时天还没黑透，城市亮起路灯，蒋声声和奚源一起打车回栖湖别墅，他们两家住一个小区。
    蒋声声爷爷开了一家社区中医馆，奶奶是小学音乐老师，早些年已经退休。爸爸运营着中小规模的婚庆公司，妈妈是心理医生。
    奚源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
    虽然住同个小区，但小区占地面积很大，俩家不是经常串门的关系。奚源把蒋声声送回家后，才回了自己家。
    知道今天蒋声声回来，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提前回家，连蒋声声舅舅家的表弟魏哲枫也在。
    蒋声声是家里的乖宝宝，免不了被一阵嘘寒问暖。
    吃晚饭时，她碗里的菜被堆成小山包，全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给她夹的，生怕她饿着似的，魏哲枫就笑：“你们别把甜甜喂撑了。”
    甜甜是她乳名。
    蒋声声掰着手指头：“我比你大一二三四五岁，你得喊我姐。”
    魏哲枫说：“姐，我们五一作业可多了，你帮我写几套卷子呗。”
    蒋声声妈妈说：“作业自己写，你再过几个月就升高三了，好好学习，别学你爸。”
    蒋声声问：“舅舅又怎么了？”
    魏哲枫说：“去澳门赌钱欠了债，现在不知道在哪儿躲债，家也不回。”
    蒋声声妈妈说：“你爸要是回来找你，你也别理他，让他自生自灭去。”
    蒋声声爸爸给魏哲枫盛了碗鸡汤：“跟孩子说这些干嘛。爸爸始终是爸爸，血浓于水。”
    蒋父蒋母一直把魏哲枫当亲生儿子看待，从蒋声声有记忆以来，魏哲枫就常住她家，两人房间同等规格一墙之隔。蒋父蒋母给蒋声声在b室买的那套二室一厅，另一间房就是为魏哲枫准备的，他的理想大学也是b大。
    吃完饭，蒋声声和魏哲枫一起在小区里溜达消食，姐弟俩聊起各自最近的生活。魏哲枫说自己谈了一女朋友，他挺喜欢的，但女生成绩不好。蒋声声教育他不要早恋，先把女生当朋友处，帮女主提高学习成绩，要一起努力共同进步。
    魏哲枫就提醒她小心外面的坏男人，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家人和奚源哥除外。”
    蒋声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我跟奚源只是朋友，他一直把我当他妹。”
    两人散完步回家，蒋声声躺在房间柔软的大床上，拿出手机看，微信消息列表很干净，没有未读消息。
    距离他通过她的好友申请已经过去半天时间，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动静。
    蒋声声暗嘲自己没有自知之明，带着一种无所遁形的羞耻感，点开蔚燃微信资料，选择删除联系人。
    ?
    第07章
    劳动节第一天，蒋声声约高中同学逛街吃饭买衣服，顺便还给自己买了一条手链。
    手链是她陪同学在商场金店挑耳环时无意看中的。
    玫瑰金，细长双链设计，一条链子上间隔点缀着几颗小巧的金豆，另一条是素链，上面串了颗可自由滑动的镂空小桃花。
    蒋声声一眼相中，越看越喜欢，当场买下来把手链戴左手手腕。
    晚上临睡前写日记，特地在日记中郑重其事介绍了一番自己对今天新买的手链的喜爱之情。
    五月二号，蒋声声爷爷寿诞，蒋父斥资在s市最好的酒店订了一桌晚宴。
    蒋家亲戚少，蒋父是独子，蒋母虽然有个弟弟，但弟弟不成器，早年气死老婆后没再娶，只有魏哲枫这么个儿子。
    所以蒋爷爷寿辰，也只是一家人连带魏哲枫，换个高档的地方吃顿饭而已。
    但毕竟是生日，气氛还是得到位，比如蛋糕就不能少。
    蒋母订了个三层大蛋糕，蒋声声订了个造型别致的小蛋糕。大蛋糕一早就送到酒店，小蛋糕直到晚饭吃一半才到，配送员给蒋声声打电话，蒋声声中途离席准备下楼去酒店大堂拿。
    魏哲枫要陪她一起去，被她拒绝：“一个蛋糕而已，我又不是拿不动。”
    出包厢时说：“等我回来，给爷爷唱生日快乐歌。”
    老爷子眼睛都笑眯起来：“好，让你奶奶起头，大家一起唱。”
    这家酒店足足有58层，蒋家定的家庭包厢在第31层，蒋声声等电梯时拿手机出来看了眼时间，晚上8点47分。
    电梯灯亮，电梯门应光而开，蒋声声抬脚往里走的同时看见电梯里有个人，她心忽地一颤，想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一只脚已经跨进电梯，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蔚燃看起来也挺意外，两人目光交错时，蒋声声见他眼里微有闪动。
    “真巧。”电梯门合上时，他这么说。
    蒋声声看到他按的也是1层，双手莫名其妙就绞紧了：“是挺巧。”
    电梯宽敞，她站在他侧前方，穿细白针织衫和藕粉色过膝纱裙，薄肩斜挂一条珍珠细链，尽头扣着小小的白色水桶包，那小包看着只能勉强放入一部手机，估计是女孩子家纯粹用来做搭配装饰用的。蔚燃瞥见纱裙底下那双纤细莹润的脚踝，帆布小白鞋穿在她脚上，透着股青稚的春天气息。
    没想到会在b市之外的地方遇到她，缘分这种东西确实挺玄。他问她：“你是s市人？”
    蒋声声能想象得出那道粘在自己背后的目光是多么浓稠深邃，心里不由一阵忐忑，说：“嗯。”
    也许是感受到她的排斥，蔚燃没再说话，封闭的电梯空间内一时出奇沉静，静得连呼吸声都变得有些突兀，蒋声声带着一股小心翼翼的紧张，抬头看向右上方的数字显示屏，看到楼层数从24跳到23，盼望着能早点到1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