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刚到了目标层，加迪尔就扔下还良心作痛的经纪人冲进了厕所。
    他直奔小隔间关好门，这才松了口气，疲倦地望着面前空气里站着的神小声说道：
    “你别在我要工作的时候在旁边边喊边晃呀，我们不是说好了嘛。”
    虽然和自己的“第二人格”这么说话非常诡异，但确实是管用的。
    神确实很吃这一套，虽然面上非常不满，但他还是安静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胳膊，对加迪尔说道：
    “你已经要了一个签名了，为什么不能再要个电话？我感觉他会呆呆地写给你的！”
    加迪尔看着‘自己’满脸惋惜地说着应该去搭讪莱昂纳多：……
    难道我一直很喜欢他，只是自己不知道吗？
    加迪尔感觉自己要裂开了，幸好准备工作的责任感唤醒了他，让他能抓紧时间回到主线任务上，不在这种问题上多纠缠。
    “签名是给桑德罗要的，他好沉迷泰坦尼克号。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去拍好杂志，好吗？我不能总是遇见一个人就放下手里的事情去和他们做朋友。”
    加迪尔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自己的‘第二人格’不要捣乱，而神并不知道他的脑内想法，思考了一下感觉也对，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但是下次再遇到，可不能就这么放过去；还有如果你愿意让我去读你的脑子的话，我们说话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你本来就是我，你该知道我在想什么，演戏精。”
    加迪尔嘟嘟哝哝地推开门走了出去，神辩解无能，气鼓鼓地飘在后面，趁他不注意，伸出半透明的手指来戳了戳他的脑袋。
    临时的拍摄变更让会场内变得微微有点慌乱，助理们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到处嗡嗡交谈着，讨论关于打光，布景，服装挑选和摄像器材的问题。
    加迪尔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时尚圈里从不缺美人，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说又是缺的。过于符合主流审美的漂亮脸蛋往往时尚表现力并不强，而硬照拍摄和天台行走都是需要扎实基本功的，空有皮囊可不够。好莱坞不少大美人们年年被时尚圈嘲笑穿搭又土又丑，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嘿，那是新人吗，这气质可真够绝。”
    “10月男刊的封面模特，women签了有半年了，阿尔伯特在带他。”
    “就是总编指名要的那个，这脸蛋，哇。”
    “听说要不是因为身高不够，dior早就找他去走天台了。就算是这样，现在也约到了圣诞系列的拍摄，也是一年里的大事呢……”
    “要是直接拍上了今天的封面，那不是直接飞升？”
    “谁知道他能不能挺住，没准直接拍到一半被请出去呢，又不是没有过。”
    加迪尔对周围人的视线和议论毫不在意，直奔经纪人而去。
    “中午好，加迪尔，真高兴见到你。”
    正和阿尔伯特搭话的一位造型师握了握他的手，兴奋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难怪主编要挑你来，如果我在好莱坞的街拍小报上看见你，一定不会惊讶的，只会问‘这个漂亮的新人是谁？哪里能看到他的电影？’”
    一边打趣着，她一边利索地在一排排衣物间穿行，随心所欲地从各个品牌的衣服里挑选出可能好穿的匹配上，拿给加迪尔试试。
    等到吉赛尔·邦辰众星拱月般踏入会场时，加迪尔已经全套上阵，妆都快搞定了。
    看到他的时候，巴西超模因为与自己男友的分歧而产生的不快稍稍褪去了一点。加迪尔很安静，很漂亮，年纪又小，乖巧地向她打招呼问好的样子能让铁石心肠的人都动容，更何况吉赛尔并不是一个强硬冷酷的人。
    “我在电梯里遇见了莱昂纳多先生，还和他打了招呼。”
    加迪尔有点生涩地用不太熟练的葡萄牙语和她搭话，眼睛亮亮的，金发被向后梳过去，掉了一点点碎头发下来，俊美得赏心悦目。
    这个发型和莱昂纳多在大船上时很像，但是吉赛尔得承认自己的男友在那时候都没这么漂亮，精致得好像是上帝精雕细琢了两三年才给扔到地上来似的。
    她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头，亲切的母语和加迪尔好听的声音让她不由得放松了些，问道：“是吗……那挺好的，你喜欢他吗？”
    “嗯……对不起，如果他不是你的男朋友，我可能会不认识他。”
    加迪尔有点害羞地笑了笑，吉赛尔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大气爽朗，没有把恋情中的阴霾带入哪怕一点到工作里。不少人原本在担心她会为了自己男朋友被顶替掉而不高兴，眼瞧着她现在高兴积极的模样，才知道又是自己心胸狭隘了。
    加迪尔的咖位可不够和她搭档，他在身高上也差了不少。所以他最后和同样是第一次有机会拍摄封面的夏楠·克里克一起作为小背景站在后面，他俩的人设是“青春偶像拍档”。另一对男女模特的组合则是年纪稍大的弗朗克·布朗与朱莉安，推着婴儿车，扮演明星夫妇。
    而绝对的主角，当然是带着大墨镜，潇洒踏着高跟的吉赛尔·邦辰。
    摄影师史蒂文·莫塞尔已经掌镜vouge封面十几年了，但这一次的策划与设计依然让他兴致勃勃，因而和模特们的互动也出奇多了起来。
    加迪尔很快就遇到了麻烦。
    “加迪尔，加迪尔！你不需要这么板板正正，想想那些在大街上吊儿郎当走着的偶像，放松下来，揽着夏楠的胳膊！”
    “不对，不对！加迪尔！注意你的肩膀！”
    拍摄被迫暂停了，莫塞尔有点不满地放下手中的相机，把他单独叫到一边来训话。
    “就说新人是搞不定的，他不过拍过一些大头，连天台都没上过。”
    “史蒂文可不是好惹的，再弄不好他就得滚蛋换人来，主编来了也没用。可惜了这张漂亮脸蛋。”
    “得耽误多久啊呜呜呜，今天还想早点下班呢。”
    阿尔伯特心知肚明周围的窃窃私语都在酝酿什么氛围，但他面上不显，只是笑着打哈哈，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看在这位讨人喜欢的大牌经纪人的份上，莫塞尔没有对加迪尔发大脾气，而是努力耐心地指导他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你要把自己代入到青少年偶像的身份里来，有张漂亮脸蛋，找个年轻女孩，挣了点钱，有了点名气，吊儿郎当地揽着她的肩膀走在马路上，感觉自己就像是世界之王——要幼稚，但是又要鲜活，帅气和时尚，你明白了吗？”
    加迪尔努力消化这又长又快的一大串意大利语，发现自己并不能代入到这种“世界之王”的感觉里来。
    神实在忍不住了，飘到他面前来提醒道：“你就假装自己是在陪着狮子散步，夕阳西下大草原，小狮叽在扒拉你的胳膊。”
    加迪尔恍然大悟。
    加迪尔身临其境。
    加迪尔立刻调整好了拍摄状态。
    “好的！好的！非常棒，加迪尔，就是这样！聪明的男孩！”
    莫塞尔惊喜万分，盯着成片中笑容抓人的加迪尔看了又看，举起了大拇指。阿尔伯特眼瞧着说闲话的人都闭上了嘴巴，忍不住美滋滋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吉赛尔，再更目中无尘一点；弗朗克，不要硬凹肌肉……很好，很好！我感觉自己真的变成狗仔了，正在第五大道上蹲点明星，但不得不说他们一般没有这么时尚。”
    气氛持续转好，欢声笑语中，今天的工作顺利结束了。
    虽然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八点。
    阿尔伯特第一时间赶过来给加迪尔披外套送热水，生怕他有点着凉感冒——毕竟这小子还是个运动员，万一生病了，他可没办法和ac米兰俱乐部交代，也对不起自己的球迷心。
    “你拍得不错，我站在摄影师后面看见了，甚至比旁边的女模还闪！估计后期得压一压画幅了。”
    神飘在加迪尔旁边兴奋地念叨。
    而和他搭档的模特夏楠脸颊通红，显然是为自己的第一次vi封面完摄而感到兴奋不已。
    “嘿，加迪尔，你拍得棒极了，我很紧张，幸好你调整得快。希望我们有机会能再合作。”
    美丽的女郎凑了过来自信大胆地拥抱了一下加迪尔，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一个轻柔的吻，然后带着浑身香气咯咯笑着拎包走开了。
    “哦，她贡献了一点点信仰值！好香！”
    神的身上闪过了一道转瞬即逝的金光，加迪尔一抬头看见，顿时呆愣了一下，把阿尔伯特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加迪尔？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事。”
    加迪尔感觉有点玄幻，他行走在热闹的人堆和奢饰品里，世上大概没有比这里更物质的地方了，连现在的世界第一超模吉赛尔·邦辰都在冲着他微笑挥手都不能改变这一点。
    但是他偏偏就是能看见漂浮在自己身前的‘另一个自己’，看着他移动、说话，像是看见了自己出窍的灵魂。
    他努力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杂志拍摄的兴奋感和紧迫感褪去，又一次心理咨询毫无效果的事实翻滚了出来，加迪尔清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情像是跳水一般糟糕。
    所以当阿尔伯特主动要帮他开车送一下，问他去哪里时，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回家。
    “什么？舍甫琴科呢？再不济的话因扎吉也行啊？”
    神伤心到从头顶冒出了咕嘟咕嘟的小白泡，但是加迪尔没看见。他只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我只想回家。”
    “当然可以啦，马尔蒂尼队长就是最好的，不是吗？你寄宿在他那里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加迪尔，你知道吗，他16岁多初登意甲的那场比赛，我去现场看过！等你上场的时候，我也……”
    阿尔伯特的“铁杆球迷面”忽然暴露了出来，他非常认可地点了点头，兴奋地回忆着自己的米兰球迷岁月，发动了这辆属于加迪尔的保时捷——这正是马尔蒂尼送给小球员的16岁生日礼物。
    开门下车，告别经纪人，换上睡衣和毛绒绒拖鞋。直到投入了自己临时监护人带着淡淡古龙水香的怀抱，感受着对方肌肉的紧实和温热，加迪尔才觉得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像只懒洋洋的树袋熊一样挂在马尔蒂尼身上不愿意下来，从门口挂到厨房，再从厨房挂到客厅。
    “舍瓦打电话来问你是不是不去吃饭了，我帮你告诉他了。”
    “唔嗯。”
    “今天和怀特医生见面，感觉还好吗？”
    “嗯唔嗯。”
    “拍摄辛不辛苦？”
    “啊呜。”
    “乖——先下来吃饭。”
    “不要。”
    “要不要喝果汁？”
    “不——要。”
    “加迪尔？”
    “……保罗怎么都不哄我，我不高兴。”
    加迪尔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闷着声音软绵绵地抱怨。
    高大英俊的米兰队长没辙了，叹息着靠着墙。黑色的卷发垂落了一点下来，遮住他棱角分明、像是雕塑般的脸庞，湛蓝的眼睛里写满无奈。
    他伸出手来把加迪尔从自己的胳膊上捞到正面前来，抬起小美人写满“我不高兴”的脸，拿大拇指蹭了一下他还沾着一点红痕的白软脸颊，好像是没擦干净的口红。
    不动声色地又擦了两下。
    “要怎么哄啊？”
    “笨蛋保罗，不会哄，就，嗯，就不要你了。”
    加迪尔偏不要站直站好，马尔蒂尼不让他挂胳膊，他就索性从正面拥抱住了他，相当无赖地像块扭扭糖一样黏到对方身上，就是不愿意抬起脸来。
    他谛听马尔蒂尼有力的心跳，自欺欺人地想把自己捂晕在监护人的胸肌里算了。这样，也许明早一觉醒来，他就会发现身后的神已经像梦一样烟消云散。
    一切都变回“加迪尔普通快乐的日常”。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在神“你亲他，你快亲他，哦怎么变成他亲你了”的念叨声中，加迪尔被马尔蒂尼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发顶，感受到对方胸腔在温热地震动，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
    “那可不行——这句话被保罗没收了。”
    “什么，他比你会好多啊！”
    神大受震撼。
    “怎么可能，我才是最会的！”
    加迪尔也大受震撼，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疲劳和委屈。
    “今天真的一直呆呆的，是不是确实有哪里不舒服？”
    马尔蒂尼有点担忧地又捧起他的脑袋检查了一番，加迪尔的心底满是不服气，轻柔地拉住他的头发，稍稍使了点劲，拽得马尔蒂尼猝不及防地贴近了他的脸。
    温热的亲吻落到了脸颊上，又落了一次。
    “要这样亲才行，保罗——要这么哄我。”
    灯光下，加迪尔的眼睛熠熠生辉，他满脸认真地说道，手指扣在男人的后颈处摩挲了两下。
    马尔蒂尼：……
    “没大没小，从哪学的笨蛋话？”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像看着一个在认真地尴尬“撩妹”的小屁孩一样，狠狠地揉了揉加迪尔的头发，把他举了起来，然后差点被小美人追杀到屋子外面去。
    “你不爱我了，保罗！你才是大笨蛋！呜呜呜呜——”
    “行了行了，宝贝！我错了！先放下手里的叉子！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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