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京海盗发动冲锋是没有任何“章法”可言的。
    40多条大汉从低矮丘陵上一跃而起，如同一群饥饿的野猪，一窝蜂冲向海边正在带队前进的东陆牧魂人。
    牧魂人看到这群狂奔而来的壮汉，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虽说身上穿着怪异的亚麻布袍，但手持大斧，头戴兽角。
    很显然，这是一伙维京人...
    但维京人的土地可只有三分之一的英格兰群岛与贫瘠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这群人是怎么在数百万的部队封锁中穿过英格兰，穿过英吉利海峡，再走上数百里路到达巴黎城郊的呢？
    这他妈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只可惜，哲罗姆并不打算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
    跟在洛基的身边，他和寒水村猎户们并肩战斗，进行了4年无休止的战争。4年中他快速完成蜕变，成功从一名圣主教抄书匠变成强大的战士。
    因为维京人只会跟随强者。
    两国交战的时候，边境线上是抵抗强度最高的底端。
    想在边境线发动劫掠无异于找死。基于这一重理由，哲罗姆选择依靠麾下强大的“水手”途径神选者高速划动长船，利用长船“既能航海，又能过河，众人肩扛还能翻山越岭”的高机动性，从英格兰群岛一路飘到巴黎城郊。
    人间界内，巴黎城是洛基的地盘。
    但冥界之中，这里却早已被铺天盖地的东陆亡灵们占领。
    没有人会蠢到在一座人口百万的敌对城市附近策动劫掠。
    但哲罗姆正是这么做的。
    这行动看起来冒险，但仔细想想却有许多可取之处。
    首先，巴黎城对于此时的东陆大军来说，已经属于大后方。强大的金丹，元婴修士普遍会向前线聚集，用以对抗强大的阿萨神族。守候在战线后方的最多也就是三五成群的筑基期修士。
    即便遭遇到敌人，这一支40人的作战小队完全可以用实力碾压。
    其次，巴黎城附近降临的亡灵大多为此时“诺曼底王国”的公民。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连忽悠带蒙骗，绝大多数人都会跟他们走。
    察觉到不远处有一彪人马正怒吼怪叫着向自己冲来。牧魂人以及身边的护卫短暂的陷入惊慌。
    但十几秒钟过后，他们发现对面冲锋而来的这支“军队”既没有多少人手，武器装备从外观上看也是残破异常。
    守卫牧魂人，押送新鲜亡灵的总共有3名筑基期剑修，还有2名配戴手弩的墨家弟子。虽说护卫只有5人，但这5人都是东陆6大学派中的记名弟子。
    他们并不是任人揉捏的废物。
    3人中为首的队长率先做好战斗准备。他干净利落的甩出别在腰间的飞剑。
    飞剑破空而出，在身前不远处凌空回旋，在即将刺入队长的后背时，他纵身跳跃，如同轻巧的落叶般站到飞剑之上。
    在这10息的时间内，冲锋而来的维京海盗已经接近到他们面前仅有50米的距离。
    “剑修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兄弟们，小心他的飞剑，盾斧手们亮出盾牌！”
    “剑修升空之后，飞剑立刻就会到来！”
    进入冥界之后，哲罗姆和身边的维京兄弟们所经历的绝大多数战斗都是对抗强大的东陆修士。无数同伴利用生命做代价，为寒水村的存活下来的同伴总结出了“以凡人之躯对抗剑修”的办法。
    漆黑的飞剑剧烈摩擦空气，几乎瞬间就贴近到了维京海盗的面前。
    此时他们距离3名斥候还有30米，但这30米是一段绝难通过的距离。面对破空而来的飞剑，队伍最前方的古劳尔仰天长啸。
    浓密的黑色毛发以及属于巨狼的利爪剑齿出现在他的身体上，哈霍兰神殿下的“贪狼途径者”在变身为半人半狼的魔物后拥有巨大的力量。
    古劳尔顶着巨大的圆盾继续向前冲锋，飞剑咚的一声刺入圆盾。
    剑修期待的碎裂声响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确是飞剑被一股巨力控制住。
    古劳尔巨大的狼爪已经一把握住飞剑的剑柄。
    直到这会儿，东陆剑修才发现这群面向自己冲锋而来的维京海盗们竟然人人皆是精锐！他们顶在身前的根本就不是木质盾牌，而是在木板之后镶嵌了一层厚实的钢铁！
    筑基期的剑修毕竟不是元婴老怪。
    他们操控的飞剑可以轻松洞穿木头与人体，但无法洞穿钢铁。
    刺穿厚实的钢板后，飞剑被牢牢固定其中，而狼人状态下的古劳尔用力握住剑柄。剑修已经完全失去对飞剑的控制。
    没有飞剑的剑修，他们在维京海盗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即将切入敌阵时，哲罗姆张开银光闪烁的巨大羽翼。冲上高空的同时，他的阔剑与链迦之上同时凝结出一团苍白银焰，批头盖脸斩向浮空的剑修。
    剑修下意识的躲避，操控飞剑向下飞翔几米。
    结果刚好落入萨特的攻击范围。
    13年过后，萨特依旧沉默寡言，但依旧让人感觉莫名可靠。在剑修刚刚做出闪避动作的时候，他手中的套马索已经抛上高空。
    由柔软蛟筋做成的坚韧绳索精准的套住剑修的脖子，萨特用力一拉，血脉之中属于火焰狂战士的力量发动。
    半空中的剑修如同一颗断线的风筝，立刻被拽到浅滩之上！
    自从进入冥界后，同样的配合哲罗姆和萨特已经不知进行了多少次。战争期间驻守后方的东陆剑修修为本就不高，他何时见过如此娴熟的地面配合。
    眼看队长只抵抗了不过三息，随即立刻惨死，两名墨家弟子才刚刚将短箭塞入手弩，古劳尔已经手脚并用，如同饿狼扑面。
    此时身处敌后，在战斗过程中无比不可让任何敌人逃跑。一旦他们引来大部队，这只只有40人的突袭小队将会遭遇巨大的麻烦。
    几根投矛以及破空的短斧破空而出，沿着诡异但精准的弧线命中其余两名剑修的后背，他们扑倒在冥界漆黑的泥土之中，不消片刻就失去了呼吸。
    手持阔剑一刀洞穿牧魂人的胸膛，维京海盗中看起来“最像一名正常人”的阿尔弗雷德走到惊魂未定的亡灵身边。
    “各位叔伯兄弟，你们已经得救了！”
    亡灵们面面相觑，显然并不清楚眼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另一边，阿尔弗雷德心里清楚，“杀人”这种对于维京海盗来说非常简单的部分已经完成了。
    下一步才是这一次行动最大的困难。
    如何说服这一百多名新鲜的亡灵跟随自己回到英格兰群岛，这才是整个行动中最困难的部分。他们尝试过捆绑，威胁，恐吓...收效极为有限。
    经过多番尝试后，还是人类最古老的“忽悠”，最是灵验。
    拥有正义途径序列3，“审判天使”神威的哲罗姆刚刚落地还没有来得及收起两只巨大的光翼，阿尔弗雷德指向他，面向一百多位瑟瑟发抖的亡灵。
    “看到了吗？”
    “我们是天使派来拯救你们的！”
    “你们刚刚死亡之后落入恶魔的手中，他们要把你们押送到暗无天日的矿井之中进行永无休止的劳动！”
    “是英勇的6翼天使拯救了你们！这要多亏了各位在人间时每日进入教堂虔诚祈祷，正是你们虔诚的信仰，才能让你们在堕入地狱之后，依旧能够看到天使的援军！”
    哲罗姆的存在明显让这群亡灵安静了下来。
    西大陆中绝大多数凡人都是虔诚的圣主教徒，人间界中，能够看到半神级神选者的机会可并不多，死后出现在这红月笼罩的诡异位面，一位天使出面将“押送”他们的恶魔斩杀。
    这似乎也符合圣经中编纂的故事。
    “我们需要尽快离开，否则在拖上一回儿，再过来几只大恶魔，咱们可抵抗不住他们的抓捕...”
    降生在冥界之内的亡灵们并不是傻子。
    他们大多都是在人间存活了四五十年的成年人，死亡只是剥夺了他们的肉身，但是没有抹除他们的记忆。
    他们依然具备和凡人同样程度的思考能力。
    “可是大人，如果你们是天使，怎么还会乘坐维京长船出行？“
    “是啊，这东西不都是属于那群无恶不作的海上强盗吗？”
    “咳咳...”收起光翼的哲罗姆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的老脸一红。即便在洛基的身边工作如此之久，他依旧没有学来首领那面不改色，信口雌黄的本事。
    几人之中，古劳尔擅长打架，不善口才。萨特更是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如果不需要，他甚至可以一周不说一句话，在彻底的沉默中生活。
    这项本事唯有阿尔弗雷德继承了下来。
    配合上他一头黄金般耀眼的金发以及源自血脉的贵族气质，倒也颇让人信服。
    “呵呵，各位父老乡亲不懂了吧！”
    “我们这群虔诚的圣主教徒进入恶魔的领地，当然要伪装成那群邪恶维京海盗的样子！否则，怎么可能有惊无险的将你们从恶魔之手中解救出来？”
    “圣主基督在创造天使的时候，赐予我们所有人无上的智慧。也只有我们才敢进入如此危险的地狱，试图解救你们这群迷途的羔羊...”
    “是哦...”
    亡灵们相互点头，感觉阿尔弗雷德所言极有道理。在圣经故事之中，那些披荆斩棘，拯救人民与水火的英雄们也经常需要用出一些不被世人理解的非常手段，才能更加完美的践行圣主基督的意志。
    “别说，他们这身装扮还怪像的。”
    “这位天使大人，快快收了神通吧，别把妖魔再次引来...”
    在场中人无不适绷紧面孔，尽量不要露出笑意。而哲罗姆更是老脸一红，换做死亡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使用这种坑蒙拐骗的方式获得人口的。
    然而进入冥界之后，在达尔文法则的压迫下，想要身边的朋友们能够继续存活下去，他也不得不做出改变。
    眼看这番口头上的忽悠已经取得了既定效果，哲罗姆大手一挥，维京海盗们一窝蜂的开始将半信半疑的法兰西亡灵们推上长船。
    “愿圣光终有一日能够照射到这块神弃之地....”
    “如果女人的肚子还能生出儿童，哪还用这么费劲...”
    在哲罗姆轻声诵念中，所有亡灵全部被装上长船。然而就在此时，长船一侧的黑暗河水之中凭空出现数层深色涟漪。
    荡漾的水波之中，一个人影从黑水中央浮现。
    哲罗姆望向他，在惊恐的瞪大双眼。
    “洛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