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哈什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一路上他连一队沙匪都没有看到。
    废弃石室的内部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摊血肉地狱，将近二百多个散碎的人类尸体，外加数十马匹全部被堆积在这狭小的空间之内。
    沙漠之中干燥异常，微生物稀少的情况下，尸体腐烂的速度并不快。
    根据洛基地这摊血肉的粗略判断，这群沙匪可能死去已有七八天了。
    沙漠干燥热风不断从门口吹入，已经让部分流出的鲜血在地面形成暗红色的干涸印记。
    制造这场杀戮的人似乎提前算准了这群沙匪的落脚点，他故意等待所有人涌入石室之后，采用某种不知名的邪术几乎瞬间将房间内的所有人炸碎成一滩血沫。
    此时唯有武器，马鞍，和散落边角处的坚硬马掌能够粗略辨识出他们的身份。
    老哈什强忍着腹部的不适，用一根木棍挑起血肉浓浆上漂浮的几件血衣。通过衣物以及武器，他可以辨认出房间内共有4伙不同的沙匪。
    屠杀者应该运用了某种手段，将这4股不同的势力聚集到一起，随后干净利落的一网打尽。
    那么问题来了...
    下了这种死手的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老哈什第一个排除掉的就是孟菲斯城中的阿拉伯执政官。
    此时的阿拉伯帝国向东延伸到葱岭，高加索山脉，向西横跨欧亚大陆桥，一路蔓延至地中海。坐拥如此广阔的土地，没有贵族愿意被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北大陆撒哈拉沙漠。
    山高皇帝远，带来的后果就是执政官成为无人监管的山大王。孟菲斯城外成群结队的沙匪屡禁不止，9成的功劳要归结于这群不作为的官员身上。
    每一位执政官离开的时候是带着数车金银财宝返回的文明社会。虽说没有直接的证据，但老哈什猜测相当一部分必然是沙匪进贡给执政官的黑钱。
    沙匪的目标不止马帮行商，还有前往城中采买货物的自由民。
    即便老哈什在这条路线上行走了40年，他也没见过几名真正的古神信徒。
    有限的几人战力极为有限。他在君士坦丁堡的店铺中讲述的故事一大半皆是虚假，否则也不会被学士揭穿之后如此窘迫。
    原因...还是那个古老的原因。
    这个世界从不会亏待有实力的强者。
    只有志怪奇谈中才有实力强大的隐士，吃糠咽菜，蜗居在深山之中。
    在真实的世界里，稍有实力的神选者哪一个不是穿金戴银，居住在贵族老爷们提供的奢华楼阁里，每天享受着女仆柔软的双手以及锦衣玉食？
    所以当希斯·布兰彻向他提起冥婚仪式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奇怪。
    如果他是一名拥有强大法力的冥河祭祀，他必然也要想方设法的结交达官贵人。
    无论生活亦或者修行，这群官老爷都会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顺利。
    能够一次性屠杀二百多名沙匪，将他们连人带马统统震个细碎。老哈什可以肯定，拥有这等实力的强者必然不会徘徊在黑沙漠的中心。
    除非他们在执行某位大人物安排下来的任务。
    但话说回来，谁又会显得蛋疼，深入沙漠数百公里找一群沙匪的麻烦呢？
    是野兽干的？
    这也不可能。
    野兽杀人只为一件事：填饱肚子。
    没有任何野兽会造成如此大面积的杀戮后，将所有的尸体拖入房中一口不吃。
    沙漠野兽常年和饥饿为伴，获得猎物后一定是连皮带骨一起吞入腹中。
    在极端饥饿的情况下，就连凡人穿在身上的亚麻衣服都会吞食干净。
    答案一个一个的排除后，“马帮行商”似乎变成了唯一的答案。
    但这偏偏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有居住在孟菲斯城中的商人都能感受到最近几个月，沙漠自由民数量的怪异减少。
    有限几支进入沙漠的驼队，凡是度过流沙河的都没有回来。8月过后，哈什马帮是唯一一支从孟菲斯挺进黑沙漠的西大陆行商。
    思考良久没有任何头绪，封闭石室中浓厚的血腥气息刺激的他头皮发麻，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力感越发让老哈什感到心烦意乱。
    尤其是一地的鲜血大半已经失去水分干燥成暗褐色的油皮。
    这么多尸体堆积在此，沙漠中竟然没有任何生物前来觅食。不要说沙狐鬣狗，就连无孔不入的沙漠行军蚁房间之内都看不到一只。
    这一点似乎更加值得怀疑。
    “罢了，今天就先这样把！”
    自从出城之后，老哈什只感觉自己身上的没有一寸皮肤是舒服的。思考良久后，他决定封闭石室的大门，强迫自己忘掉眼前这一幕。
    “也不用浪费体力掩埋他们的尸体了，这么多天过去没有任何野兽前来觅食，想必也不差这一晚。”
    “无论是谁干掉了这伙沙匪，咱们至少可以判断出2件事。
    1，这人已经消失了。
    2，他并非我们的敌人。
    否则...
    后半句话，老哈什并没有说出来。
    如果这神秘人想要对他们下手，他完全可以隐藏在城市废墟之中，等待哈什马帮夜晚陷入安眠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他们。
    “薪王在上，感谢你照看荒野中手捧火苗的信徒...我会继续衷心执行您的旨意，将信仰的火种传播到世界的尽头...”
    返回栖息地的一路上，老哈什凝望手中的火把，口中不断念念有词。
    学士们深知下一次深入沙漠将不知是何年何月，因此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考古机会。尽管黑夜降临，城市废墟中伸手不见五指，但他们依旧选择点燃火把，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废墟墙壁上能够辨识出的文字记录下来。
    忽然出现的大片尸体仅仅引起了老哈什的警觉。
    但马帮之中的脚夫力工们却不以为然，甚至就连洛基都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世上所有的罪恶大半源于贫穷。在苦寒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不同行省的维京海盗甚至有可能为了几只羔羊而爆发血腥冲突。
    当年在寒水村中，哲罗姆的媳妇卡佳为了几颗草药悍然出手干掉圣山之上的风暴侍僧。
    “负罪感”这种东西她是一点都没有的。
    在她的眼中，活人和野兽并没有太多区别。
    如果不是寒水村的经济状况得到改善，说不定她还会把尸体拖拽回来切碎了喂狗。
    在洛基的眼中，这一堆尸体可能仅仅是因为沙匪内部产生矛盾，在自相残杀中碰巧全员死亡而已。
    至于死的为何如此凄惨...
    坦白讲，这个世界依旧留存有太多神秘。
    数不清的外神，古神依旧存活在世界的边边角角。航海，飞行技术的兴起使得凡人经常踏足他们隐居的地界，这群神灵赐予凡人的力量堪称五花八门。
    用什么方法屠杀同类在他的眼中都已称不上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