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寒风拍打在皮肤真的很冷。
    尽管韩佳的速度刻意降低，尽管戴着头盔……
    顾晓情抬手，把韩佳给她的围巾解开拿掉。
    所有毛孔瞬间猛然紧缩，身体机能浮起一层自我保温的小疙瘩。
    “这速度，在那你们那边算多高？”她的声音在透过头盔后很轻。
    但韩佳还是听到了，他回答道：“已经最慢了姐，再慢机车会停下来的。”
    “快一点。”顾晓情说，双手紧紧抓住他腰上的衣服，“快一点！”
    韩佳胆战心惊的加速一点点，虽然他不知道顾晓情接了电话后和靳以尧到底说了什么，但明眼人的能看出来顾晓情的状态一直很不对劲。
    冷风顺着脖子灌入胸口，顾晓情叩开头盔的透明罩。
    瞬间，难以呼吸。
    肺腑里全是刺痛。
    周围是繁华的街景，还有许多的车辆，包括那一直跟在他们后方的超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
    越冷越冷静，可是心里的难受却依旧紧紧揪着，没有半点会被风吹散的样子。
    顾晓情难受，难受的想哭。
    眼泪被风吹到眼角，温热的温度瞬间变得冰冷，速度将那道泪带进发间。
    她还想大叫，可这还是城市里面，还很多人在，她的女儿也跟在身后。
    顾晓情想，她还不能有太多的负面情绪宣泄。
    所以她只狠狠抱住韩佳的腰，呼吸着刺痛的风，闭眼大叫：“快一点！”
    韩佳用赛车场上一半的速度，带着顾晓情把整个r城外环都转了一圈。
    被冷风吹了将近一个小时，顾晓情的五官已经冻得通红，可她却觉得热的慌。
    热的眼泪都要忍不住了。
    “谢谢。”顾晓情摘下头盔，却背过身对着韩佳。
    情绪满到喉咙口，又压下了。
    顾晓情不想在脑海里设想，靳以尧会怎么和金秀盈翻云覆雨，不想知道发生这件事后靳以尧要面临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好像只要不去想，他就不会被迫孝顺着去妥协什么东西。
    可她又觉得，这是该受的。
    她该受的。
    韩佳望了望车库入口，心想他哥怎么还不来，现在他对顾晓情也毫无办法啊！
    告别的时候，韩佳态度坚定的要让母女两人都喝点姜汤再走，省得一回去就感冒。
    顾晓情鼻子还有些红，一半被冰冷冻的，一半是情绪翻涌。
    “有事给我打电话……”韩佳还是比较忐忑。
    韩哲在旁边道：“你不送他们回去？”
    “哦对我送你们回去吧！”韩佳都傻了，他抓抓头发，“或者我这几天都没事，帮你再直播两天。”
    “不用了。”顾晓情婉拒，“家里有司机会来接的，我们走到路口就可以。”
    “已经来了？”
    “一直没走。”
    韩哲是没相信，但也阻止了那试图说“我送你们到路口”的弟弟，道：“那路上小心。”
    “嗯，谢谢。”
    没有司机，陈姐早让顾晓情打发回去了，她牵着楠楠走在陌生又熟悉的街头。
    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但牵着女儿这么走着，又觉得两侧景物实在陌生。
    去其他城市肯定也一样，像是陌生，然后熟悉，再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
    “妈妈。”
    顾晓情低头看女儿，就见她从兜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盒子，昂着脑袋，眉眼弯弯的，“给你蛋糕哦，刚刚那个韩叔叔给我的。”
    顾晓情蹲下，打开用钉书针简单封闭的塑料盒。
    取出巴掌大的小蛋糕后，递到楠楠面前。
    楠楠下意识的咽咽口水，然后摇摇头，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推，“妈妈你吃。”
    “和楠楠一起吃，楠楠先吃一口，剩下的妈妈吃。”
    听到她这么说，楠楠仔细看了看蛋糕，琢磨着咬多少，“啊呜”的张开嘴，咬下一口。
    “咔嚓。”
    顾晓情听到一个突兀且距离不远的声音，转身看，竟然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帅气少年。
    剔着平头，戴着个鸭舌帽，身穿蓝色的短款羽绒服，外套拉链大开，露出里面稍长的咖色毛线衣。搭配是很简约的牛仔裤。双腿笔直修长，脚下踩着双品牌旅鞋。
    此时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抬起和她打招呼，“嗨，抱歉。”
    这个声音……
    顾晓情微愣，又觉得应该是自己认错了，于是和对方点点头，侧过身撕下块蛋糕自己吃了。
    “咔嚓。”
    又听到这声音，顾晓情拧起眉再次看过去。
    “嘿嘿，抱歉。”青年这次摸摸鼻子，修长的手指红彤彤的，冻的显然也有些久了。
    他很帅，五官周正而立体，这样年轻的帅哥，走在路上可能都会被胆子大的女孩子搭讪要联系方式。
    而现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拿相机对准她，侵犯她的肖像权。
    顾晓情把剩下的蛋糕递进楠楠嘴里，也没计较太多，起身牵着女儿转身要走。
    “嘿！小姐。”青年快步追上来，很快来到她身边，“该怎么称呼？叫你童话可以吗？”
    顾晓情脚下一顿，一开始的那个猜测得到了印证，但她没有停下而是头也不转的说：“抱歉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你直播都是素颜，还有个女儿，声音也没变。”青年，也就是张一杰，他有些失礼的直视她打量，“不过你那套设备不便宜啊，怎么都没调数据？你皮肤真好，就是有黑眼圈，但你昨晚没直播啊……”
    所以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聒噪并且自来熟的吗？
    韩佳是，这个张一杰也是。
    顾晓情停下脚步，转头和他对视。
    张一杰朝她露齿一笑，对视三秒后，也终于有些不自在了，抬起手招了招，“呃，哈、喽？我叫张一杰，你可以叫我……”
    “我说，你认错人了。”
    张一杰：“……”
    顾晓情牵着楠楠很快就离开了。
    她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心上，然而手机一登录聊天软件，就看到张一杰发来好几条消息，还有今天拍的两张照片。
    那两张照片……
    她蹲着和站着的楠楠面对面，楠楠天真烂漫，而她看上去心事事重重，强颜欢笑。
    “童话，怎么不理我。”
    顾晓情关掉软件，半躺在床上。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生病了，今天吹风吹的太久，以至于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做。
    疲倦的合上眼，等再睁开竟然已经晚上。
    顾晓情摸出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
    那刻，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她知道自己期待着谁的消息，哪怕知道注定会失望也还是怀有期冀。
    等真正点开的时候，顾晓情却发现，自己原本不过是站在悬崖，现在却已经被推了下去。
    那是一张照片。
    不，那不仅仅是一张照片，而是四张照片合在一起。
    四份婚礼请柬的模版，内容都已经填全，新郎新娘的名字，婚礼的日期，婚礼的地点……
    顾晓情看着署名发件人，莫霜霜。
    这个久违的名字。
    莫霜霜背后就是金秀盈……
    靳以尧说要给她一个解释，说会合理解决。
    是打算和金秀盈结婚以后，再用一些所谓的“善意的谎言”来继续蒙骗她吗？
    蒙在鼓里也许幸福，可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个傻子！
    所有人都明白，就她一个人自以为是的相信着，那感觉实在愚蠢到恶心。
    “顾小姐。”门被打开一道缝。
    走廊的灯光，都要比室内亮很多。
    顾晓情怔怔抬头。
    陈姐的语气处处透着小心，“可以吃饭了。”
    “你们先吃吧。”顾晓情的声音沙哑，“楠楠麻烦您了。”
    “那我待会儿给您送一份上来。”她很快带上门。
    在陈姐看来，顾晓情没有拒绝。
    哪怕她只是没有吭声。
    顾晓情想的却是，就在前不久，她和靳以尧还在为了金秀盈的事冷战。
    就在前不久，靳以尧还试图把戒指套进她手里。
    就在……就在前不久，他还压着她在沙发上亲，说些粘粘糊糊的甜言蜜语。
    都是镜花水月。
    他想要借这次机会和金秀盈断了，其他人早已经看穿，所以想要借这次机会把他拿下。
    是真的已经发生了。
    没有其他可以期待、可以自欺欺人。
    如果他和金秀盈昨晚没发生任何事，靳以尧会解释，会说“我们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
    冷战那一次，他就是这么说的，坦荡荡又理直气壮。
    可这一次，他说不出来了。
    他只说，有误会，说他会解决。
    怎么解决？
    先暂时结婚，等以后和他们慢慢磨吗？
    等成为靳太太的金秀盈怀上孩子，等他们有一个完美的家庭，等他们和和睦睦白头偕老。
    她顾晓情还带着自己的女儿，守一份没名没分的爱情，在外面当他见不得光的情妇？
    到时候，她答应是识趣是识大体是贤惠，如果不答应，就是无理取闹就是不够体贴吗？
    可是让她怎么办呢。
    赔上她所有的礼义廉耻，赔上所有的自尊和孩子的未来，去成为别人指指点点的存在吗？
    靳以尧会怎么说……
    他会说，他喜欢的人是她，说那个晚上是被人陷害。
    他甚至会说，他以为那个女人是她。
    好像这样，就不是一种背叛一样。
    顾晓情看着卧室内的衣柜，看了很久很久，又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泥人。
    那是去s市，靳以尧出钱让老艺术家照着照片捏的，三个人在一起就像是一家人，太像了，像到以至于她几次掉以轻心又心怀不该有的妄想。
    弃子。
    顾晓情眼泪滑下，哽咽难当。
    不断的妥协背后，只因为她们没那么重要。只因为……她们相对而言，是靳以尧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