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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4)

      崔嵬话说完,两个人同时看向他,表情看起来都不是很情愿,却没有人出言反驳,就像僵持住一般一起盯向崔嵬,最后还是虎子先乖乖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严璟一眼,而后深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勇气一般朝着严璟走去。
    严璟看着那小孩怯怯的样子,又想起他方才与崔嵬亲亲热热的模样,突然很想拉着他问问,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人,最后却只是轻哼了一声,由着虎子来到自己身边,二人一并将视线转向了崔嵬。
    被一大一小两个人盯着,崔嵬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剑,定了定心神,再抬眼时,长剑已然出鞘,在月色之中闪着让人胆寒的光芒,而那双原本还有羞意的眼睛里,只剩下了坚定。
    严璟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原本抱在胸前的双臂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他甚至没有察觉,自己几乎已经是屏息凝神,一双眼牢牢地锁在那少年的身上,盯着他的一招一式,一举一动。
    身在天家,严璟见过无数的武功高手,包括当初负责教习皇子们武艺的师傅也都是个顶个的技艺精湛。但崔嵬与他们都是不一样的,他并没有什么繁复华丽的动作,却招招利落,严璟相信,若是此刻他面前有个对手的话,早已被斩于当下。
    这少年这一身让人惊艳的武艺并不是出自什么名师,而是源于无数次在敌阵之中出生入死摸爬滚打。
    严璟看得正专注,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微微侧目,看见侍卫捧着自己的剑而还,目光也忍不住看向院中的崔嵬,有诧异还有惊叹。严璟朝着崔嵬的方向抬了抬下颌:你在他手中能过多少招?
    他不问是不是崔嵬的对手,而是直接问能过多少招,让侍卫多少有几分汗颜,他偏过头又朝着那月下的少年看了一眼,思索道:奋力一战的话,大概还能支撑一阵。
    嗯,严璟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言,而这时崔嵬已经收了剑势,抬眼发现看着自己的人又多了个,忍不住抓了抓头发,小声道:就这样吧。
    一旁的虎子这才回过神来,不住地拍着巴掌,几乎是雀跃着上前抓住了崔嵬的衣摆:哥哥你好厉害!
    崔嵬将长剑收回鞘中,摸了摸虎子的头顶,微微弯了眼,露出笑容。
    严璟又恢复了方才斜倚着柱子,双手环胸的冷淡姿势,他朝着侍卫看了一眼,示意他将长剑送过去,开口道:这剑从未沾过血腥,他想看便给他看吧。
    崔嵬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抬手从侍卫手里接过剑,翻来覆去先瞧了瞧。若是与这剑比起来,自己的确实显得有些寒酸。手里这剑在崔嵬眼里实际上有些太过华丽,但,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严璟一眼,被这瑞王拿在手里,倒也显得没那么显眼了。
    崔嵬将剑刃出鞘,看见熟悉的剑身才想起,自己其实是与这剑打过交道的,大概经了有十招?想起那日大漠之上的事,崔嵬还是有些尴尬,也不好再去看严璟,直接半蹲下身将剑身展现在虎子面前:小心,不要划伤手。
    不知是被崔嵬的提醒吓到,还是因为对这剑的主人的畏惧,虎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犹豫再三,最终只是用指尖在剑身上轻轻点了一下,便像烫手一般收回了手指,抬眼看向崔嵬:哥哥,将来等我长大了,也可以有自己的剑吗?
    你若是喜欢,自然可以。崔嵬将剑刃推回鞘中,双手奉回侍卫手里,跟着虎子在屋门前的小凳上坐了下来,只是习武不比旁的事,要吃许多的苦。
    虎子眨了眨眼,似乎是在考量,又看了看崔嵬,疑惑道:那哥哥你不怕苦吗?
    我小时候啊,觉得练武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因为喜欢,就不觉得苦了。崔嵬似乎并不觉得与一个小孩如此认真地交流有何问题,甚至可能因为对方是孩子的缘故,他自在了许多,话也多了不少,至于现在的话,大概是因为我知道这是我该做的事情。
    虎子晃了晃头,明显不明白他的意思,崔嵬也不在意,朝着他露出一个笑:反正啊,你只要真的喜欢,就会愿意去做,也一定会做好的。
    虎子到底是个孩童,虽然听着崔嵬的话,下一刻注意力就被别的事情分散,他仰着头看着头顶的夜空,又问道:哥哥,今晚怎么没有星星啊?
    嗯?崔嵬也不在意他突然跑题,也跟着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四下里看了看,才回道,可能是因为有月亮在的缘故吧,我阿姐当初说过,月亮若是太明亮的话,会很难看见星星的。
    为什么呀?
    崔嵬歪着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阿姐没说过。
    严璟就这么在门口站着,也将二人的对话全听了进去,还忍不住跟着抬头看了看夜空,不知是不是今夜心境不太一样,哪怕只看见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际,竟也没觉得低落,然后,下一刻,严璟就打了个喷嚏。
    前面的一大一小被喷嚏声惊动,都回过头来,虎子看了看严璟,小声对崔嵬道:这个哥哥怎么还站在这儿啊?
    崔嵬心中其实也十分诧异,他以为按照这人先前的性格,大概早就不耐烦地回房了,所以方才才无所顾忌地陪着虎子说话,现在一想方才俩人的对话都被这人听了进去,觉得有几分的不好意思,为了掩饰情绪,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耳朵。
    严璟一个喷嚏打完便听见了虎子的对话,不由皱了皱眉,实在想不通这小子为什么在崔嵬面前又乖又黏,一提起自己就是这副态度。明明今日自己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甚至顾及老村长的面子,连表情都放的和缓了些,哪里就有这么可怕?
    严璟身后的侍卫见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忍不住劝道:公子您今日才淋过雨,这夜风又凉,小心着凉。
    严璟搓了搓手指,又看了看那已经转回去继续闲聊的一大一小,最后应了一声:那便回去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今日早些休息也好。
    侍卫点头应声,跟在严璟身后往回走时,忍不住又朝着崔嵬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这宣平侯还真跟传闻里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啊?侍卫本是自己随意感叹,却没料想居然会得到严璟的回应,不由怔了怔,半天才想起来回道,传闻里说这宣平侯武艺高强冷血肃杀格外不好接触,但眼下看他对那小孩这么耐心,还挺和善的?
    严璟看了他一眼,却出人意料地并没有反驳,他只是转过头看向还坐在院子里的两个人,目光特别在崔嵬的背影停留了一会。
    无论崔嵬在战场之上如何的战力惊人,多年以来又立下多少的战功,毕竟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此刻从严璟的角度看起来,甚至会觉得少年的肩背有些单薄,看起来有些清瘦,若不是亲身体验过,根本无法相信,这人是如何的力拔山兮气盖世。
    不知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严璟轻哼了一声,朝着身后的侍卫看了一眼:你也不用跟着我了,去休息吧。
    属下二人已经安排好,今夜会轮流保护您的安危。
    严璟轻笑了:在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谁又知道本王是谁,又有什么可保护的。况且,有院子里那位在,今夜大概不能更安全了。
    宿在这种农家小院对严璟来说是有生以来头一次,他甚至会觉得,这是不是最后一次。村长一家人吃过晚饭之后就各自回了房间,因而整间院子都逐渐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家禽家畜们活动时候的声音,偶尔还有那两个还没有回房休息坚持在院里看月亮的人的小声嘀咕声。
    因为燃着炭盆,屋子里萦绕着暖意,被褥虽然不是新的,但看起来也十分的干净。严璟脱去外袍,躺到榻上,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而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明明就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要跟不和的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严璟却难得地感受到了几分安宁与祥和。久违的困意袭来,他打了个呵欠,而后慢慢地闭上眼睛。
    这一次想必一定是一夜好梦。
    第二十四章
    严璟这一夜确实睡得格外安稳,以至于突然被吵嚷声惊醒的时候,还有短暂的迷茫,以为自己仍是在梦中,他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见屋舍内简陋的布置,才回想起自己此刻是在什么地方,而后才发现自以为睡梦中的吵嚷其实是有人在用力地敲自己的房门,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下一刻,房门已经被大力踹开,原本应该在休息的侍卫大步冲了进来,一把上前抓住严璟手臂:殿下,快跟属下离开!
    这几个侍卫跟在严璟身边的时日已经不短,严璟却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慌张的表情在他们脸上出现,只来得及抓过床榻边的外袍,刚趿拉上鞋子就被不由分说地从房里拉了出去。
    被凉风吹在身上的时候,严璟才发现外面的一切完全便了模样,睡前的安宁祥和温馨统统消失不见,哭闹声,叫嚷声从四下里传来,惊恐的村民们从村子里跑过,连带着家禽家畜们都一面叫着一面朝四处逃散。
    严璟被一路拉着跑到了院门前才发现天色其实仍是暗的,他以为的天光其实是不远处的火光,正从前一日他们驻足过的村口慢慢地朝着村子里扩散。
    严璟朝着那火看了一眼,睡意终于完全消散,也重新找回了思绪,这才问道:究竟出了何事?走水了吗?那你们为何还不去救火?
    殿下,并不是走水那么简单,是我们运气不好,竟然赶上了北凉人掠边。那侍卫说着话,也跟着严璟朝着村口望去,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村口,只怕再有一会就追过来了。
    北凉人?严璟的脸色在火光的掩映下有些难看,仍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北凉人掠边为何要跑到这么远?
    殿下有所不知,云州以西的所有区域皆由西北戍军镇守,北凉人很难从他们手里占到什么便宜。但出了云州范围之外的地方,就不再受西北戍军管辖,碍于一些原因他们的手也不好伸到那么长了。北凉人也深知这一点,有时也会绕远过来侵扰这边的村落,那今日确实是跑的远了些,更没想到居然被我们撞了个正着。那侍卫在仓促之间解释道,面色依旧十分凝重,情况危急,殿下您身份特殊,我们还是先行离开这里再做打算吧。
    严璟在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突然甩开了他的手,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院落:那村长呢?还有他家里的其他人,此刻都在哪里?
    宣平侯的人比较警醒,这伙北凉人虽然来的突然,但还是在方一进村时便被发现了踪迹,他们将人拦在了村口,还派人通知村民尽快撤离,村长一家也已经离开了,您且放心。那侍卫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是这村子虽然不大,老弱病残不少,又从未遭过这样的事情,很多都慌了手脚。属下看见那宣平侯的人手不太够用,便自作主张地安排我们的人前去帮忙了,此刻只剩下属下一人,还望殿下恕罪。
    严璟轻轻摇头,抬眼向四周望去,慌乱的村民陆陆续续地从他身边经过,有老有少,互相拉扯互相搀扶,每个人面上都满是惊恐与慌乱,还有的依依不舍地回望自己的屋舍与村落。
    他们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虽算不上富庶却安静祥和,还有严璟在心中暗暗羡慕的自由自在,却没想到会在一夕之间遭受如此劫难。
    其实别说是他们,严璟又哪里能料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还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下踉踉跄跄经过他身边的村民,举目朝着四周看了看,而后问道:宣平侯现在人在哪?
    宣平侯见村里有我们的人照看,便带着他的人去了村口,大概是想要拦住那些北凉人,给村民们拖延离开的时间。那侍卫说了半天,还不见严璟有离开的意思,颇有些急迫,只是北凉那只小队至少有二十多人,那宣平侯只带了六七人随行,不知他们能撑多久,殿下,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
    六七人?
    严璟低声重复,他回过身看向身后,随处可见奔逃的村民,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求生本能地驱使下用尽全力地朝着村子另一个方向逃去,可若是北凉人真的冲了进来,与他们正面遭遇,眼前的这些人又有几个能够幸存下来。
    见严璟还在犹豫,那侍卫再次抓住了严璟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就拉着他跟着村民一起朝村外跑去。严璟一时不备,脚步踉跄了几下,还没等站稳,就被一个矮小的身影撞到身上,严璟在侍卫的搀扶下才勉强没有摔倒,而撞到他的那个小个子整个人摔在地上,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严璟上前一步将人拉起,才认出这小个子正是村长的孙子虎子,虎子看也不看严璟,甩开他的手就继续往前冲,严璟眼疾手快将人捞了回来,低斥道:不要命了你?
    虎子挣扎着想要挣脱严璟,却徒劳无功,干脆一撇嘴嚎啕大哭起来:你放开我,我要去找爷爷!放开我!
    严璟跟侍卫交换了一个眼神,见虎子还是哭闹不止,干脆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去哪找爷爷,他不是应该跟你们在一起吗?你爹娘呢?
    爷爷是村长,要等所有人走了才能走,所以去了村口李爷爷家,虎子抽噎道,可是李爷爷家着了火爹娘,我跟爹娘跑散了,我要去找爷爷。
    严璟忍不住扭过头朝着村口方向望去,今夜没刮什么风,因此火势扩散地并不快。但从这个角度看起来,那位李爷爷家应该也烧的差不多了。
    更重要的是,北凉人此刻就在村口,那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场面,崔嵬那几个人又是否能够撑得住都不得而知。
    严璟在转瞬间做了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他直起身,将虎子塞到侍卫怀里:你把他送到他爹妈那儿去,我去村口看看。
    殿下,侍卫抱着虎子颇有些措手不及,还是您
    不必,严璟打断他的话,哭的太吵了,我怕我半路忍不住把他丢掉。严璟抬眼朝着侍卫身后看去,他不得不说这几个手下实在是胆大心细,逃难的时候也没忘了把自己的剑一起带上。严璟微微眯了眯眼,突然伸出手去,直接将那剑拔了出来,剑刃在夜色中绽放着寒光,我只去看看,找不到人便去与你们汇合。
    那侍卫还待争辩,严璟突然轻笑一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还是说你也觉得本王是个废物,只不过是平白去送死而已?
    属下并无此意!
    没有就快走。严璟话落,再不给他争执的机会,手腕一转,将剑横在胸前,朝着那火光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