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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去世的合规性[西幻] 第217节

      “伊达”小姐见她没有任何动作,干脆起身翻出她的针线盒,一把扔到诗人怀里。
    自己又端着烛台坐到床前,将身后的斗篷别到身前,背对着她坐下来。
    借着烛光,坎蒂丝终于看清斗篷下的那道口子……以及破口下的一小块皮肤和一块造型奇怪的疤痕。
    诗人立刻收回目光,困乏地揉揉眼睛后开始引针穿线。
    “我还不记事时就被卖了。也不知道是父母卖的还是旁的什么人……这在南大陆很常见。”
    少女的脸隐在黑暗中,清晰冷静的声音传入诗人耳中。
    坎蒂丝手一抖,差点把刚引好的线拔了,急忙在尾端系一个扣,佯装淡定地应声:“是吗……我还没去过南大陆。”
    少女微微侧过头,上下打量她一阵后冷呵一声:“不要去。你这种弱鸡过去活不过三天。”
    诗人干笑两声:“也不至于吧……”
    少女再次陷入沉默,将头转回去。
    “谁知道呢……我也很久没听说那边的消息了。”
    “如果矮人的军队没有再进攻,也许会好些吧……”
    她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只是信息都太过碎片。
    诗人像个应声虫应了半天,只知道少女是个从小被卖进酒馆的孤儿,从小就开始做苦工。
    后来她的主人发现她的身高总也长不高,这才发现这是一名混血儿,顿时兴奋起来。
    大崩坏前,南大陆就是莫丹人和矮人族的主战场。
    这里曾经有丰富魔法结晶矿,没有人能抵御一夜暴富的诱惑。
    乡下的破酒馆总会有些不为人道的特殊服务,她的主人开始强迫她去一些客人的房间……
    “他们觉得我又矮又小,丝毫不设防。”忽明忽暗的烛火下,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的光,“愚蠢的男人……他们总是那么自大,对自己的力量那么有自信……就那么把脖子伸到了我嘴边。”
    她的嘴角诡异地勾起,意味深长地看向身后的诗人:“我哪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不要转身。”
    坎蒂丝在她头顶拍了一下,两指夹着针,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把少女的头掰回去:“讲故事就讲故事,头不要动。刚刚针差点就扎到你了。”
    正想看看诗人反应,却被强行正头的“伊达”小姐:???
    第184章 第六幕·护卫(下)   七弦竖琴16……
    【第六幕】——护卫(下)——
    渲染的气氛被打破了, “伊达”小姐很不爽。
    背后的人动作放得很轻,一点点把衣衫上的破洞缝好。
    坎蒂丝咬断线头时悄悄瞄了眼,就看到少女因生气而鼓起的侧脸, 不由失笑。
    “伊达”还盘腿坐在床边, 一个人生闷气。
    两人同行了几个月,她也知道诗人说得对,自己的观念确实太过偏激……可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调整过来的。
    可能是烛光的颜色太过温暖,亦或许是喝醉的“安奈牙”看起来太没有攻击力……心脏外那层防备的坚壳不经意破了一个口子,她突然很想跟人聊聊自己的过去。
    但都被这个蠢货毁了!
    ………………
    ……也许那人也是故意的,不想让她说下去。
    “伊达”正这样闷闷地想着, 不妨一根微凉的指尖戳了下她的脸颊, 吓得她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你、你你你……!!”少女的脸涨得通红, 一边捂着脸颊一边语无伦次地指责, “你在干什么?!!”
    坎蒂丝今天喝的确实有些多, 即使喝了蜂蜜水也没有完全清醒,思维和动作还是有些迟钝。
    她睁着有些朦胧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自己的手指:“因为看起来很软……”
    诗人坐直身子,举起那根万恶的手指:“……像枕头一样。”
    不等对面的少女恼羞成怒,她又缓缓将手移到自己的面具上。
    “伊达小姐告诉我这么大的秘密……那我也不能没有回礼。”
    少女原本还处于羞愤的状态,却在看到诗人面具下的半边脸后震惊到失语。
    丑陋扭曲的疤痕交错着,紫红色的皮肤下似是潜藏着一只只蚯蚓, 在晃动的烛火下蠕动……
    闭合的双眼睁开,露出一只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伊达”双手捂住嘴, 抑制住差点脱口的惊呼, 只发出一段小小的抽气声。
    “这就是我来到弗朗斯大陆的原因。”诗人端坐在床上,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的反应,“我被精灵族放逐了, 因为这只眼睛。”
    见少女还是一副吓坏的样子没有动弹,坎蒂丝便将木制的面具重新扣回脸上。
    “抱歉,看来是吓到你了。”
    诗人的声音沉静又自然,仿佛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伊达”小姐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眼神复杂地看向坎蒂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唔……我不太会安慰人,但你看起来好像很伤心……”坎蒂丝摸摸自己的侧脸,“不是有句话说,‘倒霉的人看到比自己更倒霉的人,心情就会变好’吗?”
    …………这是安慰?
    这算什么安慰?
    “伊达”小姐不能理解这个人的行为:“如果我说出去……”
    “可是你不会。”
    诗人斩钉截铁地打断她。
    “…………”
    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透过破旧的窗框吹进屋内。
    橘黄的烛火随着风流剧烈晃动起来,在某个瞬间几乎熄灭,却又顽强地直立起来。
    “……嗯,我不会说出去。”少女放下手,慢慢挺直腰背。
    坎蒂丝看她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干咳两声引起她的注意,诗人善解人意地说道:“这里离港口很近了……而且你不是还要去找人吗?”
    “伊达”小姐蹙起眉:“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现在去找也没有关系。”诗人的视线飘到一边,“我已经大概了解这边的情况了,就算遇到麻烦也能应对……”
    少女的脸色却随着她的话越来越难看。
    等诗人说完,她终于深吸一口气,嘴角勾出一个冷笑,恢复到平时怼人的状态:“你真是小看我啊,安奈牙。”
    “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她拍拍自己的胸脯,高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都会把你送到约定好的地方!”
    少女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关门时发出的巨响显示出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坎蒂丝缓缓眨眨眼,酒精的作用让她无法分清自己的安慰起没起作用。
    但还能那么大声跟她说话,应该是打起精神了吧……
    诗人摇摇头,将冰凉的手脚重新缩到被子里,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
    短暂逗留几日后,两人辞别依依不舍的领主,重新踏上旅途。
    也许是那一夜两人分享了彼此的秘密,“伊达”小姐变得健谈了很多,甚至开始跟她说些以前都不会说的废话。
    “我这次来北方是因为听说了一个传闻。”少女一边对着火光查看地图,一边说道,“有个厉害的法师出现在北方边境。”
    诗人在往火堆里添柴,顺口问道:“莫丹法师?”
    “伊达”也不清楚这点:“大概吧。”
    “这个人很奇怪,到哪儿都是穿一身全黑。”她歪着头回忆了一下之前听说的情报,“据说是突然出现在某个村子上,拿出了食物和金币帮助一村的人活下来……等那里的人可以自给自足后又会离开,是个十成十的怪人。”
    坎蒂丝听着这描述也很感兴趣,轻笑了一声:“他想做什么?救世主?”
    “不知道。”
    “伊达”耸耸肩:“但对那些被救的人来说,他跟救世主也差不多了吧……”
    她的视线无意间瞟到那把残破的竖琴,有些不忍直视地抽抽眼角:“你还留着这破……这把琴干什么?”都只剩一根弦了。
    “就算一根弦也能弹。”
    诗人拍拍手上的灰,将竖琴重新抱到怀里。
    轻缓哼唱起不知名的摇篮曲,右手有节奏地波动那根弦。
    伴随着火焰的噼啪声和林间的虫鸣,单弦演奏也别有一番味道。
    少女早已放下手中的地图,支起下巴闭上眼,认真听着身边人的哼唱。傍晚都被这首曲子衬得更宁静……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伊达”小姐才猛地睁开眼。
    “我从没听说有精灵被驱逐出西大陆……”她认真看向火堆旁的诗人,“你当时……恨那些人吗?”
    诗人停下动作,轻轻将琴横放到腿上:“也许……恨过吧。但我现在已经很少想起他们了。”
    “伊达”不满地抿起唇:“你是想说,仇恨会随着时间减弱吗?”
    “如其说是减弱,不如说是被代替了。”
    诗人抚摸着手里的琴,眼神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温柔:“我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他们给我的伤害已经无法伤到我了。”
    少女再次沉默下来,突然嗤笑一声。
    “伤害我的人也无法在伤到我了。”她阴恻恻地盯着火堆,“我可不会放过那些杂碎。”
    坎蒂丝顿了顿:“我们不一样。我憎恨的不是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