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夸张。”周凯抿嘴笑，弯腰给她拿了一双拖鞋，逗她道，“阿姨喊不出口，也可以直接管她叫妈。”
    杨岚眉毛一竖，气得使劲儿掐他手臂，“你还说！还说！这一点见长辈的感觉都没有，搞得我突然有点紧张。”
    “没事儿，大不了我连夜带你私奔。”周凯嬉皮笑脸地灵活躲避她的连环攻击，俩人很快又闹成一团。
    “别碰乱我头发！”杨岚被他抱在怀里还不忘压低了嗓子强调。
    “你俩还真是小孩子。”周母吹干头发从浴室走出，见他们两个拖鞋换了一只就在打打闹闹，笑道，“不过想想也对，杨小姐还是一字打头的年纪，令人羡慕的大好青春。”
    “阿姨您说笑了。您看上去特年轻特漂亮，谁的青春能配得上您的羡慕呢？”杨岚发自内心恭维道。
    “马屁精……”周凯微微侧头，掩着嘴在她耳畔吐出叁个字。
    “我是指，大脑。”周母眉目含笑，“我在你这个年纪，脑子好用得不像话，现在大不如前了。”
    杨岚怔住，有那么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周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杨岚活这么大所赢得的机会几乎全是大脑的功劳，她最恐惧的当然不是皮囊的衰老，而是大脑不再年轻，不再充满活力，不再是她披荆斩棘的利器。
    “你俩怎么傻站在那儿，来坐。”周母说着又朝周凯递了个眼神，意在让他别瞎闹，又转头对杨岚柔声道，“这里除了我和保姆也没别人，你就当成自己家，不要拘束，有什么说什么便好。”
    “哦对，别客气。”周凯故意跟她客客气气地说。
    杨岚强忍住了想朝他翻白眼的冲动，规规矩矩在餐桌坐下，心想周母跟她想象中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不是小说里常见的反派恶婆婆，不是电视剧里刻意塑造丑化的豪门贵妇，更不是身边常见的张口就是家长里短、人生充斥着鸡毛蒜皮的七大姑八大姨，她美丽优雅得像在湖面轻盈滑行的天鹅。此时她忽然萌生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万一周母真的挺喜欢她，那她难道就在周凯这儿不撞南墙不回头了么？这种进退失据的境地她不是第一次面对了，分手肯定是舍不得，可要说“非他不可”又确实差点儿火候。
    “其实我觉得随着年龄增长，记忆力会减退一些，但知识和经验的积累会让人更聪明，物理学家六七十岁仍然活跃在前沿的大有人在。”杨岚常常听一些人说自己的智力巅峰就是高叁，而她坚信那是因为他们后续没有再学习任何需要使用脑子的知识，以至于“用进废退”了。
    “嗯，我也常常这样自我安慰，但我们最终还是要接受自然规律，生老病死，衰败消亡。”周母莞尔一笑，亲切地用公筷替她夹了一块酥鱼，“来，尝尝厨子手艺如何。沾了杨小姐的光，我也是第一次吃冀菜。”
    “谢谢。”杨岚低头尝了一口，心里酸溜溜地想着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Y省人，在当地也算是小康之家，都从没吃过这么高级的家乡菜……这一想就半点儿感动都没了。
    “杨小姐有没有听过Gordius  knot的故事？”周母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周凯，随口问道。
    “嗯。”杨岚点头后发现坐在对面的周凯一脸茫然，便接着讲述道，“古希腊有一个神谕，说是解开Gordius  knot的人会成为亚细亚之王，一千多年无人可解，自此象征着Gordius的天赋神权，后来这个结被亚历山大用剑斩断。”
    “很好。”周母望向杨岚的眼神愈发明亮，“不如我们今天也斩一斩这个结。”
    “啊？”杨岚一懵。
    周母拿过搁在身侧的一个文件夹，缓缓推至杨岚手边，微微浅笑：“不知杨小姐有没有兴趣阅读这几页婚前协议？”
    “啊！”杨岚的震惊程度直接翻了个番。
    周凯一口热汤差点儿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