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他很生气。
宋随意低着的脑袋像鸵鸟,眉头紧巴巴的。
只听他的声音突然开口,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她:“你过来。”
有些人眯了下眼,有些人吃惊,有些人焦急。
“玉清。”杜博芮给弟弟使眼色,现在是什么场合,要说什么话回你们小两口家里再说。
可杜仙人从来没有这种顾忌,不顾大哥的眼色,道:“你过来,放心,我不骂你,和你说两句。”
听到杜玉清说不骂老婆,有人挑起眉头,有人不太高兴,有人愣了愣,好像完全捉不到头脑。
杜亿封这时候也走出厨房了,说:“我告诉她椅子在哪里的。”
杜母登时吃惊,回头瞪了好几眼小儿子:你这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面对众人尤其是杜玉清的质疑,杜亿封只是挑着帅气的眉头说:“因为她看起来很尴尬,好像不找点事做不行。我想来想去,她想做点事就给她点事做吧。二哥,你是不是太忽略她的感受了?”
杜母用力扯了下小儿子的衣服,把小儿子往厨房里推。
要说她尴尬,是谁惹出来的呢?他需要陪她爸,把她单独放会儿,本来就该由他家里其他人好好照看她,领着她融入他这个大家庭,但是没有,相反,处处有人给她难堪。
娶了她,是想让她离开宋家那个糟糕的环境,结果,他家里比宋家好不了多少是吗?
杜玉清别过脸,他拄着拐杖走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特别刺耳,令所有人的心头不由砰砰砰强烈地撞击。
“二哥还生气吗?”被杜母推进厨房的杜亿封叫道,“我说错话了吗?如果我说错了,我道歉。”
“你没有说错话!”杜母吼了一声,为自己心爱的小儿子气急。
“妈——”
“你能说错什么话?只有人做错了事把脏水往其他人身上泼。真是太不像话了!娶个女人回家是家和万事兴的,不是让你们兄弟俩吵架的!”杜母急吼吼的声音,都传进了书房里。
杜父眉头死紧。
宋二叔脸上一片慌乱:怎么听,好像亲家母生气了?在对谁发的脾气?
“妈,你少两句,都没有人说什么!”杜博芮拦在自己母亲面前,劝着杜母不要再说话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一旦打开话匣子的杜母从来都是关不住嘴巴的,好像开了水龙头一样,怎么,家里三个孩子都是她生的,她功劳最大,谁敢说她不是谁其实就是不孝。
“谁说没有说什么了?他不是生气吗?想对他弟弟发脾气吗?不想他弟弟在外面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回家来,刚享受点福气。是谁做错的事,她自己倒好,躲一边去了,不敢出来自己承认!”
宋二叔总算听明白了怎么回事,慌慌张张从书房里走出来,对着女儿说:“随意,你过来。”接着,对着亲家母杜母说:“这事是我错,我给你赔不是,亲家,我让她去给你帮忙的。”
哪里知道杜母听了对方道歉的话后,不仅没有感到舒心,还更忿气,不依不挠地骂了起来:“哦,她是你女儿,她做错了事,还得你这个长辈担着?她是你女儿你当然护着她了。是说我们家对她不好了是不是?”
宋二叔愣了愣,百思不得其解了:“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没有这个意思,我看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你到我们家来,不就是为了她出气的吗?!”说起来,杜母原先并不知道宋二叔要来,更不知道是自己老公请的宋二叔来。
结果这可想而知了,杜父随后走出了书房,闷着一张脸,对儿子说:“亿封,陪你妈下楼去,到楼下去散散心。”
杜亿封马上应好。
可杜母不让,拦住小儿子,冲着杜父和其他人叫起来:“我们两个为什么要下楼去?我们两个做错了什么事吗?明明都不是我们两个做错的事,为什么要我们两个离开家?”
“你够了没有!”杜父忍无可忍,拍了桌子,“我什么时候让你们离开家了,让你去散心你都不高兴!你讲理不讲理!”
杜母愣了下,两腿一软,坐在了椅子上。
王淑琴赶紧走过来扶着姐姐,不满地对杜父说:“你嚷你老婆做什么?她又没有做错事。一开始做错事的从来不是她。”
“就是!”杜母听着妹妹安慰的话,一股脑儿自觉委屈至极,哭了起来,“我这个倒霉的,怀胎十月才把他生下来,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他倒好了,有了女人忘了妈,忘的一干二净,带着全家人反我就是了。”
“妈!”杜博芮都听不下去了,“谁反你了?”
“不是吗?一个又一个吼我!”
谁吼的谁呢,现场每个人都这么想。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可以说在杜母身上展现到淋漓尽致。宋随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陈思颖那人能入了杜母的眼,因为分明这两人同一类人,动不动就吼,动不动就说自己委屈极了。对了,她堂姐宋婷婷也是这一类。
杜母接着吼,拉着自己妹妹,指着家里已经不听她话的杜仙人:“你们不问问他?他上次怎么说的?说想把自己的姨妈大义灭亲?他这不是宠妾灭国吗!”
一群人目瞪口呆的。
宋二叔硬是没有听明白杜母后面那句话啥意思?宠妾灭国?他女儿明明是妻,怎么变成妾了?
在杜母眼里,宋随意就是个妾,因为都没有经过她同意嫁的她儿子,不是长辈承认的儿媳妇怎么能叫做妻,在古代就是不叫做妻!
宋随意的心头阵阵心寒。难怪晴姐说,结婚哪里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永远,儿媳妇别想能讨得婆婆的好。
“阿姨。”宋随意走了出来,到了杜母面前,“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但是,不要说他坏话,他终究是你儿子。”
“呵!”杜母冲她冷笑,“你很会做人了,现在,很会做好人了是不是?像你们年轻人说的圣母玛利亚。”
“我不是圣母玛利亚。”宋随意道,“我是一株小草,而阿姨您高贵上,不是牡丹,就是郁金香。”
杜母鼻孔里又哼了声。
王淑琴皱着眉头骂:“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不知道你婆婆在气头上吗?这时候应该怎么做你心里最清楚。你在这里添油加醋做什么!”
“因为有些事情今天不说明白,永远不能说明白。我想说,阿姨你想拆开我和杜大哥是不可能的。我也知道,阿姨你私下准备给杜大哥另找老婆,不惜还找到方太太那儿。”
“什么!”
杜家几个男人明显都不知道杜母这个小动作。连杜亿封都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母亲,哭笑不得的:“妈,二哥他都结婚了,你这是帮二哥找小三?我第一次听说妈给儿子找小三的。”
杜母恼羞成怒,拍着桌子起来对着宋随意的鼻头指:“我今天和你拼了我告诉你!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在家里当面污蔑你婆婆你安的什么心!”
“我有目击证人的。”宋随意说,“那天,很多人在场。我妹妹宋思露也在。我有没有说错话污蔑人,阿姨心里最清楚的了。”
杜母于是捂住了心脏口,好像喘不过气来。
王淑琴用力给姐姐拍背,叫:“玉清,快来看看你妈怎样了!”
杜母貌似犯急病了,每个人不由都着急。杜家几个男人几乎都围了上去。杜博芮和杜亿封一句妈妈妈长短的,一人握着杜母的一只手。杜母却只觉得不够,那个人呢?那个人怎么不来?
杜父倒是一直站在了后面,看着自己老婆做戏,要是他是儿子杜玉清,都绝对不会过去。
宋二叔很紧张:“这这这,打电话叫医院的救护车!那个,随意,你快点打电话啊!”
宋随意很听父亲的话,开始拨打电话。
“打什么电话!”王淑琴一看急了,打断宋随意的手说。
宋随意道:“我爸说的没错,阿姨如果生病肯定要赶紧送医院去的。上回,我那堂姐就是阿姨这个状态,后来送到医院,哪怕医院检查了说没事,最后确诊说是癔症。”
噗!
杜亿封一口笑喷出了嘴:“你哪个堂姐?”
“封儿!”杜博芮瞪着这个弟弟,本来以为这个弟弟到了国外经历了教训,回国来性子会稳重一些,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笑!
杜母和王淑琴两个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下不了台。
唐湘怜捂着嘴,别过脸。杜艺雯小朋友一脸惊呆相。
宋二叔再傻,这会儿也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回头瞪起女儿:“这个,能和那个相比吗?”
“爸,我没有说阿姨得的癔症啊,我是说,上医院看最保险。杜大哥哪怕在这里给阿姨看,肯定看不出个所以然,因为都没有医院的仪器检查准确。”宋随意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杜父点了点头,指挥两个儿子:“送你们妈上医院去吧。这样,检查清楚怎么回事了,我们都能放心。”
杜博芮硬着头皮搭腔,不敢看杜父,也不敢看杜母:“哎。”
杜亿封笑不停嘴,捂住了肚子喊:“好疼,笑死我了!”
杜母起来,一个拳头打到小儿子身上:“我让你回国来笑的吗!”
“闹够了没有?”杜父再次开嘴,“闹够了就吃饭了,全家人都饿死了。”
杜母黑着脸,悻悻然地站了起来。
王淑琴扶着她走去厨房,眉头一直紧皱。
杜父对宋二叔做个歉意的手势:“对不起,我内人脾气有些急躁,平常她倒不是这样的人。”
“看得出来。”宋二叔笑笑摆手,“没事没事,看你这几个儿子一个个都这么出色,都知道亲家母是个很好很能干的女人。”
杜母哼哼,心里头怎么腹诽宋二叔不说。
宋随意静悄悄挪了脚步,是因为看到他早就在众人吵闹不休的时候,一个人走到阳台去了。
她的杜大哥,是个仙人,仙人,应该最烦这些吵嘴的人间琐事。
“杜大哥,开饭了。”宋随意的脑袋伸出阳台与客厅之间的玻璃门,冲着他的背影小声提醒。
杜玉清回过头,只看她那毛躁的短发贴着她那张刚刚长上点肉的小脸,不由的有一些皱眉头。
“杜大哥。”她眨眨眼,走到了阳台上,伸手去扶他。
他没有说话,那手一直抚摸她的脸,慢慢的,无比小心的,仿佛自己摸着是块玻璃。
宋随意咋弄起眼睫毛,这时候她也不该自己该怎么做。
忽然,他的手绕过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脑袋一带,按在了自己胸膛上。
宋随意一怔,察觉的时候,只听耳畔是他的心跳声,好大好响,每一声好像都要震进她的心口里去。
他轻轻地在她耳畔边开了嘴唇:“不准离开我,知道吗?”
她抬起头,两只眼里什么东西在流闪着。
感觉他好坏,凭什么叫她一个人不准离开他。
什么事,对他来说,都是不能动摇他的意志的,所以他只怕这个小丫头自己先承受不住想多了要走。因为别人的话,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用在意。他只在意她离开不离开他。
“以后,我们不会经常来这边,我向你保证。”
宋随意对于他这话点点头。
这些人,说可恶吧,不到论死罪的时候,他们也不可能一个个和这些人纠缠,眼不见为净最好。他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开饭了,二叔,二婶!”杜艺雯喊。
他抓紧她的手。她扶着他,走回屋里。
一顿晚餐,终于在有惊无险的前戏中开饭了。有了前面的教训,杜母在之后的晚饭里一句话都没有开嘴。姐姐都不说话,王淑琴心里琢磨琢磨,也就没想着闹场了。
这两姐妹大概是平生第一次吃了这么郁闷的一餐。搞到她们想提前离场顾着面子都不可能。
杜父一晚上都在给宋二叔劝酒,可能心里有些歉意。
宋二叔谦卑,被杜父灌了不少酒,后来有了不少酒劲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