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纪若手指在椅子上敲了敲,她道:“没怎么,就是提醒你一下,你该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了。”甄月疑乎看了她一眼,搞不懂她这话的意思。
将甄月脸上的疑惑不解收进眼底,纪若冷冷一笑,“你才半年没去体检,你就患上了重级神经病!不仅如此,我担心你这身体怕是不止这点毛病,你去检查的时候跟医生说说,让他看看你脑子是不是秀逗了,我担心你可能还患了妄想症。”
甄月:“…”
“纪若,你横!你信不信我让公司雪藏了你,看你拿什么横!”她最讨厌纪若明明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却又装作一副自视清高的样子。迟早有一天她要撕碎这个看上去一切都很美好的女人的面具,她要让所有人看清纪若有多肮脏!
甄月自知说不过她,只能怒气冲冲丢下一句狠话,踩着她那十几公分的高跟鞋离去。
睨着甄月离去的背影,纪若嘴角冷笑幅度更大,“甄月,你当姐姐吃鱼长大属猫的,任你欺负?”若说谁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纪姑娘绝对会是排名第一的存在。
纪若淡定坐在椅子上,她并未被甄月这话影响到。雪藏,她先在的情况跟雪藏有什么区别?
*
坐上回酒店的出租车,纪若接到了一个电话。
“韩医生。”
“纪小姐,专家探讨结论出来了。”
医生后面说了些什么纪若根本就没听清楚,她耳朵里一直嗡嗡作响,心头千斤重。
“师傅,送我去机场!”
☆、004、其父纪谱霖
c市第一人民医院。
“纪小姐,纪先生的病情实在是太罕见,我医专家经过探讨一致认为纪先生他并不是得了绝症,而是中了一种会缓慢吞噬掉他生命的未知病毒。很抱歉,我院实在是没能力医治你父亲!”医生一板一眼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同情跟怜悯。
刚从b市飞回来还没有喝一口水的纪若抬起头来,睨着这个两年来一直替她父亲治病的医生,美丽绝色的脸蛋上泛着绝望无助。“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讷讷的话语里,有着淡淡的哀伤跟不甘。
抬手拍拍女子单薄的肩膀,医生无奈摇头。
医生摇头,无异于是将女子打入了地狱。“韩医生,这些年我赚了点钱,我愿意将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你,只求你治好我的阿爹!韩医生,我求求你!”白皙纤瘦的五指紧拽医生白大褂不肯松开,纪若仰头看着医生,目光诚恳至极,又带着点点卑微。
凝视着女子过分美丽的脸蛋,韩峰也有些于心不忍了。“纪小姐,不是我不愿意医治纪先生,实在是我能力有限,无能为力啊!”狠心拂去衣角处那只手,韩峰摇摇头,转身走进他的办公室去了。
一个人站在敞亮却幽静的走廊,纪若感受到了寒彻骨之冷。
这些年纪若好几次挺而走险跟大雇主做交易,她偷来他们想要的东西,换取高昂的金钱,这些年的确赚了不少。可那些钱都用在给纪父治病这件事上,纪若认识一个神秘的雇主,只要纪若交付足够多的定金,雇主就会给她能暂时抑制纪父的药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纪父的身体越来越差,以前那些药是再也起不了多大做用了。前段时间赚了一千美金,跟雇主拿了药,结果纪父服用药之后不到一周就复发了……
钱没了,纪若不怕,可阿爹彻底被判死刑,纪若是真的绝望了。
听说做艺人很赚钱,所以三年前她不怕死的踏进娱乐圈那个大染缸,在那个圈子里忍辱负重,承受着经纪人的冷落跟同行的白眼,为的就是赚更多的钱治好阿爹。结果,阿爹还是被下了死亡令,你叫她如何接受这个消息。
—*—
六月天的烈日将大地烤成热锅炉,平底凉鞋踩在略有些烫脚的泊油路上,纪若双手环胸,她好冷,冷的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纪若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家的,等她来到再是熟悉不过的街道口时,脚步却胆怯的不敢再前进一步。
石江小区是一片破旧的有些年代的弄堂区,不少中年大叔大妈在江边大榕树下打牌,老人们则坐在树荫下的石椅上下象棋,他们手拿象棋,皱眉深思熟虑下一步棋子该落于何处。
这里街道虽破败,居民却团结一心,和乐融融。
江边最大的一颗榕树足足有一百年的历史,那榕树左下方立着一张小桌子,一个身穿泥色衬衣的中年男人佝偻伏俯在桌上,他他戴着不太干净的眼镜,左里拿着一把铁锁,右手拿着一枚小钥匙,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银白色的修锁镊子。镜片后方的眼眶生出几条深浅不一的皱纹,松弛的眼皮下一双鹰目炯炯盯着手中的钥匙,目光略带满意。
阿爹研究锁匙的时候,总是兴奋又有成就感的样子。
纪若最喜欢见到阿爹意气风发的模样。
一想到阿爹被病痛折磨时痛苦的场景,那双微冷的美眸总会忍不住浮出水雾。细手摸了把眼睛,有些润。聘婷秀丽的人儿穿过大榕树,从树荫里偷射进来的光阴打在她洁白无尘的长裙山,这一幕,是纪谱霖最想要看到的场景。
“阿爹。”乍然听到这轻声细语的唤声,纪谱霖握着锁匙的手一抖,镜片后方的眼皮眨了眨,满是不可置信。缓缓抬起头来,纪谱霖看清来人面貌顿时一喜,“丫头!”他赶忙放下锁匙起身,隔着一张小桌子就想要拥抱自己的女儿,他的手刚要碰到纪若身子的时候,纪谱霖动作一顿,两手迅速撤回。
慌忙在裤子上擦擦手,纪谱霖这才嘿嘿一笑,看着自己女儿,纪谱霖那张写着生活艰辛与柴米油盐的老脸一红,笑容拘谨却真实。“一直碰这些玩意儿,脏!”
“阿爹,小若不嫌脏。”纪若捧起阿爹皮肤泛黑的双手,语气满是心疼。阿爹一把屎一把尿将她拉扯大,她怎会嫌弃阿爹脏?鼻头一酸,素来坚强的纪若很想哭。
“我丫头现在可是明星,你的衣服都是牌子货,弄脏了不好!”丫头挣钱辛苦,当爹的帮不了她,就更不舍得糟蹋她一分一毫。
挣钱都不容易,纪谱霖可以忍着不抱丫头。
“阿爹…”纪若鼻头本就发酸,听阿爹这么一说,她就更酸了。眼泪不争气落下,啪嗒啪嗒滴落在桌子上,纪谱霖一惊,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丫头,别哭了!”丫头一哭,纪谱霖心就乱了。见女儿还一直掉眼泪,纪谱霖无奈叹了口气,他惹祸了!
纪若无声哭了好一会儿,才命令自己停下来。再哭,阿爹就该发现端倪了。
“诶,对了,你昨儿晚上不是给我打电话说去b城出席发布会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纪谱霖用毛巾扫了扫自己刚才坐过的实木老式椅子,示意纪若坐。
纪若将纪谱霖一把按在椅子上,她红着双眼给阿爹捏肩膀。“我就一小角色,去亮个相就行了。”有多久没有这样给阿爹按过肩膀了?
作为一个在三线挣扎了三年的小明星,纪若谈起自己不景气的事业时态度很是无所谓。她不需要功成名就,她只需要钱。只要能赚到钱,什么角色她都接,只要不是那种违背自己底线的角色。
一线大腕赚的虽多,可他们每年开支也很大,作为一个三四线游走的小明星,纪若每年虽不多,但也不少。除去公司跟经纪人所得,她每年都能赚个五十多万。加之她并不怎么出去应酬,也不爱抛头露面,这两年也存了百来万。
原打算将这钱存着给阿爹治病的,现在看来算是落空了。这一刻,纪若生起几分退出娱乐圈的念头,那圈子不是什么好地方,乌烟瘴气的,呆久了会窒息而死。
听纪若这么说,纪谱霖苦涩摇摇头,没能给丫头事业带来帮助,是他这个当爹的没用。“丫头,你吃饭没?没吃阿爹给你烧饭去!”
看着阿爹兴奋的模样,纪若心里甚苦,这些年只忙着赚钱,都没怎么陪阿爹,她快有两个月没跟阿爹一起吃饭了吧。看着阿爹的脸,纪若心酸之余还有些疼,不是剧烈的那种疼痛,更像是被针尖一下下扎着。
流着血,却又不至于丧命。“小若还没吃饭,阿爹,今天这顿饭我来做!”佯装无恙笑笑,纪若这话听得纪谱霖咧嘴直笑,“阿爹好久没吃到丫头做的饭了,今儿算是有福咯!”纪谱霖很容易满足,只要丫头在外过的好,他一个人孤单点也没啥。
*
纪谱霖居住在第四弄堂,这弄堂叫义路巷。
他住在巷子中间,屋子是两层式,这屋子还是纪若很小的时候建的,十七八年的历史了,屋子里的一切摆设都有些陈旧了。这里,也是纪若成长的地方。
站在老式厨房内,纪若一边切菜一边跟靠在厨房门的阿爹说话,她不知该如何告诉阿爹他的身体状况。强颜欢笑面对阿爹,对身为演员的纪若来说不是难事。
纪谱霖见到女儿今天格外的话多,心里颇有些安慰。这丫头一直是个闷葫芦,既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纪谱霖一直担心她在娱乐圈会受欺负,现在看来自己是空担心了。
“丫头,你现在有没有找个爱人的打算?”纪谱霖凝视着女儿忙碌的背影,问的一片认真。纪若手在围裙上擦擦,摇头道:“没,我还年轻,真的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年轻多好,想做什么做什么,结婚了就没这么自在了。
见纪若摇头,纪谱霖眼里显出满满的舍不得,“丫头,遇到好的男孩就试着处处吧!阿爹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你要走的路还长,一个人会很孤单的。”
拿着锅铲的手一抖,纪若望着锅里的鱼直发愣。
*
纪谱霖最喜欢吃纪若做的红烧鱼,每次纪若做饭这道菜都是必不可少的。“丫头,厨艺有长进!”在纪谱霖眼里那红烧鱼就是饕餮美食了。
阿爹吃的大快朵颐,纪若心里惆怅就越深,还能看阿爹这样痛快吃饭几次?如同爵蜡吃着碗里的饭,纪谱霖没有看见女儿的眼泪滴进了米饭里。
桌子上的手机呜呜震动个不停,纪若扫了眼来电人,莹润的眼珠子里闪过一抹疲惫,接起电话,里面立马传来一阵气壮山河的咆哮声。“纪若,你胆儿肥了!敢无视公示规定私自跑了!你还记不记得签约时写着一切行动服从公司的安排?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名气不大普倒是不小,纪若,你信不信我让公司雪藏你!”经纪人的声音有一股气吞山河的气势,纪若将手机放远些,免得耳膜被震坏。纪谱霖听到那母老虎般的吼声,忍不住蹙起眉头来。
他很想抢过电话对那女人乱骂一通,但他又担心这样做会断了女儿前途,只能瞪大双眼怒视着桌上的鱼。等经纪人吼完,纪若这才冷冰冰说了句:“抱歉威姐,今天家里忽然出了急事,我一时心急忘了给你通报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纪若,你还想有几个下次?”
纪若皱皱眉头,赶紧重新说道:“绝无下次,我保证!”
听到纪若做了保证,李威呼了几口粗气,又不满意数落道:“家里出了急事就可以恣意妄为吗?纪若,你知道你这样乱来给公司带来多大亏损吗?”
纪若紧锁眉头,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早回来半天能给公司带来什么损失?反正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哎啊威姐,纪若她无法无天惯了,你还不了解?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又仗着总监对她有几分爱意,她任意妄为也是有资本的。这怪不得她,谁叫她生了一副好皮囊了?”电话里面忽然传来一道甜腻腻的声音,那声音音量可不小,纪若可听得一清二楚。
对方是谁,不需多说,正是李威厚爱的甄月。
那端李威跟甄月又嘀咕了好一会儿,李威这才想起还有个纪若。“纪若,明天到公司,等着受罚吧你!”李威火速挂断电话,纪若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心情很不好。
电话挂断,菜也冷了。纪谱霖坐在她对面,嘴巴都气歪了。“这疯婆娘是谁?”
“是个神经病!”
☆、005、你被雪藏了
深v领口的白色衬衣跟纪若白皙如雪的肌肤紧贴在一起,黑得发亮的秀发被她高高束起,黑色九分阔腿裤下,一双白净到没有一点瑕疵的踝骨裸露在空气之中,踩着实木地板,纪若在男性同胞欣赏热情的目光中径直走进电梯厢。
站在电梯厢内,纪若漆黑的眸子凝视着镜片里反射出来的女人,心里很怪异。自己的妈妈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生出她这般面貌的女儿,阿爹长得岁不丑,却也不见得有多好看,显而易见,阿爹的外貌特征一点也没遗传给她。
自纪若有记忆以来,就从未见过自己的妈妈,阿爹说妈妈因为车祸去世了,那家里总该有她的照片吧,可是很奇怪,家里并没有。
叮!
走出电梯,迎面走来四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男孩子,他们是飞天娱乐培养了两年多的新人,这四人前两个月组了个团,名叫one,dream。公司为他们量身打造了一张专辑,专辑售卖的比公司预料的要好很多,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短短两个月,他们便已打响了知名度。见到纪若,四个男孩都很是乖巧的喊了声:“纪姐姐。”十七八岁的孩子正处于青春期,荷尔蒙泛滥成灾,对于纪若这样的冷美人,这四个孩子心里都将她当做女神来看待。
纪若手掌摸了摸其中一个黑衣男孩的脑袋,那男孩叫伊岳,被女神拍头,伊岳脸一红,不敢去看纪若,“明天就是去桔子台做嘉宾的日子了吧?小子们,可得好好表现啊!”
“是明天,谢谢纪姐姐!”另一位成员南缘笑的一脸羞涩。十七八岁的年纪,尚还青春无害,他们的脑子里对于资源以及利益两个词还没有过多的概念。看着四个男孩脸上无害的笑容,纪若心里有些惆怅,当年初进公司的时候,她跟甄月就是一个组合。
差不多的年纪,加之又都年轻貌美,两个人顺顺利利的出道,火了不到三个月便有无数的演出跟饭局邀约。纪若心高气傲不愿出席,那甄月却不在乎这些,为了得到地位跟金钱以及知名度,甄月一个人去认识大佬,陪各导演睡觉,争取到了绝大部分资源。自然,她的付出没有白费,她成功了,而纪若也从当年稍有知名度的歌手转变成了一个连三线都没混上的小影星。
但她不后悔,有得必有舍,得了清白就不应求地位。
若说纪若是一只卑微的麻雀,那甄月就是漂亮的喜鹊,而大公司的一姐则是华丽凤凰。
“纪姐姐,我刚才听人说…”伊岳说到一半又止住了,纪若懒洋洋挑起眉梢,示意他继续,伊岳推搡南缘,南缘又推推另外两人,到最后还是伊岳开的口。“他们说公司要捧一个新人,最近资金缺乏,资源又紧张,我听说公司准备…雪藏你…”伊岳孩就像做错事般,十指缠在一起很过意不去。
闻言纪若并没有气愤,这个结果她早就猜到了,从最近甄月越发大胆肆意的话语她已经猜出了些许端倪。“没事,你们忙去吧,我先进去了。”
纪若随意摆摆手,那淡然得不受任何事困扰的模样,看得四个男孩佩服。
“你们说纪姐姐人长得美,演技又好,公司为什么不捧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光头小男孩蜇俊盯着纪若离去的背影,一脸八卦。“谁知道!”伊岳走进电梯,纪姐姐那么好,他还奇怪她为什么火不起来。
“我倒是听说过一点点关于纪姐姐的事。”南缘攀着另外两兄弟的肩膀走进电梯,四个人站成一团,都看着南缘。“我听说我们总监曾经追过纪姐姐,不过被纪姐姐给拒绝了。后来总监喝醉了在车里对纪姐姐毛手毛脚,结果被纪姐姐用啤酒瓶子破了脑袋,还去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蜇俊点点头,“我知道的也是这件事。”
“不是吧?我们总监看上去挺好的,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模样乖巧的刘子墨回想起他们那总是笑对他人的总监,感到难以置信。
“人面兽心,笑面虎才可怕!”
“好了别说了,议论总监太多对我们没好处!”伊岳开口打断兄弟们的八卦,几个青年这才闭嘴下楼去练习室。
*
“咚—咚!”
“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