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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有情(高干 婚后) 我的小男友(高甜, 1v1) 我爱的你

第109节

      她声音渐渐沙哑,缓了缓,继续说:“昨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了赫,梦到他全身血淋淋的,腕上戴着我送给他的平安符,笑起来露出满口的整齐白牙,他说,婧小白,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我到死都不会瞑目了。我才想起来,我小时候最初的梦就是要与赫一起上战场,像母后那样驱逐敌寇、保卫国家,成为大兴国的女将军!现在,赫成了俘虏,生死不明,我请求父皇准许女儿前往西北战场,像一位真正的不担虚名的大兴公主那样,为大兴的社稷和百姓的安危付出我的一切!”

    百里婧说完,紫宸殿内寂静,连太监和宫女都呆愣地望着她,没有哪一位公主会舍却养尊处优的安逸生活,跑去战场之上冲锋陷阵。战场如屠宰场修罗地,每天都有死去的将士,西北那种恶劣的环境就算是成年男子都受不了,何况是一位尊贵的公主。

    司徒皇后上台阶时恰好听到这最后几句,她的脚步也定住了,没再继续往前走,她在等景元帝的回答。

    景元帝沉默了一会儿,威严的双目盯着百里婧道:“婧儿,你想清楚了?如果在战场上出了事,岂不是要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父皇,数以万计的将士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他们的父母也有这样的顾虑,可是国家需要他们,所以,请父皇将心比心。”百里婧跪下道。

    景元帝叹了口气,久久才道:“好吧,婧儿,父皇就将心比心,准了我大兴国婧公主赴西北战场历练。”

    百里婧猛地抬起头来,笑中含泪:“谢父皇成全!”

    司徒皇后在这时踏入了紫宸殿。

    景元帝遥遥望着她:“皇后都听见了?”

    司徒皇后的神色十分古怪,百里婧叫了她一声“母后”,她却久久未应。

    “母后?”百里婧又叫了一声。

    司徒皇后这才听见,走到景元帝身侧的凤座上坐下,声音也与往日不同,颇为低沉:“婧儿,你不要胡闹,上战场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旦开战便身不由己,再没有父皇母后可以护着你。”

    百里婧异常坚决:“母后,我已经长大了,母后当年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更何况,我是大兴的公主,是父皇和母后的女儿。不论这战事需要打多久,一年,两年,十年,我相信我可以做到。”

    司徒皇后难得眼神不再锐利,而是充满悲悯地望着百里婧,良久,她转开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好,你要去就去吧。”

    “谢谢母后恩准!”百里婧郑重地谢恩。

    司徒皇后不敢再看她,说话似乎连声音都变了:“既然要去大西北,先去找你舅舅,让他多教教你。快去吧。”

    百里婧点点头,再向帝后行了个礼,转身快步出了殿门。

    司徒皇后目送着百里婧离去,她的华贵公主常服一寸一寸矮下去,直至消失在殿外,她仿佛看到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她从小对她的女儿放任自流,让她混在男人堆里,可是没有想到女儿的性子与她几乎一模一样,连遭遇也与她十分相似,她骂着她的时候就好像在骂着自己,心疼她的时候也好像在心疼那时的自己,虽然,她对她的责骂比心疼要多得多。她希望能骂醒她,让她少受些苦,她不听,和当年的她一样撞得头破血流,以在战场上杀敌为仅剩的人生乐趣,最后成为司徒家和这个社稷的冰冷象征——

    凤座上的女人,和当年手握长戟的司徒女将军一样……活成了雕像。

    这一刻,司徒珊再没有什么话想对百里尧说,他要交代,她会给他一个交代,他永远别想她低声下气地求他!休想!

    若要论算计,百里尧怎么也算不到她留了怎样一着棋……

    见司徒珊起身要走,景元帝叫住了她:“皇后……”

    她的脚步顿住,却没回头,天下间只这一个女人敢用背对着一国之君,景元帝已经习惯了,根本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妥,顿了顿,道:“朕知道司徒家这些年来很不容易,但是,有些事,朕虽有心却无力,这一次,要委屈司徒家了。”

    司徒珊听罢,冷冷道:“臣妾无权干政,一切听陛下裁夺。”

    说完,再不停留地快步离去。

    景元帝眼神灰暗,瞬间没了脾气,她从来都是这样,来去匆匆,脚步从不会为了他稍微缓一缓。明明如此烦躁的时刻,他想拉着她的手在御花园里散一散步,她一点机会都不肯给他。

    百里婧自元帅府回来,多少知道了些许北疆的战况和此次赫被俘的经过,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将士,一旦没有了口粮和水,便只能任人宰割。

    完全陌生的大西北,血腥屠戮的沙场,她怎么会不紧张?可是她总觉得赫在等她,他们吵着架分开,难得的生辰都不愿再与她一起过,她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回到左相府,天已经很晚了,刚到“有凤来仪”,丫头绿儿迎上来,行过礼,神神秘秘道:“公主,驸马爷给你准备了惊喜。”

    “惊喜?”百里婧蹙眉。

    “您进屋瞧瞧就知道了。”绿儿卖关子。

    百里婧进去,推开第一道门,只打开一道缝隙而已,一只手就将她拽了进去,将门又关上了。于是,百里婧瞧见满屋子飞着的蝴蝶,蝴蝶是所有会飞的虫子里最优雅的一种,翩跹着翅膀的时候美得像幅画。桌上摆了一瓶鲜艳的花,几只蝴蝶停在花朵上,时而飞起又落下,动作如此轻盈。而屋子里的帘幔上也多绣着花,蝴蝶当了真,便也停在上面,待发觉上了当又飞走,过一会儿又被艳丽的颜色吸引着飞回来……满屋子的蝴蝶飞,像是把来不及细细观察的春天请了进来……

    百里婧注视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身边的墨问,她在看蝴蝶,他一直在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赞许。

    百里婧笑了笑:“很漂亮。”

    墨问听罢,异常欢喜,随即捧起那瓶花递到她跟前时,百里婧忽然笑道:“墨问,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明天,我会赴蓟州,随军出征。”

    墨问骤然变了脸色,手里捧着的花瓶“哐当”的一声落地,碎了的瓷片与水花撞上墨问的双腿。

    “公主,驸马,出什么事了?!”丫头闻声匆匆推门进来。

    受了惊吓的蝴蝶慌忙从开着的门飞了出去,一室的梦碎得七零八落。

    墨问想笑,却真的笑不出来,第一次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讨她的欢心,却原来怎么讨她欢心都没用。她一早就有了打算,他却在家里坐立不安了整整一天,为她筑的这些梦不切实际,她不稀罕……墨问这个人,她不稀罕。

    ☆、第182章

    “快关门!蝴蝶飞走了!”丫头绿儿察觉到气氛不对,忙带上门出去了,留他们夫妻俩说话。舒殢殩獍

    屋子里又暗下来,墨问面无表情地看着百里婧,目光却并不在她身上,他真像戏台上的丑角,戏都演完了还不肯走,她本就不爱他,也不信他,现在更是不与他商量一声便要远远离开。

    去哪里?去战场上……呵。

    然而,墨问不死心,上前一步握着百里婧的手,脚踩在碎瓷片上,刺穿了鞋底扎得他生疼,他在她手心写:“不要去。你从未去过战场,会没命的,你走了,我怎么办?”

    百里婧拉着他从一片狼藉的地方走开:“小心脚下面,有没有戳到?”

    墨问不应,固执地等着她的回答。

    百里婧望着他的眼睛,咬咬唇,低下头道:“我要去救赫,我要找到他,我不能失去他。墨问,以你现在的身份和才能,没有人敢再对你怎么样,你在家好好等我,不要担心。”

    墨问似乎明白了,他性子里最暴烈的那一部分在血液里沸腾起来,越烧越烈!不能失去司徒赫?她怎么就能如此轻飘飘地将他贬低到这种地步?同床共枕的夫君,她亲自挑的夫君,就这么一文不值?比不上她的旧情人,比不上她的青梅竹马,比不上她的家国社稷,什么都比不上!她还让他不要担心?他的心都没了,拿什么去担心?!

    这一文不值的狗屁男欢女爱!他真是贱到骨头里赖着不走!

    百里婧见墨问的神色古怪,眼睛里一片通红,忙伸手拍着他的脸,急道:“墨问,你怎么了?别吓我……”

    墨问忽地将她的那只手摘下来,攥在手心里,一笔一划重重地写:“司徒赫重要还是我重要?如果我们都要死了,你会救他还是救我?”

    这个问题好熟悉,百里婧一愣,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这么问?赫也曾问过她,现在从不斤斤计较的墨问也来问她,可本就没什么好比的,这样的假设根本不成立,在她的眼里重要的人太多,她一个都不能失去。为什么重要的人非得决一胜负拼出个高下不可?

    “这个问题一点意义都没有!”

    “好,既然你觉得没有意义,那我从此都不会再提起。”

    她当初为了墨问遇刺一事对着赫大吼,赫对她说了这最后一句话,然后,不告而别。如果赫永远也不回来,这将是他这一辈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想到这里,百里婧心里疼得厉害,似是要说服自己下定决心似的,答复道:“赫不会死的,墨问,你也不会。天色不早了,我去跟木莲道别。你该喝药了。”

    她握了握他的手,一瞬松开,声音也难得如此温柔,没有一丝不耐烦,她已将性子收敛了许多。

    可是,墨问却如同魔怔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忽然明白了——她没了夫君可以再找,司徒皇后、景元帝很多人都曾这样对她说过,她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而她的表哥司徒赫对她来说却只有一个,所以她不惜拼了命也要去救他,哪怕希望渺茫。

    亲人和夫君,她选择亲人,而不是夫君。

    别说什么血浓于水,也别说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之所以这样选择,只是因为夫君不够重要,若是换做韩晔,她又怎么舍得?哄一哄他又能怎样,她连哄都不愿。

    墨问已然心灰意冷……感谢上天赐他这心灰意冷,浇灭他天之骄子的所有高傲与狂妄。

    ……

    百里婧去“浩然斋”与木莲说了赴大西北一事,木莲还没来得及反应,屏风外便有人打碎了东西,发出清脆的声响,墨誉着一身天蓝色便服自屏风后转出来,脸色颇为局促不安,看着百里婧解释道:“抱歉,失礼了,手滑……”

    今天总是听见仓促而混乱的碎裂声,百里婧叹了口气,听见墨誉这么一说,便没在意,对着墨誉略点了点头又回头跟木莲说话。

    胎儿不稳,木莲还是不能下床,人靠坐在床头上,有意无意地望了墨誉一眼,墨誉因何失手打碎她的药,木莲心知肚明。自有孕以来,木莲与墨誉的关系大有好转,未曾再发生什么口角,真应了先前她对百里婧说的那句“相敬如宾”。

    可是,婧小白一来就不行了。

    一听说婧小白要去大西北,墨誉就失态到如此地步,跟他那天早上突然发现兔子小黑不见了一样,慌慌张张跑过来质问她,却想起她有身孕,气得只能独自跑开,到现在下人们都不能在墨誉面前提起兔子。现在,泼了她的药,却不让人再煎一碗,杵在那不走,只为了听婧小白说接下来的话……

    “婧小白,我知道你担心赫将军,可是你这样做有点太胡来了。行军打仗与寻常比武不同,你要想清楚再决定,否则,只会让我们都放心不下。”木莲道。

    百里婧笑了笑:“我知道自己鲁莽冲动,一直都让你们不放心,可是这一次我非去不可。我有我自己的打算,相信我,我不会没用到只能添麻烦。”

    婧小白没有对她说具体的原因,木莲也没有再问,只是叹道:“婧小白,你向来都是不肯听话的,我从来都劝不住你。只是,我好恨自己,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身子不好,否则,你要去哪里,我便跟你去哪里,即便是上战场,我们也有个照应。”

    百里婧听罢,笑了,隔着被子抚着她的肚子道:“别说傻话了木莲,我有时候会想,安安稳稳的人生才最幸福,生几个可爱的孩子,与自己的夫君一起看着他们长大,等他们遇到他们喜欢的人,没有强迫,没有隐情,毫无波折牵着彼此的手过一生……”她看着木莲的眼睛,黑亮的双眸泛着光,寻求木莲的认同:“世上肯定有这样的人,对不对?”

    木莲又被问得愣住,还来不及点头,百里婧已经自床沿上站了起来,拍着她的手背道:“我走了,木莲,等我回来,也许你的孩子已经生了,记得教会他叫干娘。”

    “好。”木莲轻轻一点头。

    百里婧转过头,看到墨誉,他躲闪着目光不大敢看她,百里婧道:“墨誉,记得好好照顾木莲,我只剩她一个师姐,不能让人欺负了她。”

    墨誉的个子比百里婧高出一个头,他看着她的时候,她已经从他身边擦了过去,走了。眼看着她绕过屏风,就要远走,墨誉忽然追上去,喊道:“你自己小心点!”

    百里婧正要跨出门槛,很意外地回头,见墨誉一只手扶着屏风的边缘,眼神有些莫名的迫切。没有多想,百里婧礼貌地冲他一笑,没出声,走了。

    墨誉这一刻忽然恨自己不是武举出身,否则,她要去大西北,他便可与她同去,百无一用是书生,只会舞文弄墨有什么出息?

    尽管木莲早就知晓墨小黑的心思,却还是在他这声焦急的喊声里心内一痛,她刚才没有回答婧小白,世上不可能有两全其美的婚姻,绝对不可能有,多的是无可奈何和委曲求全。譬如主人,说要带婧小白走,却还是将她留在了这里,如今眼看着她要上战场,主人又当如何?只是,这样一来,唯一的好处便是将婧小白带离了病驸马身边……

    丫头们在帮百里婧准备出行的东西,百里婧也在收拾着,过了会儿,有小丫头进来禀报:“公主,御膳房的两位师傅准备了一桌酒菜,为公主践行。还有,驸马爷的药熬好了,还没喝呢。”

    百里婧这才想起来:“驸马爷人呢?”

    “奴婢见驸马爷回偏院去了。”

    百里婧道:“那就去偏院用膳吧,药呢,拿过来,我先带过去。”

    丫头们将药装在食盒里,百里婧独自一人往偏院走去,可到了小屋,却里里外外都找不到墨问,不由地有些担心。

    墨问在竹林旁的小池边坐了许久,期间,桂九和黑鹰都来过,见主子与往常格外不同,两人谁都不敢出声,只互相使着眼色,埋怨孔雀为何偏偏不在,若是有她在,就好办多了。查一查主子是不是又犯病了,或者问一问他怎么了……

    墨问忽然开口道:“准备一下……”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回长安吧。”

    长安宫阙深深,清冷异常,也总好过这里无人问津。他的妻不稀罕她,再高的位置爬上去又有什么意思?

    桂九、黑鹰大喜过望,立刻跪地道:“是!”

    两人消失在沉沉夜色中,墨问又坐了会儿,起身缓步往回走,林间小道就那么两条,他看到他的妻在另一条小道上急急找着什么,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她。

    “墨问!墨问——”直到听到他的妻叫他的名字,墨问才知道,她在寻他。

    这一刻,不知怎么的,墨问的脑子里忽然想起新婚之夜她自睡梦中喊出的那几声“韩晔”来,带着绝望的哭泣。墨问的报复心理乍起,要是他以凄惨无比的方式死在她的面前,她是否也会绝望哭泣?脑海里随即出现护城河畔,她看到他身中九箭时的愕然表情和痛哭失声……

    她也是担心他的。

    他就这么喜欢看她绝望?

    不,不是的,他只是想看到她在乎他的样子,寻常时候无法辨别,他被逼得毫无办法,才希望走一些极端的路子来证明一番。他并不是真的希望她难过……

    墨问呆呆地杵着,手忽然一松,手心里的那样东西滑落在草地上。墨问恍惚清醒过来,弯腰拾起它,拿到眼前来细细瞧着,抹去上面的草屑灰尘——深海血珀制的哨子,世上绝无仅有的一件珍品,她送给他的时候,他还不爱她,谁知竟越陷越深终至今日这不可自拔的地步……这都是命,无法预料。

    过去许多年,他从不明白什么是牵肠挂肚焦躁不安,如今他总算明白过来,却不懂该怎么做。他以为付出了许多,一旦得不到同等的回应,他便狂躁暴怒,想要撕碎了她塞进腹中,让她永远都不能离开他。

    他急功近利地想要回报,带着强硬的掠夺姿态而来,却又表里不一,做足了伪善的戏码,而韩晔,无论遭受多少她多少指责和羞辱,始终没有对她恶语相向,杀机四伏里第一个去救她,他看得出来韩晔对她有多容忍多在乎,温柔自眼神到动作都无法掩盖……

    这似乎,就是他和韩晔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