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过年的前两天,她接到宁佳岩的电话。
宁佳岩说:“新年快乐。”
她说:“你也是。”
宁佳岩说:“我对你的心情平复了很多,这让我自己很欣慰。”
黎语蒖笑了。
“我知道。”
因为宁佳岩没有上来就问她:你没找男朋友呢吧?
人对感情的执念是在互相接触中成长和巩固的,长时间见不到面得不到交流,执念就会有两种走向,一种是渐渐被时间变淡,一种是渐渐走向偏执直到把自己逼成神经病。很显然,宁佳岩这么理智的男生,是永远不会把自己逼成神经病的。
宁佳岩最后说:但我还是不想放过你。
黎语蒖对他的话一笑置之。
过年前一天,黎语蒖还接到了秦白桦的电话。
秦白桦说:“大蒖,新年快乐,你还好吗?”
黎语蒖摸摸胸口。听到他的声音,她这里好像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
她笑着说:“新年快乐,我很好!”
秦白桦问:“有人陪你过年吗?”
黎语蒖看着已经被她提前打烊的空空只有她一人的咖啡店,用很开心的声音说:“满屋子的人陪我过年!”
秦白桦说:“真好,我在梨花乡跟我爸妈一起过,要是你也在,该有多热闹。”
黎语蒖想挂电话了。她刚刚渐好的隐痛可还经受不了这样充满怀念的挑动。
她说:“替我给叔和婶儿拜年,不说了,一屋子的人等我一起过年呢!”
她挂了电话。
于是空空的店里,除了她的呼吸,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黎语蒖忍不住自嘲。
呵呵,一屋子的人要和她一起过年呢。
门口响起风铃声。黎语蒖无精打采的抬起头。
“对不起,今天打烊了……”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在看到来人面容的那一刻。
那人站在门口那里,大衣搭在手臂,风尘仆仆,似笑非笑。整个世界骤然喧嚣又骤然安静,宇宙所有空间在一瞬里仿佛都浓缩为他身后的背景。
“你怎么来了?”
黎语蒖看着周易,惊奇地问。
周易看着她,眼睛黑亮得像能吸人灵魂。
“来看看你和一屋子的人一起过年的盛况。人呢?都请出来吧,别藏着了!”
屋外繁星当空,把凛冽的夜和空旷的房间都映照得明亮而温柔。在这片明亮的温柔里,黎语蒖觉得孤独一扫而空。
她看着周易,慢慢地笑了。
第36章 螳螂捕蝉去
黎语蒖看着周易,慢慢地笑了。
“我这没酒了!”
周易把搭在手臂上的大衣放在一旁,一直被大衣遮挡着的握在他手中的酒瓶被亮相在黎语蒖面前。
“我带了。”
黎语蒖还是笑:“下酒菜也没了!”
周易把手伸进放在桌上的大衣口袋里,黎语蒖疑惑地看着他到底能从那里边掏出什么东西来。
结果真让她吃惊。周易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花生米。
如此精英的人士,从如此昂贵高定的大衣中,掏出如此乡土的食品。
黎语蒖喷了:“大师兄你喝酒的路子真野!”
周易把花生米握在手里抛出去又接住:“上飞机前我舅舅硬塞给我的。他觉得自己爱吃的东西,也一定要让他爱的人吃,这样他和他爱的人都会很幸福。”
黎语蒖觉得没喝酒就要被周易绕晕了。她想或许这个原理和“有一种冷是你妈觉得你冷”是同理的。
她拿了杯子坐到周易对边。他们开始喝酒聊天吃花生。
黎语蒖说:大师兄,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周易答非所问:我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守岁,你是不是特别感动。
黎语蒖说:大师兄,你别太臭屁,我等会能叫来满满一屋子的人呢。
周易说:别等会了,现在就叫吧。
黎语蒖端起酒杯:师兄来,喝酒喝酒!
周易笑着也端起酒杯,由着黎语蒖打马虎眼。
一杯酒下肚,黎语蒖又问:“大师兄,你不是回国陪舅舅过年吗?”
周易说:“回国陪舅舅是真的,不过不是陪他过年,是陪他创业。”
“创业?”舅舅辈的年纪,下岗再就业吗……
“他原来的工作做不下去了,上级压榨得太厉害,干脆辞了职,我给他一笔投资,让他在s城也开起了咖啡店。”周易心情很好,主动给挂了满脸疑惑的黎语蒖送上了解释。
黎语蒖贼贼一笑:“大师兄你这样算不算剽窃我的创业之路给别人用?”
周易挑着眉,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我舅舅对你来说,应该也不太算别人。等你以后做大做强了,可以回s城收购了我舅舅的咖啡店,反正他一定乐意被你收购。到时候你成立一个跨国的梨花乡咖啡连锁集团,正好用赚到的钱去建设家乡新农村。这么一想的话,是不是觉得很振奋?”
黎语蒖学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很振奋!顺便还觉得你舅舅的外甥好像有点胳膊肘往外拐!”
周易哈哈大笑。
不一会他们把花生吃光了,酒也干掉了。
周易有点唏嘘:“我舅舅还真没骗我,果然这世上最好的葱伴侣是酱,最好的酒伴侣是花生米。”
看看时间,离十二点还有点远,周易于是拿起电话拨给唐尼,告诉他带着肉和酒,半小时内赶到梨花乡咖啡店。他并没有告诉唐尼他已经回来了。
于是唐尼在话筒里大声质疑:“老大你想让我替你陪小金刚守岁是不是?可是这样不太好吧,孤男寡女的,小金刚那么彪悍,万一她喝了酒来了劲忽然扑上来扒我衣服怎么办啊?”
周易:“少废话,半小时内到不了,我让闫静烧了那个小丸子挂件。”
周易在唐尼的哀嚎中挂了电话。他看到黎语蒖在一旁掰着指响。
周易问她:“丫头,干嘛呢?”
黎语蒖把关节压得咔咔作响。
“等着待会把唐爱国同志打到衣服爆裂。”
******
半小时后,唐尼连滚带爬出现在了咖啡店。
他的造型非常别致,怀里抱着两大瓶酒,身上挂着香肠和火腿,他闯进门来的时候,像一个刚刚打劫了食品商店的大土匪。
唐尼第一眼只看到黎语蒖,他对她鬼叫:“小金刚,快过来欢迎我,我奉老大旨意陪你喝酒守岁来了!”
黎语蒖冲他呵呵:“不怕我喝多了扒你衣服吗?”
唐尼怔了怔,然后他定定眼神,习惯了室内明暗光线的变换后,终于看清了在黎语蒖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老大?!”
唐尼激动地颤抖,酒瓶虽然没掉在地上,挂在肩膀上的火腿却甩了一地。
“老大你不是在中国吗?!什么情况?!”
唐尼把酒和肉捡起来堆到桌上,然后忽然从吃惊变得极度不高兴起来。
黎语蒖问他怎么了,唐尼揪着一张脸,指着周易对黎语蒖说:“这个人太坏了,我决定逐步和他绝交!之前我说想他,让他回来,他不肯回来;后来我说我想死他了,让他回来,他还是不肯回来。前两天他打电话问我你回不回中国过年的时候,我再次强调,我真的要想死他啦,他还是不肯回来!结果今天突然就跑回来了,然后也不先去看看我就直接跑来了你这里,我算什么呀我呜——”
唐尼唱作俱佳,说到最后居然嚎啕起来。
黎语蒖看得目瞪口呆。
周易从桌上捡起一根火腿丢到唐尼脸上。
“给我憋回去!”
唐尼立刻变得安静。
“天天就你戏足!”周易开着酒瓶说。
唐尼嬉皮笑脸地笑起来。
黎语蒖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了两个神经病,他们平时好好的,到了大年夜就会现出原形。
周易倒了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黎语蒖。
唐尼一屁股坐下,巴巴地问:“老大,我的呢?”
周易:“你的在你家呢。”
唐尼:“你这是要赶我走?我送完东西你就赶我走?你这叫卸磨杀鸡!”
黎语蒖忍不了了:“是驴!”
唐尼:“哎呀随便啦!反正我不走!”
唐尼在这边正闹腾着,那边周易的手机响起来,一个没有被标记过联系人的号码来电。
周易一边笑着听黎语蒖和唐尼讨论卸磨之后到底杀鸡还是杀驴,一边接起电话。
他含笑着,喂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