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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恒昱祺哼了声,他本就不想管邹家这档子事儿,而且这档子事儿还是秀姑她们弄出来的,虽然狠毒,但是其中不过牺牲了个家生子,而这邹老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便死了。

    他转身便要离开,可是这个时候却发生了变故。那邹亮突然挣脱开小厮的束缚,猛地扑向站在人圈外的重涛。

    重涛满心只想跟唐大人避嫌,所以虽然一起过来,但是却站的远远的,谁知这却成了邹亮的目标。

    邹亮与重涛只有几步远的距离,恒昱祺和他的师爷中间却隔了不少的人。唐八见状不好,连忙冲上去,却发现在邹亮扑倒重师爷身上的时候,重师爷的手臂微微画圆,腰肢一拧。

    一个四两拨千斤,把邹亮带的飞扑出去,一头撞在佛堂外面的一棵树上,晕死过去。

    重涛佯装被吓到,整个人急退了好几步,连连抚胸咳嗽。

    “师爷,无事吧?”这时,恒昱祺已经赶到,伸手就圈住了重涛的腰,把他带的离那晕死的疯狗远远的,然后怒斥道:“邹老爷,你的宝贝儿子这是想要偷袭本官的师爷吗?”

    邹老爷的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发出一声哀嚎,“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若是本官的师爷有个三长两短,本官会让你这个疯儿子都保不住了!”恒昱祺大声责骂,最后甩袖子带了师爷他们走了。

    刘县丞本与这邹老爷交好,如今看到现在这情形,不禁叹气道:“邹兄,这,你这是……哎,这可怎么整!那唐大人心眼小又记恨,护那师爷就好像护眼珠子,你那儿子,哎!”说完,看看已经被清场的差不多的后院,也摇摇头走了。

    本来是挺高兴的日子,却让宾客们看了一场血腥的热闹,这酒菜也都吃不下去了,于是纷纷告辞,走出门口就开始相互议论起来。

    “这下邹家完了,儿子疯了,老太太也没了,真是造孽。”

    “还有邹老爷子呢不是?一直在别院住着,如今该回来了。”

    “哎,你们说这邹家是不是被诅咒了啊,这么就一直生不出孩子来呢?子嗣如此困难,那以后还得了?”

    “不是,我听说是从那邹老太太开始,就给姨娘们吃绝嗣的药,只能让自己生。后来生了那邹老爷坏了身子,就发狠把邹老爷子也给弄的不能……”

    “真的假的?那邹夫人不会也是这样吧?”

    “真的,没看那邹夫人也就只有一个孩子吗?都是他们自己造孽。”

    “哎哟,看样子若不是那邹亮从外面……怕是连这一个孩子都没有啊。”

    “可不是吗?哎。”

    马车上,恒昱祺看着重涛衣袖上那一块血迹,觉得无比刺眼,“澜澜,你没事吧?”

    “刚才唐八公子已经替在下看过,无碍的。”重涛规规矩矩的坐着,那副装出来的软弱样子一扫而空。

    “幸亏澜澜躲的及时,本官这颗心都要吓的跳出来了。”虽然隔得远,但是恒昱祺也能发现他这个小师爷脚下画八卦,四两拨千斤的举动。虽然看上去好像是挣扎了一下然后被推的后退,但是这一招若是没有练个几年,怎么可能如此熟练的使用出来呢?

    他已经调查过这小师爷了,从未有过习武的痕迹,而且体内也毫无内里功底。而且他也亲自摸过,重涛脸上也没有被易容的痕迹,这个小秀才仍旧是当初那个被迫离开重家的小秀才。

    可是眼前这位,却与他调查出来的那些描述,判若两人。若说是伪装,难道他在自己家人面前也在伪装?那究竟是为了什么要伪装呢?

    恒昱祺的目光扫向重涛放在膝头的双手,那双手他里里外外的摸过好几遍,因为吃过那药的缘故,肌肤柔软滑腻,手指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笔茧,也没有丝毫习武的痕迹。

    重涛感受到恒昱祺的目光,心里有些紧张,但是表面上仍旧十分淡定。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怕是已经被看出来了,毕竟这唐大人习武,而且好像武功还十分不错。

    可是就算看出来又能怎样?重涛仍旧是这个重涛,只不过内里换了个灵魂罢了。他们就算怀疑也查不出什么来,而且怀疑也好,这样就能让他不要在亲近自己,最好等这次案件结束之后就恢复原本身份,做回重家公子,离开这些令人紧张的地方,做他的舒服员外去。

    想到这里,重涛又释怀了。这毕竟不是他在卧底的那段时间,每天提心吊胆睡不好觉。如今他已经换了身份,一个无辜的可怜的小秀才而已。

    见重涛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恒昱祺就觉得不爽。早知道这小秀才居然会对自己如此排斥,就不给他看那小画本了。感情之事还是懵懵懂懂的时候可爱,如今挑明了就有些尴尬起来。

    不过他是谁啊?他可是逍遥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是个倔强的小秀才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不过要费些工夫罢了。

    想到这里,恒昱祺伸手就把重涛的手抓住了,并且紧紧握住不容人挣脱开。

    “本大人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等回到府中,让唐八在给你细细看过为好。”

    “……是,谢大人关心。”重涛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心中有些无奈。不知这唐大人究竟看上自己哪里了,来的时候分明把话都说清楚,如今又要动手动脚。

    若是他以前那副身板,绝对会把这人狠狠的揍一顿。可是现在的自己……多走几步都会累的喘,这一拳头下去连给人挠痒痒都算不上。

    这手一握就握了一路,一直到县衙门口才松开。

    重涛漫不经心的把手缩回袖子,暗暗擦掉掌心的汗水。他觉得之所以这唐大人会对自己感那方面的兴趣,怕是都是这张脸惹的祸。这也不过就是一时兴起罢了,待到再次出现漂亮男女,这唐大人估计就会对自己放手。

    所以他只要不动声色的静静等待便好。

    扶着恒昱祺再次伸出的手臂下了车,重涛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做回那个冷静自持彬彬有礼的小秀才了。

    目送重涛回到自己房间,唐八才低声道:“大人,这重公子……似乎与我们查到的不太一样啊。”

    恒昱祺嗯了声,“脉搏虚弱,不像是习武之人……确实有些奇怪。”他们边说边走,进入书房,里面早早的等待了一名黑衣男人。

    “主子,皇上带来密信,并让属下传话给主子,让主子务必查到那批箭簇运往何处,最好是能抓到幕后指使之人。”

    第30章 消失的犯人

    “盯紧丁家,看他们家什么时候出货,派人安插进去。”恒昱祺打开皇上的密信看了会儿,笑道:“皇上给派了五百私军乔装过来了,而且现在朝中有点儿不太平,南方要打仗,蜀地是成王的地盘,又在跟皇上伸手要东西呢。皇上怀疑这批箭簇是运往蜀地,卖给那些外族的。”

    “成王的动作一直很大,当年他就十分不爽帝位被皇上取得,但是当年皇上呼声最高,他也无可奈何。如今等了几年,怕是有些按耐不住了。”唐八道:“要不要启动那边的密探?”

    恒昱祺想了一下,道:“成王疑心颇重,不到重要时机暂时还是不要动那边比较好,避免前功尽弃。现在皇上身边虽然有元大人护着,但是外敌内戚的威胁仍旧还在。皇后他们家现在仍旧不消停,而且与昭王关系密切,也不能不防……”

    大耀现今的皇上虽然坐上皇位,但是羽翼仍未丰满,宫中宫外暗潮汹涌。就算有师傅亲自培训的影卫以及元大人手下培训的暗桩安插在各个地方,却仍旧不能掉以轻心。

    无论是先皇还是现在的皇上,坐上那个位置的前提都是双手沾满鲜血。如今皇叔只余二人,一人是在蜀地的成王,一人被囚禁在皇陵看守起来。而皇上的兄弟除了他之外,还有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昭王,以及两名尚未及冠没有封地的越王和景王,无论哪个都不能轻视。

    皇后原本生育一子,但是在皇上登基没多久便生了急病夭折了。一直到现在皇后都无所出,这让皇后背后的势力已经焦急万分了。

    如今皇上有三位皇子,四位公主,但是没有一位皇子的生母是那种可以左右朝中势力的。

    恒昱祺只要想一想自己那皇兄为了平衡朝中势力,连带后宫妃子生孩子这件事都得计算一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幸亏他当年远离朝政,否则……

    “大人!”唐九蹦了进来,掏出怀中一只小巧的竹筒,“师傅来信了。”

    “哦?”恒昱祺双眼一亮,接过那只竹筒,从里面抽出细小的纸卷,展开后有两个巴掌这么大,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他快速的看了一遍,笑道:“还是师傅有本事,他派出五十玄组,已经有五人潜入山中了。到时候若是我们想要攻山,只需发出师门号令,里面便会配合。”说完,便把纸卷收了起来。

    唐九茫然道:“师傅写了这么多字,难道就只有这一个意思?”

    “师傅那人罗里吧嗦的,浪费这么好的一张金蚕薄绢,里面只有这几句话跟我们这里有关,剩下的不过都是一些家长里短,还有抱怨师娘脾气越来越大了,小徒弟们也越来越傲娇,还有让我放心帝都,那边会有他帮忙照看,以及想要我们帮他带回去的特产……”恒昱祺头疼,他师父哪里都好,就是这点儿让人受不了,每次看他的信都要在几百上千无用的罗里吧嗦里面找到有用的信息,简直头疼。

    唐九不满的啧了声,“师傅跟师娘都吵了二十多年了,哪里只是现在脾气大。再说了他明明知道师娘不喜欢我们叫他师娘,还非要撩拨。估计师傅又被揍了,还揍的不轻呢。”

    恒昱祺笑了笑,心里却想着师傅写的另一件事。师傅特地在信中写出他红鸾星动,可是却又说无法推测结果与吉凶。要知道他师傅的卦可是千金难求一卦,如今突然给他算了姻缘,又说无法堪破,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红鸾星……如今他身边出现可以当做中意之人的只有那个捉摸不透的小秀才而已,难道还会出现其他人?

    “重师爷现在哪里?”他突然问道。

    “回大人,师爷回来便去了书房,在看卷宗。”唐八道。

    “又是看卷宗……他倒是会给自己找事做。”恒昱祺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笑道:“那小秀才今天跟本大人说,以后让本大人不要在戏弄他了,而且待一年期满之后,不求加封进爵,只求留在平阳县……你们说,他是不是太迂腐了?”

    “我到是看那小秀才有些不知好歹,大人对他多好啊,他居然如此对待大人,若是等知道大人真实身份后,怕是肠子都会毁青了吧!”唐九快言快语的抱怨,这个案子结案之后,破案的一干人等绝对会得到丰厚的赏赐,那小秀才次次科考不中,不如趁这个机会求个官职,哪怕是个闲差都比他现在这样子要强上很多啊,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再说了,跟了大人哪里不好了?以后吃穿不愁,逍遥自在,总比当个小秀才要好吧?

    “我看不见的。”唐八沉声道:“若是重公子得知大人真实身份,怕是会躲得更远。”

    “啧!”恒昱祺莫名有些烦躁,他丢下手中茶杯站起身道:“我去看看那小秀才。”说完便径直出了门。

    唐九努努嘴,哼道:“你就知道那小秀才不会抱紧大人的腿?”

    唐八收拾好茶盏,看了眼有些气鼓鼓的唐九,道:“若是一位身份比你高略许的人对你百般的好,你或许会心动吧?”

    唐九想了想,点头:“那是,就算不心动也会把对方视为好友。”

    “但是如果你得知彼此身份天差地别呢?有若云泥之分,你还会把他当做好友吗?”唐八又道:“例如你跟主子。”

    唐九打了个哆嗦,啊了声,“我懂了……哎呀,如果是这样,恐怕我会逃到天边儿去。”

    “重公子外表软弱可欺,但是内里却刚硬倔强。他怕是不会接受一名男子示爱,更别说主子这样……把人当宠物一般逗弄。重公子虽然对情感一事迟钝,但是不代表他就永远不会懂。现如今与主子划分界限,怕是应该已经懂了。”唐八摸摸唐九的头,笑道:“别纠结了,那也不是我们要纠结的事,我要去一趟牢里,你去吗?”

    “不,我去看看那姓杨的父子俩……”唐九对唐八的摸头已经习惯了,只是晃了晃脑袋,便带着满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跑掉了。

    这一年的卷宗已经被重涛整理成了两份,如今正在拿着少的那一份细细的看。

    恒昱祺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拿着笔在纸上做笔记。

    重涛写着一笔好行书,只不过行文方式让恒昱祺略看不懂。他默不作声的站在重涛身后看了会儿,便知道对方查出来的是什么了。

    牢里之前的犯人被成批的挑走了,刘县丞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就想把这件事忽略过去。既然他们不仔细问,自己也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落得清闲。

    可是重涛不问却不代表他不查,这一年至少有四起案子是报了失踪的,无一不是据说从牢中放了出去,可是数日之后却并未归家。待家属再来询问也无人得知那人去了哪里,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

    报了失踪的都是青壮男人,这些人不过就是犯了一些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事,按说打几板子罚些钱就可放归,可是这里却把人全部押进大牢关了月余,等放出去,人就消失了。

    “你怀疑这些人被山上的人带走了?”恒昱祺终于出声询问。

    重涛手一抖,在笔记上落了个墨点。他不急不忙的站起身来行礼,“是的,大人。”

    看着眼前彬彬有礼态度疏远的小秀才,恒昱祺不禁有些气闷,他用手中的扇子敲敲桌子道:“你坐你坐,我坐这边……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发现?”

    不自觉的,他与重涛说话时不时的开始说我这个字了。

    “我查了一下这一年狱中犯人的记录情况,发现只要对方是青壮男人,不管犯了什么罪都会被关押起来。刘县丞说这是为了震慑那些闲来无事总是捣乱的人。可是这些人……除了一些杀人越货的重刑犯,或者本地没有家属的流民无人来照看之外,其他那些不过是因为一些极小之事犯错的人,报失踪的几乎有一半。”重涛拿出罪犯记录和报案记录,递到恒昱祺面前。

    “大人请看,至于那些流民和重刑犯,记录中是这么写的——是要么放了,要么斩了,或者是在牢中病死了。”

    恒昱祺对照了一下记录,点点头,“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发现吗?”

    重涛又道:“不知大人可否发现,城中乞丐流民并不多,虽然我倒是每日能见到几个,但是大多集中在县衙门口……嗯,这也是个有趣的现象。我问过守门的小衙役,他说已经很旧没在平阳县见过年轻乞丐和流民了,留下的不过只是一些老迈或者年幼的乞丐。我想,这些人怕是也被抓到山里去了。”

    重涛看向恒昱祺,沉声道:“山里那些人抓了这种要么有前科,要么无人认领的人去挖矿铸钱,怕是就算死在山中也不会惊动其他人。崔叔曾经提过的那猎户怕是不小心进入他们开矿炸山的地方,才导致浑身焦黑鲜血淋漓的横死,然后被人丢到山脚下的。”

    “你想要重审这几个案子?”恒昱祺问道。

    “不……”重涛笑了笑,道:“我想,既然是这样,他们山上用人一定会有不少损耗,那么我们能不能找人伪装成流民,混进山去呢?”

    第31章 愿得一人心

    重涛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既然有很大的可能是山上的人把一些罪犯和流民劫至山上做苦力,刘县丞又是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那么他们只能主动出击。

    只要找到证据,哪怕是只是一具可以辨认的尸体,便能有正大光明的借口搜山,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你就不怕对方在得知我们搜山的时候就把那地方炸了,人也杀光一走了之?”恒昱祺脑中盘算着这计划的可行性。

    “我听过一个有趣的故事。”重涛笑意盈盈,目光充满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