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仿佛看到了那时候的他们——

    那时候的他没有母亲的照顾，只有他和爸爸父子俩。杨悦晴疯了，秦昊担起了父亲母亲的职责，即使再苦，也没有另找别的女人照顾他们。

    那时候他常常不是鞋子穿反了，就是衣服没有扣好扣子，看起来不像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反而是一个可怜的小乞儿。

    没人愿意和他玩——

    那时候，很多夫人都带着孩子聚在一起玩，他蹲在不远处，想冲上去和他们一起玩，却怯弱地不敢动。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

    后来，小公主从妈妈怀里跳下来，拉着他的小手朝小朋友们走去，还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或许顾浅凉早就忘了，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他的家庭很复杂，他从小就知道爸爸妈妈关系不好，母亲对他的到来一点都不向往，可是一点点小小的温暖，就足以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亮的。

    说起他爸爸，秦城觉得这个男人既可恨，又何尝不可怜？

    这世间有千千万万的女子，可他偏偏看上了杨悦晴，也许很多人会痛恨一个只会对女人强取豪夺的男人，可他非常明白秦昊心里的感受，甚至感同身受。

    我和你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

    这大概就是宿命，他和自己的父亲一样，也爱上了别人的妻子。

    他从父亲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小心翼翼地站在一个人的世界边缘，哪怕所有的努力那个人都视而不见，但他们又不同——

    他不会靠近，却舍不得走开，哪怕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在难过。

    “少爷。”阿东已经端着一盆水上来，秦城用毛巾拧干了水，温柔细腻地擦拭母亲的脸和手。

    杨悦晴挣扎了一下，似乎受到了什么干扰，睁眼醒了过来。

    “阿城，你来了。”杨悦晴看到秦城，眼底的温柔之色溢出来，她今天难得的神思清醒，所以才认得自己的儿子。

    “妈，你醒了？饿不饿，渴不渴？”

    杨悦晴躺在床上，摇摇头，看着儿子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手握住了他的手：“儿子，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妈妈？”

    “是啊，今天我刚好有空。”秦城反握住母亲的手，轻轻地笑，“好久没来看妈妈，儿子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您，我要结婚了。”

    杨悦晴一愣，继而摇头笑笑：“可是，孩子，你一点都不开心。”

    秦城脸上没有半分异样：“我怎么会不开心呢？妈，你想多了，我很开心。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结婚的对象……”

    杨悦晴叹了口气：“撒谎，你是我生的，当妈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妈，你还恨爸爸吗？”秦城突然开口，那双魅色的桃花眼噙着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感觉到杨悦晴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久久没有放松下来。

    秦城怕自己再次刺激到母亲，没有再提那个话题。

    “儿子，你爱上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已经有丈夫了？”杨悦晴突然明白了儿子此刻的心情，她抬头，“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我放过她，也放过我自己。”

    杨悦晴听后，突然笑了下：“孩子，从你的内心我可以看出，你真的很爱那个姑娘。你比你父亲成熟——”

    “妈，你……”秦城还是第一次听自己的母亲这么平静地提起自己的父亲，难免觉得惊讶。

    “你不是问我恨他吗？”杨悦晴脸上的神色没有多大的波动，“我是恨他，可是恨得背面，何尝不是爱？”

    爱？母亲居然说，她爱父亲。

    秦昊穷尽一生想得到的答案，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就在秦城愣怔的时候，杨悦晴继续叙说：“可我心里很清楚，我们之间横亘了太多，背负了太多，爱已经无法抵挡曾经的那些罪孽和包袱，所以，两不相见成了我和你爸最好的状态。我们都很有默契地僵持着，谁都没有打破现在的处境。”

    秦城又开始在笑，可怜可恨，又有谁说的清楚？

    “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秦城回握着女人的手，杨悦晴似乎也真的累了，闭上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少爷，要回去吗？”

    “回吧，让人准备好结婚事宜，没多久，家里应该会有一场喜事。”

    “是，少爷。”

    ——

    因为傅北宸受伤，顾浅凉暂时搁置了去云江市的行程，非常抱歉地让导演把她的戏份往后面挪动。

    她收到了一张请柬，是有关秦城和林宛白的结婚请柬。她实在没想到，两个人居然会这么迅速地结婚。

    林宛白这还没有出院，就急着办婚宴领结婚证，秦城倒是对这新娘没有多体贴，大概是没有多少爱吧。

    “看来，孩子真的是他的。”

    顾浅凉低语了一句，收好了请柬，到时候她一定会参加这场婚宴。方之玠和傅紫茵他们几个也应该收到了，毕竟小时候一起长大，多少情分在上面。

    “发什么呆？”

    顾浅凉回过神，对上那双墨色深沉的眼眸，他的唇上勾勒出一种弧度：“还在想秦城的事情？”

    顾浅凉摇摇头，瞅着眼前的男人：“北宸，林宛白是不是比我们上次看到的情况还要严重？”

    傅北宸低头，在她眉心上吻了一下：“别老是操心别人的事情，不过，林宛白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听那边的专家说，她的子宫太薄，这次刮宫手术做下来，可能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了。”

    顾浅凉的指尖僵了僵，这么严重？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孩子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终身不孕，没有女人能受得了。

    秦城应该对林宛白的情况非常清楚，可他还是坚持娶她，这突然又让顾浅凉有些看不清这个男人。

    “你在替她担心？”

    “我担心我嫂子那边可能心里有些疙瘩，毕竟林宛白还是她的外甥女。”

    “放心吧，你嫂子是一个非常明事理的人，况且，这次发生车祸也是意外。如果不是林宛白执念太深，一切都不会发生。”

    顾浅凉轻轻地应了一句，上楼替他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他从浴室里出来，带着一身凉汪汪的湿气。

    顾浅凉让他坐在沙发上，动手替他处理额头上的伤，看着额头上破了一个不小的口子，开始心疼：“老公，疼不疼啊？”

    “疼，疼死了。”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顾浅凉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委屈和撒娇，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那你别动，我给你消毒上药。”顾浅凉跪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上药的模样非常认真。

    她的头发很长，披散在肩头。

    午后的风非常大，阳光也非常充盛，她的头发飘起来，带着发香的头发扫过来，有些痒痒的。

    本来傅北宸一直没有动，可是后来头发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伸手拨开他的发梢，深情而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人。

    明明离得很近，却总是希望靠得越近，希望永远能一抬头就看见她，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她。

    她一直这么倾着腰，非常吃力，也感觉有些累。顾浅凉刚直起腰想舒缓舒缓，他的手却爬了上来，在她腰上轻轻地揉着。

    “是不是累了？”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顾浅凉脸上露出一丝慵懒的神色，轻轻地点了点头。

    “坐我腿上，这样更省力，你丝毫不会觉得难受。”

    “不要。”顾浅凉拒绝，这姿势得多暧昧，还有一小会就要完成任务了。

    她又坚持了一会，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招架不住，只得跨坐在他腿上，这下动作轻松多了。

    她没有看见，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墨色深沉的眸底晦涩不明。他的手很自然地放在她的腰上，欣赏眼前的风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上好了药，从他腿上下来。傅北宸手伸过来，把她压过来，结结实实地吻了一顿，他掐着她的腰，翻身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只是吻，好一会儿他们才停止这个差点擦枪走火的吻。考虑到他的身体，她拼命地抵着他，好不容易把男人从自己身上推开，傅北宸声音还沾染着**的沙哑，开始转移话题。

    “傅洛寒那小子呢？”

    “那是我们儿子。”顾浅凉气鼓鼓地鼓着腮帮拒绝这个称呼，“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生下来的，你好好称呼。”

    傅北宸无奈地应了，自己放在柜台上的手机却响了，他伸手去拿手机，顾浅凉还在沙发上的一角整理自己的衣服。

    “傅北宸，你他妈还没死呢？”手机那端传来方之玠的声音，“之前和你姐忘了提醒你几个事，现在残了就别整天想着和她滚，也不要去抱她，否则你他妈要是真残了，别怪我和你姐没有提醒你。”

    话刚说完，方之玠迅速挂了电话。

    傅北宸：“……”

    ——

    休养了一个礼拜，傅北宸的伤终于好了。《千年2》的戏份迫在眉睫，几乎就差他们几个人的戏份，顾浅凉当即调开时间飞往云江市取景。

    本来顾浅凉为了让金逸寒能腾出一点时间娱乐娱乐，可没想到南离耀执意要跟过来，美其名曰前来视察《千年2》的拍摄进程。

    对于南离耀毫无技术的撒谎，顾浅凉面无表情以对之。是个人都看出了，他盯上了林叶薇。

    当然，最让顾浅凉无语的是，林叶薇没有看出来。两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就这么上路了。

    顾浅凉心里默哀了三分钟，为她完全丧失了娱乐机会的表哥。

    剧组统一定好了飞往云江市的机票，也提前在云江市订好了下榻的酒店，到了时间，剧组人员都陆陆续续地到达机场。

    云江市这会的天气这会刚好不凉不热，为了拍戏，他们身上还都要穿着封闭式的旗装，在这样的天气下，倒是很适应。

    媒体记者一如既往探班，除了少数几个被允许进入现场采访，其他的都必须守在门口，他们扛着摄影机，在门口四处张望，生怕错过什么爆点。

    听说《千年2》在这里开拍，不少粉丝也扒在门口，在外面疯狂地叫着自己偶像的名字，传来阵阵尖叫声。

    宫廷的旗装做得非常精致，等所有人换好衣服，往片场一站，古色古香的场景加上人，给人一种时空穿越的错觉，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唯美嗜杀的百年皇城。

    早在顾浅凉在张利华试镜上反串云景时，吴导已经做好被顾浅凉惊艳一脸的准备，上次饰演钮祜禄皇后少女时期，就已经让所有人都挪不开眼睛。

    这次顾浅凉拍的戏份，是从20岁的钮祜禄皇后开始演的，服装换了一套，从很粉嫩的颜色变成了华贵而浓艳的色彩。

    可当顾浅凉出来的时候，吴导还是觉得自己脑补得不够。和先前饰演的侬情少女不同，这次顾浅凉一出来，她穿着大红色的凤装旗袍，那种瞬间母仪天下的气势，让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撼之中。

    “还好吧？”

    顾浅凉问了一句，其他人本能只会点头了，只有应子琛几个还算淡定，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

    吴导走过来交代了一句：“浅凉，你接下来这一幕戏有些难抓，一会好好发挥我们争取一次性通过。”

    “好。”

    这一幕戏，顾浅凉主要和当红影后骆红有一场对手戏。钮祜禄因为昔日好姐妹淑妃的陷害，终于从傻白甜朝冷酷腹黑女王的性质走向，这场戏必须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吴导担心的不是顾浅凉的演技和装扮，到底骆红是在圈内游走了很多年的人，去年又拿上了影后的头衔，在气势上自然很容易打压顾浅凉。

    如果最后顾浅凉的气场没有压过骆红，那就有点尴尬了。

    骆红的年龄已经过了四十岁，可仍旧喜欢在屏幕上饰演十八岁的小姑娘，在镜头和后期制作的过滤下，她甚至被媒体冠以“不老女神”只称。

    当然，也有不少人恶心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