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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沙鬼一族没有所谓的男女老少,也没有所谓的亲友家族,他们就像是某天突然出现在荒漠里的某种战斗机器,除了战斗和侵略,除了杀人和化血,似乎没有任何其他的事情可干。

    他们冷漠至极,也麻木至极。

    感情这样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存在,他们甚至不能被归类于有血有肉的生物,更别说是人了……

    连血肉都没有的东西,又何来所谓的“惊愕”这种情绪呢?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出现你们这种杂碎玩意儿!”米奥背身靠铠甲挡了一波溅上来的沙砾,又借着手臂的遮挡,一剑捅进了这只沙鬼的心脏。

    沙鬼凄厉地尖啸一声,骤然失了力道,瞬间从空中散落下来,成了地上的一摊散沙。然而米奥却没工夫看到这个过程,他拔出剑的刹那,就已经杀到前面去了。

    寥寥不足万人的队伍,在这样危险的山道上,居然生生挡住了沙鬼的攻势。

    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也没人关心这个问题。杀了一个不亏,杀了两个是赚,整条狭长的队伍遥遥看起来就像是一把捅进风沙里的长刀,米奥他们就是最锋利的刀尖。

    而刀尖,从来都是要见血的。

    第70章

    与此同时,巨兽人聚居的巴斯山谷外也正在上演着一场混战——那是另一拨沙鬼大军和巨兽人的厮杀。

    尖锐的呼哨声在那些猛兽之间此起彼伏,相互呼应着。那是巨兽人族进入战时的信号,而这次却不是一场正常的战斗。

    以往巨兽人族战斗的时候,总会有一部分变成人形,一部分保持兽形,两厢合作之下,能把他们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而这次,在战场上厮杀的却全都是猛兽,因为他们还没能渡过贝坦日。

    而这些猛兽当中,除了正值壮年的,甚至还包括了年迈的和年幼的。

    在冲得最前,杀得最狠的那一批猛兽之中,有一头狮子显得格外突出,他比其他巨型的猛兽小了两圈,甚至比正常的野兽还要略微瘦削一点。

    有一头带着刀疤的黑背狼一爪子刨进一只沙鬼的心脏处,他不顾被沙砾腐蚀的皮毛,转头冲那头瘦削的狮子怒吼了一声。

    变为兽形的纯血巨兽人无法用人语沟通,如果有懂兽语的人听见,就能知道,他吼的只有一个字:“滚开!”

    然而这句话却并非恶意,而是想让那头瘦削的狮子离开最危险的战局。

    这头黑背狼就是肖,而狮子,则是跟着凯文历练了好一阵的班。

    他当初跟着乌金悬宫的大部队一起进了裂谷底下的密道,却在当天夜里就跟大部队失联了。

    虽然他经历过不少事情,变成兽形的时候放在普通野兽里也能装装样子,但实际上他离成年还远得很,再加上平日里有些没心没肺的,所以几乎没有受到梅洛的影响。

    那天他跟着大部队接应了圣安蒂斯附近几个城镇的居民后累得昏天黑地,便在轮到他休息的时候,趴伏在角落睡死了过去。他睡得极沉,全程无梦。而当他感觉到自己骨头都睡酥了,终于睁开眼时,却发现密道里原本跟他一起的人们都不见了。

    班循着不大清晰的脚步和遗留痕迹一路找了出来,从金狮国境内一路追踪到金狮国境外。但是很快就被更多交叠的脚步痕迹打乱方向。

    就在他顺着大致的方向朝南边赶的时候,他在巴斯山谷外碰到了自己的族人。

    一头怀着孕的豹型巨兽人就在他眼前被沙鬼卷进沙窝里,很快便化成了细碎的沙砾,从空中倏然而落,堆成了一堆。

    一尸两命,活生生的便没了。

    班瞬间就疯了,二话不说便冲进了战局。

    他的身上流着前族长的血,尽管他年纪还小,体型瘦削,跟成年的巨兽人根本不能比,但他敏捷灵活,而且骨子里像他的父亲麦一样,无所畏惧。

    跟着凯文在军团大本营里操练的时候,凯文就跟他提过兽形作战的局限性,然而给他配了一套兽形也能操作的口中箭,好在他一直宝贝一样带着,在这里终于派上了用场。

    然而他还是被一干成年巨兽人不断驱赶,其中吼得最狠的就是肖。

    “谁让你过来的?!滚去后面!能跑多远跑多远!”肖用兽语毫不客气地咆哮着,一边甩开自己已经残缺的一只前爪,一边再度疯狂地朝沙鬼扑了过去。

    巨兽人这个种族就是这样——暴躁,好斗,野蛮,就连关心的话都这么硬邦邦的,仿佛在叫骂一样。

    班同样用兽语回了一句咆哮:“不滚!我杀得不比你少,受伤的才应该滚到后面去!”

    “你!”肖被堵得差点气死。他曾经眼睁睁地看着前族长麦在自己面前死去,所以无法忍受再一次看着麦的儿子也落到这样的下场。

    巨鹰丹的想法显然跟肖如出一辙,不过他没有扯着嗓子费力气去骂,而是付诸于行动,转头用巨大的翅膀把小狮子掀得朝后滚了好几圈。

    班狼狈地爬起来,二话不说便又冲了过去:“这是在战斗!你们不是都说么,巨兽人族生来就是最骁勇的战士!凭什么赶我走!”

    他转头咬住金属扣,用口中箭射死了扑向肖的两只沙鬼,喘着粗气吼道:“我不走!”

    肖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狼眼咬牙切齿道:“只要还有成年巨兽人在的一天,就永远不需要你们上战场!”

    然而事实却并没有他们想的这样乐观,成年巨兽人全力以赴,也没法完全阻挡这些浩浩荡荡气势汹汹的沙鬼。

    猛兽形态的下的巨兽人跟沙鬼冲突起来,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因为猛兽可以利用的撕咬和剖杀都必须和敌人近身接触,所以当他们活剖沙鬼心脏的时候,意味着自己也少不了要废掉一只爪子。这是典型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式的打法,冲在最前面的人就相当于用血肉之躯给后面的人筑一道墙。

    这道墙里有壮硕的男人,也有同样骁勇的女人,有依然健壮的老人,甚至还有班这个远没有成年的。

    然而不论是谁,不论怎么互相叫喊和呼哨,没有人真的选择退缩。

    而这样惨烈却勇猛的战斗并不只有这么几处,在这一刻,在整片大陆上,几乎没有一处安宁的地方,所有沙鬼倾巢而出——

    北面冰原附近的几处城邦国交界处,到处是被化蚀成沙堆的尸体;安多哈密林一带,被蛊惑着长途跋涉朝南海岸赶去的人们,在半途醒来,甚至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身在哪里,就被沙鬼们围了个正着,身陷囹圄。

    最为惨烈的是北翡翠国,因为这里的沙鬼不是从外面入侵的,而是从内部流散出来的,源头就在王城的宫殿。卧床很久的皇帝萨丕尔终于现了身,只是民众已经几乎认不出他了,包括他带领的那一批皇宫守卫。

    原本老迈的萨丕尔变得高大而健硕,光看身形,几乎比他正值青壮年的小儿子博特还要像年轻人。但是他的脸却僵硬干枯得如同树皮。

    而且他全身的皮肤都泛着一种沙黄色,布满了细微的斑点,近距离看起来显得可怕又恶心,就好像在皮肤里灌进了沙子,硬是填充起了肌肉的轮廓,却把皮囊撑得饱胀透明,露出了里面沙砾的纹路一样。

    事已至此,北翡翠国的民众终于从萨丕尔的变化里隐隐嗅探到了一点真相。

    这位年迈的皇帝贪恋站在国家最高处的感觉,怀念自己曾经健壮的体魄和旺盛的精力,不甘心老去也不甘心死亡,他恐怕跟沙鬼做了点交易,最终把自己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怪不得他称病卧床了那么久,也怪不得他极度排斥去金狮国讨要圣水。他把自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哪里还能承受得住圣水?!

    可惜,当民众们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被萨丕尔带领的守卫以及大批的沙鬼团团围困了。

    “一个都不能少……我听到了神谕……一个都不能少……”萨丕尔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和沙鬼如出一辙,嘶哑得仿佛毒蛇在吐信,语气却恍惚极了,有些神志不清。

    说完,他就地跪了下来,朝着南边的方向,虔诚中裹带着浓重的疯狂。

    佛利亚山道上,精疲力竭到再也抬不起胳膊的米奥仰脸倒了下来;巴斯山谷外,巨兽的咆哮和呼哨也渐渐消了音,呼应越来越少,成年巨兽人损失了大半……

    呼啸的沙鬼浩浩扑来,一些苍绿色的腾枝悄然破土而出,大雪在整片大陆上空纷纷洒落,就像是后神送给人们的最后葬歌……

    地下神庙里,凯文钉穿了梅洛的心脏,冷冷道:“这几箭,为了那几位被你捅穿心脏的故人,雷雨之神、爱神、山神以及花神,他们曾经祝福你无惧风雨、被人所爱、鲜花满路。这些想必你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雷雨之神的神格顺着梅洛的心脏流泻出来,钻进了凯文的身体。

    之前奥斯维德接受火神的神格时痛苦难当,那是因为他是普通人。而对凯文来说就不一样了,他本身就有的神格比其他任何一个神祇,甚至比斐撒和忒妮斯的都要强大,多承受一个雷雨之神的神格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痛苦性。

    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便抬手一挥。

    尽管他身在镜岛,但是他依然能感受到陆地上人们的痛苦,这是人和神之间特有的联系。他甚至能在打斗的间隙中,看到陆地上一闪而过的狼藉景象,这让他的脸色更冷了一层。

    雷雨之神的力量被他毫不犹豫地铺洒出去。

    顿时整个镜岛所依托的大海风呼浪啸,大陆之上黑云瞬间聚集,紫白色的闪电从天空直劈下来,雷声炸裂,滚滚而来的瞬间,暴雨已经兜头泼了下来。

    即将要触到小狮子班的沙鬼周身一震,突然惨叫了一声。

    它们确实已经可以抵御潮湿、雾气以及小雨,但是碰到这种誓要将整个大陆淹没的狂风暴雨,它们就不得不抱头鼠窜了,这是它们最大的克星!

    米奥躺在山道上,眯起了眼,雨势大得打在人身上几乎有点疼,瞬间就给他洗了个澡,整个人都湿透了。他看着在雨中凄声哀嚎措手不及的沙鬼,忍不住发泄似的笑了起来,又被雨水呛到了喉咙,咳得眼眶发红。

    他还活着,还能笑,但是他的身前身后,有许多兄弟再也笑不出来了。

    巴斯山谷边,班眼里的怒火还没消去,沙鬼就已经彻底被暴雨浇废了。他喘着粗气,看着地上因为湿透而凝固的沙堆,似乎被戛然而止的战斗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蹿起来朝旁边一处直奔而去。

    肖侧躺在地上,两只前爪都没了,身上皮毛斑驳,好多地方甚至都见了骨,丹秃了半边的羽毛,有一侧翅膀几乎只剩了骨架,还是不完整的骨架,地上散落着从他们身上落下的沙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有些奇怪,这次碰上的沙鬼跟之前那种一沾即化的不大一样,有一些人被它们毫不客气地化成了沙堆,而还有一些则沙化得非常缓慢,就好像沙鬼出于某种原因,刻意留了他们半条命一样。

    然而当他看到肖和丹,看到横倒在地的众多猛兽时,就再也顾不上这些了。

    瘦削的还未成年的狮子发出一声咆哮,声音嘶哑,在雷电和暴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饱含着愤怒和悲伤……

    神庙中的凯文微阖双目,又重新睁开,他看着梅洛的脸一字一顿地问道:“所以沙鬼那种毫无感情的东西是你搞出来的?”

    梅洛毫无掩饰地点了点头,他缓声道:“是我创造出来的,只是我很疑惑,为什么忒妮斯和斐撒能创造出人,对他们顶礼膜拜,而我却造不出来?他们动了什么手脚?你又动了什么手脚?”

    他的声音认真的像个勤学好问的人在求教,好像被奥斯维德和凯文连夺两个神格都不算什:“你们做了什么呢?诅咒?为什么我始终创造不出足够乖巧的活生生的人?我甚至在已存在的活人身上试了一下,依旧没能成功,造出来的尽是些肮脏的废物。”

    “自己就是个渣滓能创造出什么好东西?还嫌弃别人肮脏,后神果然好大的脸,怪不得要用面具遮一遮。”奥斯维德将辛妮亚和灵族大长老放在身后的人群里,站起身和凯文并肩而立,刻薄地嘲讽着。

    皇帝本就不忌惮所谓的后神,此时认清了后神的真实面貌,嘴毒起来更是毫不客气,不愧是被凯文夸为“浑身挂着胆”的男人。

    梅洛却冷声冲他道:“我好心赐你一个神格,不代表你有资格这样和我说话。”

    他从小就看惯光明神独来独往的样子,突然来这么一个人极其自然地站在光明神身边,简直有种说不出的刺眼。他想不通,区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为什么能这样理直气壮地跟神并肩?

    “我能赐予,同样也能剥夺。”梅洛的声音里甚至透露出了一丝厌恶意味。

    凯文看了他片刻,冷漠地挑起了一边嘴角笑了一声:“恼怒什么呢?他说得可一点也没错,你永远不可能像忒妮斯和斐撒那样创造出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

    梅洛提高了声音:“为什么?”

    凯文面色沉了下来:“因为他们在创造人的时候,是真正爱他们的。而你?”他冷哼了一声,“这就是你跟他们之间的区别,忒妮斯创造了你,所有的神祇都真正地爱着你,你又做了什么?”

    他嗤笑道:“……还想创造人?你创造人的时候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这片大陆上的人越来越独立,对神的信仰越来越淡,你不安了,所以想要创造一群新的信众来取代他们,我猜得对么?你创造只是为了利用而已,就像你想创造出一批守墓人镇在我的墓地门外,却只创造出了一批怪物一样的树杈子。你都没有感情,创造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感情?”

    “感情?爱?”梅洛突然笑了起来,“神祇的爱最虚伪不过了,我不过是你们闲来无聊创造出来的宠物而已,创造我是因为兴致好,突如其来溢出了一份爱意,如果哪天突然没有爱了呢?如果哪天突然觉得我是一个失败品呢?是不是也能挥挥手就让我从此消失?”

    他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是在扫视着脚下的这一片地方:“镜岛……我曾经跟你们一起来过这里,看着斐撒把他失手创造出来的一片土地丢弃在这里,就像是丢一份垃圾。是啊,你们告诉我说,来这里是为了修正错误。这对你们来说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对我来说可就不同了,因为我也是你们创造出来的。”

    “我连自己的生死都完全掌控不了,今天睁眼我还活着,可说不定明天睁眼,你们的兴致过去了觉得我索然无味,我或许就该死了。”梅洛和缓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透露出些许质问的意味来:“如果真的是爱,为什么从没有想过要给我神格?为什么始终让我低你们一等?为什么不给予我平等地站在你们身边的机会?我并不想做出那些事情,但是我厌恶自己的生死操控在别人的手里,我只是想安安心心地活着而已……”

    凯文眯眼看着他,像是从没认识过这个人一样,“为什么不给你神格?你这漫长的一辈子净揪着这一个问题不放,真是白瞎活了这么多年。”

    他点了点头,抬手在自己的额前点了一下:“想知道为什么不给你神格?自己看!”

    他瘦长的手指一抖又一抽,一团白色的光点便出现在了他的指尖,如同一簇摇摇晃晃的火光。而后,他面无表情地把这团白色的光点拍在了梅洛面前。

    第71章

    旧神时代的圣山之巅上,有一座纯白的巍峨建筑,山花上雕着形态各异的神之图腾,穹顶之下是一百二十六根巨大的神柱。

    站在这里,浮云攒聚在脚下,空气中泛着清冽的冷香,高而渺杳。

    “这圣殿年龄比我还大,看着怪有压力的。”光明神法厄一边说着,一边手欠地摸了摸最近处的一根神柱。洁白的巨柱上一面雕着颔首的女神,另一面雕着一头林间的飞鹿,翅膀上的绒羽都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精致极了,“最初建造圣殿的是谁?你还是斐撒?”

    忒妮斯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乱挠什么?我建的,怎么?有想法?”

    “不敢。”法厄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收回爪子走到圣殿的边缘,远眺出去,道:“你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又高又冻人,谁闲得没事乐意来?你也真是……挺有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