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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太多次记不清了,她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一回,他在树下抬头看坐在树上的她,剪影如画,白云悠悠纷扰了视线,他的声音显得平淡又无趣:“因其而生,因其而去。这天地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毁在你手上,也是命数。”

    ——然后他就真的毁在她手上。

    楼月潼突然呵呵笑了起来,笑得傅衍之等人毛骨悚然,就听她轻描淡写的说:“紧张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原来我还有个师父。”

    傅衍之:“……那他人呢?”

    楼月潼道:”被我杀了。”

    傅衍之&花骅化:“……”

    楼月潼见他们神情大变,也没解释什么,招来一片云转头就离开了。

    “哎?”傅衍之要追过去,被清琊拦住了,只听她道:“你们先走,我去寻她。”

    清琊也追着楼月潼走了,留下傅花二人面面相觑。

    半响,花骅化蹦出一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传说中,天地圣尊不就是跟他收的魔头徒弟同归于尽才陨落的吗?”

    “……”

    “难道欺师灭祖也能跟风?这年头当人师父也太惨了,我决定以后还是不收徒弟了……”

    傅衍之还来不及吐槽他,就听到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怒道:“臭小子,你说谁要欺师灭祖啊?”

    衣着破烂的老头不知何时躺在了空旷的土地上,抓着个酒葫芦在灌,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看着就跟市斤乞丐似得邋遢。

    花骅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惊喜道:“师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清琊不怎么费力就追上了楼月潼,想拉着她下去说话,被楼月潼避开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楼月潼并没发觉自己此时的状态有多不对劲,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理理突然冒出来的记忆,并不想理任何人,就连对着先前比较顺眼的清琊也没了耐心,说话口气尤其冷漠。

    清琊静默片刻,道:“你很悲伤。”

    “瞎扯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悲伤了?”楼月潼瞪着眼睛,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抬手就去攻击清琊,“你给我滚!”

    她的情绪仿佛有了一个发泄口,瞬间就决堤了,眼睛都红了起来,说不清是气得还是其他。

    清琊怕伤到她,收了诛邪剑,空手闪躲,而此刻她们还在半空中。

    灵力在两人之间相冲,黑白交汇,好像一场水墨色的烟火。

    楼月潼打着打着,忽然就停了下来,她脚下云朵散开,整个人躺倒似得往下落,一双眼睛睁得很大,盯着广阔虚无的天空,眼中掠过浮世万千,到最后竟只剩下了茫然。

    黑裙飘起,长发飞舞,衬着她纤细的身影那么单薄,有种献祭般的凄美冷艳。

    她以为自己会重重摔下去,但是没有,而是被人接住了。

    清琊低不可闻的叹了声。

    楼月潼眨了眨眼,“我脑子很乱,想清醒一下,你接住我干嘛?”

    清琊道:“怕你寻死。”

    楼月潼眼神一厉,冷哼:“我像那种人?”

    “嗯,不像。”清琊顺势拉着她坐下,抬手拂了拂她的长发,虽然一身清冷,却出奇地给人温暖之感,“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楼月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她的脸嗤笑道:“我可不想对着个面具谈天说地……”顿了顿,她又一脸恹恹的说:”算了,你还是走吧,否则我等会还得迁怒你。”

    她发起脾气来不认人,这一点她自己清楚。

    清琊默默地拿下面具,静静的望着她——现在可以说了?

    楼月潼怔了怔,不知为何又想起了程梓川曾说的话——若有朝一日你有所难,我也愿为你去闯幽冥地狱,千丈黄泉。

    清琊与他,表达关心的方式不同,却一样的让人动容与心安,某种程度上,总有异样的重合感。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楼月潼垂下眼眸,淡淡道:“如果你有一个势不两立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可你会因为什么宁愿自己死,而放过他?”

    ☆、第42章 阳谋

    楼月潼问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几乎是一种冷漠的态度,就像是跟她毫无关系的事——可如果真与她无关,她也不必问了。

    清琊怔了怔,微微扬眉,容光似雪,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显得静谧而纯粹:“因为爱?”

    楼月潼噗嗤一笑,笑得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没想到你也会一本正经的说笑话,因为爱?凡人才会把这种无聊感情看的像感动天地似得伟大,可事实上,弹指千年过,什么感情麻木不了?”

    清琊想了想,问她:“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你爱过?”楼月潼反问。

    清琊摇摇头,缓缓道:“所以我无法评价你的话。”

    “你真是谨慎,”楼月潼道:“我跟你完全相反,从前就喜欢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惹下不少祸事,也许天也看不过眼了,才找了个人来管教我,可他不明白,我是改不了的……”

    顿了顿,她烦躁地闭了闭眼:“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却原来还活着。”

    所以骤然惊醒,她才会这么茫然。

    她终于想起天外天千万年不变的光景,想起那个人冰冷的温度,想起秩序碑骤然裂开的动静,想起他魂飞魄散时的场景……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头一回露出了复杂之色,一直一直的盯着她,直到她也沉睡过去。

    临死前是什么感觉?楼月潼不甘的同时竟也升起一丝解脱之意,只觉得倦怠至极,再也不想醒来了。

    清琊看着她,忽然道:“不管想起什么,你还是你。”

    这话说的对极了。

    没想起来她还能说服自己照样随心所欲,可一旦记起前尘往事,就不得不将之前的路继续进行下去,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她早就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

    小魔女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嚣张傲慢,却终于多了一份记忆带来的荒凉与沧桑。

    清琊想伸手去摸她的头,身上的一个玉简突然亮了起来——只有掌门可与她联系,但掌门一般不会打扰她,除非那件事太过重大,他无法擅自决定。

    重大的事情——清琊一瞬间想到回归神界的神君战煌!

    “你有事就先走吧。”楼月潼摆摆手。

    “嗯。”清琊也不是腻歪的人,见她已无大碍的模样便点头告辞,诛邪剑转瞬出现在她手上,道服猎猎,来去匆匆。

    可清琊一走,楼月潼就变了脸。

    “阿元,”她语气森然,“你给我滚出来!”

    一道金印闪现,凭空出现在她跟前,其中传出奶声奶气的声音:“你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楼月潼冷冷道:“究竟怎么回事?”

    “你是在问为什么会突然恢复记忆,还是问以前的事?”阿元道:“第一个我倒是能回答你,我方才感觉到了神君战煌的力量。”

    楼月潼目光一闪,“是他?!

    “瞒过天机不容易,他倒是舍得费劲,”提起那位战神,阿元的口吻满是讽刺与不屑,“说起来你们也是老熟人了!他大概想解除你的封印,却只唤起了你的记忆。”

    楼月潼眯了眯眼,想起那会不对劲的程曜,脱口道:“寄体!”

    金印一上一下地仿佛是在点头,楼月潼冷着脸道:“好端端的,神君战煌为何要现于人间?我可不信他是跑下来玩的,阿元,你确定你没有蒙骗我什么吗?”

    阿元同样冷声道:“我没有什么好骗你的,也知道你怀疑什么,可我也说过很多次了,程梓川不是我的主人,他是应劫而生的人,不同于常人很正常,若他是我主人,我还会跟着你这个凶手?”

    楼月潼闻言,扯了扯嘴角,说不清什么意味,她走了几步,看向虚空,“我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但你的主人……的确没有完全陨落。”

    “我一直相信。”提起这个,阿元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

    楼月潼伸手弹了弹金印,稚气的脸上表现出不符合外表的成熟,极缓慢的说道:“不过就算他真的回来了,也不是从前的天地圣尊了。”

    阿元执著道:“主人就是主人,不管变成什么样,在我心中都一样。”

    楼月潼看了它半响,“你别再跟着我了。”

    “为何?”

    楼月潼冷漠的说道:“我找到他,还是要杀了他的,而你只会妨碍我。”

    “你,你!”阿元许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怒不可遏,如果有手定指着她鼻子骂了,“你为什么这样没心没肺?当初你造下滔天杀孽,天道不容,是主人收你为徒,为你背负业果,还你清净平安!九重天外天游离于世,你一句喜欢,他为你坏了多少规矩?到最后你恩将仇报,毁了秩序碑,害他魂飞魄散,他骂过你一句吗?他没有,甚至他封印你都只是为了护你不被天道诛灭!”

    骂着骂着,阿元竟然哽咽了:“你这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女魔头!我讨厌死你了!”

    楼月潼五指成爪,忍了忍甩袖离开,“你还是滚吧!”

    “天道远,人道难,魔道虽易,却会令你万劫不复……”

    楼月潼瞳孔微缩,脚步一顿。

    阿元在她身后幽幽道:“还记得吗?这是你到天外天后,他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月魔君,楼月潼,千年师徒情谊,真的没有在你心里留下一丝痕迹吗?那你在古灵墓中幻象所见的又是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承认,你也是有感情的?”

    楼月潼:“有感情又如何?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真正道尽了一切不言之意。

    阿元:“那你与神君战煌就是一路的吗?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明白,他试图解除你的封印,就是为了让你去找到圣尊转世,他想借你之手杀了他……这六界虽大,能够杀了天地圣尊的,从来只有你楼月潼而已!”

    ☆、第43章 扑倒

    ——六界虽大,能杀了他的,从来只有你!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钻进了楼月潼耳中,将她的铁石心肠活生生烧成一滩泥水。

    伴秩序碑而生的天地圣尊,强到何种地步?身为徒弟的楼月潼再清楚不过,只怕谈笑间便可湮灭众生。

    天地六界,神魔为尊,神魔敬畏,无上圣尊……这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他会毁在她手上,千言万语也不过一句“他愿意”,楼月潼明白,她什么都明白。

    可那又怎么样呢?

    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楼月潼维持着冷厉的表情,强硬道:“我不跟任何人一路!是死是活,都是我跟他之间的事,绝不准旁人插手,谁想坐收渔翁之利,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那个人一定会死,但只能死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