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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有情(高干 婚后) 我的小男友(高甜, 1v1) 我爱的你

第449节

      刘凌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那位一生都被“血脉”的噩梦所禁锢的皇帝,在继承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的同时,和自己内心的心魔也抗争一辈子。

    直到死,看到了所谓的“真相”,他才算真正的放下,含笑而去。

    他早已经得到了百姓的承认,却不肯承认自己,内心的桎梏像是枷锁,也让他们兄弟三人深深警醒。

    “我总归是希望你好的。”

    他喃喃地说着。

    “我希望你永远都快乐无忧……”

    ***

    十年后。

    代国有仙人,仙人是皇后,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代国帝后共治的局面,甚至促进了代国很多女子也积极识字读书,成为有见识的女性。

    因为“神仙”的存在,整整十年间,无数外国番邦前来朝贡,国内百姓提起皇帝和皇后也多是与有荣焉,所谓上下一心,人人安乐,绝不是妄言。

    就连中原大地,也从那次日食和地动之后再无灾难发生,整整十年间,代国风调雨顺,昔日因战争和天灾荒芜的北方大地,也因为皇帝颁布新政而恢复了生机,甚至比往日更加富饶。

    瑶姬是一个对“阶层”没有偏见的女性,所以在她的影响下,代国无论是士农工商皆能各司其职,每一个阶层都有出头之道,社会中最精英的人群不再仅仅集合在“士”这个阶层,无论是手工业、商业甚至文化方面,都得到了蓬勃的发展。

    这无疑是代国历史中最美好的十年,也是最兴盛的十年。

    每个人都从心底感激上天送来了瑶姬仙女,也感激他们的皇帝刘凌是位仁慈而懂得自省的英主,没有因为“受命于天”而选择穷兵黩武征战四方,只是不停的修正前几朝的错误,积极变革,让所有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在帝后的威望一直处于无可动摇的情况下,大臣们工作的效率也前所未有的得到了提高,刘凌原本计划在二十年内完成的改革,仅仅十年的功夫,已经几乎在全国都得到了推行。

    代国的人民每天都在感激自己遇到了最美好的时候,祈求这位皇帝陛下能够长长久久地坐在御座之上,像是一个真正的神仙,能够不老不死。

    然而刘凌就在他最巅峰的三十六岁时选择了“禅位”,将自己的皇位禅让给了同样正值壮年的兄弟刘祁,而他和瑶姬选择了退居幕后,不再干涉朝堂的政事。

    这样的选择并不是出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早在五年前,秦王刘祁就被宣召至临仙,接替已经告老的戴勇成为宰相,这在代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由藩王担任相国,这已经不仅仅是皇帝的信任可以解释的。

    据说当年被一起征召入京的还有肃王和肃王妃,但肃王以“身体孱弱恐难长途跋涉”为由婉拒了皇帝的征召,只送去了自己的长子到京中,大概已经做好了将长子作为“质子”表达自己忠心的准备。

    这样的举动无疑伤了皇帝的一片心意,而秦王毫不犹豫的点了全部的家人入京,大概又全了皇帝的兄弟之情,所以秦王能够很快就出相入将,也有刘凌告知天下自己并无恶意的意思。

    实际上,不光肃王,就连秦王都以为皇帝征召他们带着子嗣入京,是为了给自己挑选“嗣子”的。

    皇帝刘凌和皇后成婚了十几年,但瑶姬并没有产下任何子嗣,非但没有产下子嗣,明明被皇帝宣布“天帝怜悯,让瑶姬变为凡人与我为妻”的瑶姬皇后似乎依旧还是仙人之躯,十几年过去了,不但一直保持着当初下凡时的年轻貌美,宫里还流出过许多传闻,都证明这位皇后餐风饮露、能御风而行,绝不是凡人。

    很多人都猜测神仙和凡人很难诞生子嗣,即便能够生下孩子,大概也不能留在人间,否则人间活着一个“半仙”,而且还是皇帝,怕是连天道都要阻止。

    人神毕竟有别。

    但是在皇帝曾发誓“绝无二心”的情况下,刘凌这辈子怕是也不会和其他女人再生下什么子嗣,也没有大臣敢指着瑶姬皇后说她“善妒”,不让皇帝留下子嗣。

    所有人都知道大臣们对瑶姬的爱戴更甚过皇帝,当年“斩杀天狗”的事情几乎将瑶姬的声望升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如今才十年过去,所有的当事人都已经成为了朝廷的栋梁,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对于瑶姬几乎是盲从的。

    就算有不尊重瑶姬的大臣,也会担心自己一句妄言,会不会就被这位神女提起光剑劈成两半了。

    毕竟那是连天狗都能斩杀的神器。

    经过十年的国泰民安,百姓们已经不愿意再看到任何动荡,于是从宗室之中选取一位刘姓男孩过继给瑶姬为子,就成了继承正统的最好选择。

    肃王有三子一女,长子最为成器,次子体弱,三子年幼,肃王忍痛舍弃了自己的长子送他入京,一半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忠诚”以他为质,一半大概也是希望刘凌能看上自己最成器的孩子。

    秦王十年内生了两子三女,长子今年八岁,田王妃成婚后先生了两个女儿,而后才有儿子,长子聪明可爱,是个人人都夸奖的好孩子。

    所以当初刘凌召见秦王进京时,秦王有剜心之痛,田王妃几乎是日日以泪洗面,都做好了孩子入宫永不能见的准备。

    但刘凌毕竟是刘凌,无论他一开始是怎么想的,最终还是没有夺了谁家的孩子,而是选择了“禅位”,在三十六岁的壮年选择了离开。

    皇宫中,几架并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地离开了宫中,如果有朝中的大臣能够看见马车旁随侍之人,一定会惊得眼睛都脱了出去。

    马车夫是九歌中最精锐的几位大司命,护卫是宫中统领燕大将军,伺候的侍女是少司命的素华,其余家人仆从,无一不是昔日宫中跺一跺脚就抖三抖的人物。

    为首的马车里,已经卸任皇帝一职的刘凌懒洋洋的躺在姚霁的大腿上,享用着她新剥开的葡萄,显得极为安逸。

    “你不后悔吗?离开这个地方?”

    姚霁剥了几个没有了耐性,索性选择直接将整个塞进他的嘴里。

    刘凌吃了几个葡萄,大概是被她不停塞进来的频率惊到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笑着说道:“有什么后悔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如今国泰民安,变法又已经走上正轨,只需要一位守成之君,二哥做的好的。”

    “我只担心你的肝胆。”姚霁皱着眉头,“宫中有最好的御医,你现在这么走了,万一有什么……”

    “正因为我的身体大不如前,我才不能再继续在那个位置上坐下去。万一‘受命于天’的皇帝突然染上恶疾,甚至奄奄一息,百姓岂不是要担心上天抛弃了他们?现在风光离场,才是最好的。”

    刘凌一点都不贪恋宫中的时光,反倒兴致勃勃。

    “休要胡说!你现在好好的,就说明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姚霁给了刘凌一记暴栗。

    按照历史,刘凌原本应该在三十六岁的四月崩殂,但如今已经八月了,刘凌一点事情都没有,姚霁也不知道刘凌的死劫是不是已经过去了。

    但他的身体也确实不再适合高强度的工作下去。

    当年肝吸虫虽然发现的早没有造成可怕的病症,但病根还是留下了,他的肠胃一直不太好,一旦劳累便容易晕眩,胆部也会疼痛不已。

    前几年是没法子,朝中正经历改革最关键的时候,刘凌又想手把手扶持自己的兄弟平稳的完成朝政的过渡,几乎没有可以闲下来的时候。

    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休养了,却要离开宫中,以特使的身份去巡视代国各地……

    “哎,我在宫中生,在宫中长,这辈子连临仙都没出过,人人都说我使百姓安居乐业,万邦来朝时都恭维我治理的代国是天底下最富饶的地方,可叹我却从未亲眼见过。如今我能够出宫去看看,带上自己最心爱的人,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刘凌的声音渐渐低沉:“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那年你从胡夏走回来,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如今我终于可以卸下重任,只想陪你再走一遍昔年之路,解开你心中的梦魇。”

    她虽然没说,但他知道那一年多的时间对她来说是个噩梦,有时候她步入黑暗的树林里,依旧还会情不自禁地打几个哆嗦,浑然没有众人眼中“意态高远”的样子。

    姚霁捏了捏他的耳朵,笑而不语,眼神里却一片爱意。

    “再说了,我都已经三十好几了,你还是这般模样,等我四十、五十、六十时你还这般年轻,别人就要说你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可不愿意。”

    刘凌假装生气地说:“就算是现在,恐怕出门看到我们的人都说我们是老夫少妻,真是岂有此理,我是三十六,又不是六十三,有什么老的!”

    姚霁先是笑了一会儿,可看着刘凌假装生气的脸,心中却不知为何触动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

    “你现在已经知道我不老的坏处啦,你可后悔?如果你后悔……”

    刘凌反手握住姚霁的手,摇了摇头,坦然地说:“三十六岁没死,我很高兴,能够多陪你一年、一个月、一天,都是好的。面对死亡,我是如此恐惧,我不想让你也感受到这样的恐惧,自私的是我,我只想走在你前面,让你能陪我直到最后一天。”

    姚霁眼眶渐红,只能胡乱地点着头。

    “是我不好,又提起生死之事。你不一直想‘微服出巡’吗?现在我们也算是能‘先斩后奏’的特使,你该高兴才是。”

    刘凌随便起了一个话题转移姚霁的注意力,又吩咐车前的云旗:“云旗,你去问问后面张太妃闷不闷,不闷请她来我们这里,一起说说话。”

    云旗得令,身体像是鹞子一般轻盈地落在后面马车的车顶上,倒挂着问着张太妃,张太妃高兴地应了一声,于是整个车队顿时停下,等着张太妃下车去了刘凌和姚霁的马车里。

    张太妃年事已高,可她善于保养,多年来无病无痛,身体强健,姚霁接过后宫的宫务之后,她就越发过的安逸,连劳神的事情都没几件。

    如今刘凌要离宫去,她自忖日后的后宫一定是田王妃做主,左思右想之下向刘凌请求出宫,刘凌将她视为亲生祖母,在太医们都肯定她的身体经得起长途跋涉后,便带了张太妃一起出宫“游山玩水”。

    至于薛太妃,因为十年前在京中的玄女观成立了“女学”,实在是□□无暇,谢绝了刘凌的好意,一心一意在京中教书。

    张太妃高高兴兴地爬上刘凌和姚霁的马车,两人微笑着搀过张太妃,拿果盘的拿果盘,替她敲背的敲背,已经是老太太的张太妃大手一挥,让他们不必客气,睁大了眼睛问起姚霁。

    “瑶姬啊,你之前跟我说的故事只说了一半,我还等着你说完呢!那马文才到底有没有感动祝英台啊?”

    “什么祝英台?”

    刘凌好奇地看了看姚霁,他知道她的皇后有时候怕后宫里的老太妃们闲着无聊,经常回去给她们讲讲故事,大多是什么神仙妖怪的故事。

    “又是哪里的神仙?”

    上次说的那个白蛇精水漫金山的故事,坊间已经刻书成册,堂而皇之地注上了皇后的名字。

    后来的狐狸精、什么劈山救母之类的故事,也都成了“神仙传”的一部分。

    “不是神仙,是书生!女扮男装去读书的书生!”

    张太妃年纪虽大,但年轻时受过挫折,心智一直保持在年轻之时,此时絮絮叨叨着:“我说祝英台就是眼睛坏掉了,那马文才身为太守之子,一表人才,又是文武双全心思明澈,怎么她就看上个闷葫芦梁山伯!”

    “咳咳,就因为心思明澈,所以太过通透,让人不喜。”姚霁笑着安抚张太妃:“再说,马文才追求祝英台,原本也是动机不纯……”

    在张太妃期盼的眼神下,刘凌好奇的眼神中,姚霁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那个故事,不紧不慢地讲述了起来。

    “……话说这个马文才原本结交祝英台便是动机不纯。”

    姚霁叹了口气:“这一世的马文才,原是死而复生之人。他第一世时在会稽书院里读书,根本和祝英台毫无交集,甚至都不知道祝英台曾女扮男装的事情,后来和祝英台的亲事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想和那时候大部分男人一样娶一士族贵女,过上寻常的日子。却从没想那祝英台成亲之日撞死在梁山伯的坟墓之上,硬生生让他没有娶妻就先成了鳏夫……”

    “于是这件事成了一时的笑柄,加之梁山伯的好友们都知道祝英台曾女扮男装,如今祝英台和梁山伯死后同穴,世间便传闻马家欺男霸女,硬生生拆散了一对眷侣。”

    “士族之女情愿与寒门赴死也不愿嫁他,人人皆称马文才只是个无才无德的纨绔子弟,这让刚刚走上仕途的马文才声誉大损,时人爱惜名声,马文才也因此不得重用,他心高气傲,受此委屈,又有逼死人命的名声,郁结于心,就在梁山伯祝英台死后的没几年,也郁郁而终……”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刘凌听到这里,叹了口气。

    “这马文才原本是太守之子,出身宦族,即便不入学馆读书,也能蒙荫入仕,当年入了学馆,不过是梁帝想要文治,其父马太守想要投其所想,将儿子送去表示对皇帝的支持而已,谁又想到士庶之分让三位英才都英年早逝,留下这令人嗟叹的结果?”

    “马文才郁结于心死后,一股冤魂不愿轮回,魂魄在诸般世界游荡,看见后世戏文里有将自己写的猪狗不如的,有歌颂梁祝二人‘化蝶成仙’百世流芳的,可无论是哪一生哪一世,他马文才都犹如跳梁小丑,绝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反倒越发让人痛恨同情。”

    “他在世间飘飘荡荡,只想要得到一人肯定,可世人欺他、辱他、轻他、恨他,那梁祝早已因百姓的歌颂升仙成神,只有他成为一缕冤魂,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也许是得了哪方神仙怜悯,这马文才突然死而复生,竟回到了自己的幼时。他心中心结不解,又带有前世经历,从小便刻苦学习,文韬武略不弱于人,还未成年之时,便已经在梁国有了‘神童’之名。他努力成就名声,一是前世冤屈太过,名声已成心结,二是他名头太响,便不用入那会稽学馆读书,不用再见梁山伯和祝英台两人。”

    “只是他名声太大,其父马太守反倒不敢让他出仕,一直让他忍到十六岁时,梁武帝欲来年从天下州郡学馆之中挑选可用之才入国子监,由皇帝亲自授课,做‘天子门生’,其父为了其前程,将他送入会稽学馆,这便又有了和梁祝二人的交集。”

    “他不是该离两人远远的吗?上一世他不知道祝英台是女人,这辈子知道,应该避嫌才是!”

    张太妃瞪大了眼睛,听得大气都没出一声。

    “非也,他一生悲剧,皆从祝英台新婚之日自尽于梁山伯坟前开始,何况他已经不是不知事的少年,且不说他心中有一腔野心抱负,便是他这陈年老鬼的城府,又岂是这些刚刚进入学馆的年轻士子们能够比的?他想要报复梁山伯和祝英台,实在是再寻常不过了。”

    姚霁笑了笑,“但这梁山伯和祝英台,实在是大大的妙人。之前马文才和他们并无太多交集,自然不能了解两人的好,甚至在祝英台殉情之后将两人当做寡廉鲜耻之人,可如今他对两人有了‘注意’,便有了‘交集’,有了‘交集’,便多了‘了解’,这世上的事情大多便是如此,一旦互相了解了,往日那些冤仇心结,便要一一解决。”

    马车不急不慢地向着京外驶去,刘凌的马车上多是内力深厚之人,此时无论是马车夫还是侍卫的少司命,人人都屏住呼吸,生怕错过姚霁所说的每一个字。

    安静的氛围中,只有马车车轮吱呀吱呀的滚动声,以及姚霁感慨又感伤的叹气声。

    刘凌对于“交集”和“了解”最是感悟极深,他想了想,幽幽道:“上天让马文才重活一次,或许是怜他自苦,想要让他明白些什么。如果他明白了,便能从自苦之中解救出来。”

    “正是如此。”

    姚霁笑了。

    “一个故事的结束,未必不是一个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