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莫语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不要以为你生的漂亮，就能跟我动手，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客气！”

    对面碎冰中，是一个眉目悠远如画的女人，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裙，此刻皱巴巴的贴在身上，勾勒出美好的曲线。

    雪幽寒俏脸紧绷，冷冷看向莫语，“你是谁？居然敢潜入我雪族腹地，究竟有什么企图？”

    莫语冷冷道：“有废话的功夫，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他没再理会这个浑身冷的像冰的女人，抬头向四面看去，心中念头快速转动。

    有了绝仙谷的经历，他对眼下的情形很快就能接受，显然这里才是绝望沉海的真面目，一个封闭的小型世界。

    不过与绝仙谷相比，绝望沉海的环境要恶劣无数倍，处处透着死亡气息。

    深吸一口气，莫语盘膝坐好，开始检查自身状态。

    所有力量都被无形禁锢封印，便是肉身力量，也只残存了不到一成，得不到外界补充的话，支撑不了太久。

    这结果让莫语心头一沉，不过很快就强行恢复平静，现在可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

    天演四十九，便是绝地，也必然会有一线生机！

    抬头看了一眼圆形排列占据整个天空的十颗太阳，莫语选了一个方向，起身迈步离开。

    他步伐并不快，争取每一步都将损耗控制在最低，不过黄沙上那丈量似的精准脚印，却流露出一股坚定。

    雪幽寒看着莫语远去的身影，或许因为失去了依仗的力量，女人在绝望的环境下的脆弱被无限放大，她咬了咬嘴唇，迈步跟在后面。

    “我不是跟着他走，是他先选了我要走的方向……”低级的自我安慰，让这个骄傲的女人稍微舒服了一些。

    不过想到在冰封中，两个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的时候，她眼眸就变得冰冷。

    等离开绝望沉海，一定要把他冻成冰雕，埋在冰封之疆不见天日的冰窟里！

    ……

    两道身影，相隔几十丈距离，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艰难的前行。

    一天、两天……半月……一月……

    没有尽头的徒步，烈日、黄沙、饥渴、死寂的环境，在这一切交叠下，时间像是失去了意义，流逝的悄无声息。可每一息时间，又像是被无限扭曲拉伸，变得格外漫长，只有机械的脚步踩下黄沙时，发出轻微的声音，才知道自己依旧活着。

    雪幽寒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她本就受了极重的伤势，被封印后残余的一丝力量，也在这一场漫长的徒步中，彻底消耗干净。之所以现在还能走，是看着前方那道身影本能中的驱动。

    但她知道，自己终归要到极限了……眼前一黑，身体扑倒在滚烫的黄沙中，眼睛闭上的一瞬，她似乎看到前面那一直冷漠前行的身影，好像停了下来……

    停了吗？这个心肠冷如铁石的男人，难道会救她？雪悠然自嘲的一笑，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莫语皱紧眉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他知道带一个累赘，会极大的加快他的力量损耗，可这个女人，终归是造化境。眼下，她被封印了修为，但想要离开绝望沉海，未尝不需要借助她的力量。

    短暂犹豫，莫语转身向后走到雪悠然身边，俯身将她背到身后，她原本冰凉的身躯此刻竟微微发烫，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我已经尽力救你，如果还是撑不下去，也是你的命！

    莫语转身继续向前，他凭借炼体士强悍的肉身掌控，保证自己脚步没有丝毫偏差，一直沿着直线前行。

    在这茫茫沙漠之中，或许能够看到生命的曙光，或许只能徒劳的走到力量枯竭死去。

    一天天过去，莫语脚步越来越慢，背上雪悠然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

    她快要死了。

    莫语无悲无喜，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

    这个或许先他而死的女人，还有自己见证，他呢？

    孤独的倒在沙漠中，在烈日暴晒、黄沙灼烧下，一点点的腐烂。

    莫语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疲倦到了极点，一股热浪吹来他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要倒下。

    他意识突然变得清楚，这一次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两个人都要死在这。

    不能倒，不能倒，我要活，我要活！

    疯狂的咆哮，引动沉寂的灵魂，产生了一丝微弱的颤栗，然后莫语发现，空气中可怕的热浪，似乎变得不再那么恐怖，甚至开始进入他的身体，被疲倦、饥渴，处于崩溃边缘的身体吸收。

    这是一种很细微的改变，却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莫语死死抓在手中，他疯狂的吸收着灼热的力量！

    意识渐渐清楚，身体深处又有了新的力量涌出，莫语继续向前行走，同时在心里思索着。

    太阳……十颗太阳……灵魂的颤栗……灵魂世界……太阳……

    隐约有种明悟浮上心头，却根本把握不住，莫语渐渐沉迷进去，像是丢了魂一样。

    他总觉得，这是一次机缘，如果能够参悟，或许就有了，逃离绝望沉海的可能。

    ……

    雪幽寒艰难的睁开了眼，然后发现自己还没有死，感受着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她脸上变得极其复杂。

    一丝丝火力，从她身上流出，进入身下这个男人体内……他在救自己！

    在这种随时都可能死去情形下，以自己承受更多为代价，保住她的命。

    不然，雪族的体质，承受火力的侵袭，她早已经死去。

    雪幽寒能够感受到，身下这个男人的虚弱，但同样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坚定，是什么支撑着他？

    一步一步，感受着轻微的摇晃，不知道什么时候，雪悠然又一次昏迷过去。

    之后一路上，她先后醒来了三次，每次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他耳后黑色的发梢，然后感到莫名的心安。

    ……

    啪嗒——

    一声轻响，将莫语自失神中惊醒，他茫然低头，看到了一具被扒的干净的男人尸体，涣散的瞳孔很快凝聚，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虽然只是一具尸体，但它表明，这里有人活着，或许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

    一天后，莫语终于在黄色的沙漠中，看到了一抹其他的颜色。

    那是一点黑，离得近了才会发现，是一块半埋在地下的石头。

    石头在十颗太阳暴晒下，表明竟聚集起一丝丝水汽，然后向下滑去，汇聚成一滴滴水珠。

    围绕着黑石，是一圈用沙子堆砌起来的或许可以称作墙的东西，缺一段断一块，不知已存在了多少岁月。

    十几道身影，或躺或坐在遮阴的沙墙下，脸上是没有任何表情的木然，就像是一块块干瘪的木头。

    然后，他们看到了走来的莫语和他背上的女人，脸上终于多了一丝变化，眼睛多了几分神采。

    很快，距离黑石最近的沙屋中走出来一个，明显强壮很多的男人，他带着几个人挡在了前面。

    “外来人，恭喜你能在死亡沙漠中，找到唯一的生命之石，但我们的水已经不够再养活其他人！”

    莫语沉默了一会，像是思索着什么，然后慢慢把背后的女人放在地面，两个人因为身体紧贴在几个月的时间，分开时竟传出“咔”“咔”撕揭声。

    这声音，让对面的男人脸色微变，眼中快速浮现危险的气息。能够背着一个女人，在沙漠中行走这么长的时间，绝对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

    “她留下，我走……另外，给我一袋水。”沙哑的声音一片平静。

    对面人群中，一个女人一下子捂住嘴，本来朽木般的死寂内心，一下子被触动。

    留在这，虽然痛苦煎熬，却可以活着。

    离开，必死无疑！

    这个男人，选择自己死，把女人留下。

    “凌怀，答应他吧。”江欣然低声哀求。

    凌怀低头看了一眼虽然昏迷的女人，沉默一会点点头，“好！”

    莫语扶起雪悠然，让她靠在江欣然身上，淡淡道：“照顾好她。”废这么大力气，才保住了这女人的小命，将来或许还有用到她的时候，当然不能让她提前死了。

    江欣然并不这么想，她看到的是一个深情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女人慷慨赴死！

    他尽量表现的平淡，内心说不定是如何的痛苦。

    用力的点头，她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莫语接过只有半满的水带，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向沙漠深处走去。

    沉稳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尽头。

    第1288章 她的选择

    雪幽寒第四次睁开眼，身体蓦地僵住，第一个念头是终于不再坚持将她放弃了吗？

    可很快，她就看清了沙屋里面的情形，最先生出的情绪居然不是被救的喜悦，而是一种轻松的感觉。

    这让她微微慌张，又有些莫名的恼怒，苍白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红晕。

    “啊！你醒来。”惊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江欣然快步走到床边，“喝点水吧。”

    “谢谢。”雪幽寒接过石头磨成的水碗，平静喝了几口，“是你救了我吗？”

    江欣然点头，“这几天是我一直照顾你，你们运气实在太好了，居然能够找这里来！”

    雪幽寒眼底闪过几分复杂，沉默了一会，似不经意道：“跟我一起的男人，现在怎么样？”

    迎来出乎意料的沉默，雪幽寒心头一紧，目光直视她的面孔，“他出了什么事？”

    江欣然嘴唇动了动，“生命之石生出的水开始缓慢减少，不能维持更多的人生存，他把你留下来，取一袋水走了……”

    “他走了多久？”

    “已经第五天，你不要试图去找他，根本就找不到的，而且一旦离开过远，很容易就会迷失。”

    雪幽寒抿紧了嘴唇，泛起一片苍白，“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江欣然走到门口，“你想开点，他把你留下来，一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

    可为什么，你要把活命的机会给我？

    雪幽寒想不通，心里一阵阵酸涩，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深深的烙印上去。

    ……

    莫语会自取死路吗？答案当然是不！就算有足够的水源，安置好雪幽寒后，他仍旧会离开。

    十日当空，热浪如火，在这严酷的环境下，他却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力量，就存在于这片封禁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