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肉文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22节

      他可以的,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引商也终是转身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眼看着就要到鬼门关闭的时候,回来探望家人的鬼魂们即便再恋恋不舍,也要赶回阴间了,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就是阴阳两世最为混乱的时候,不愿意回地府的鬼魂妄图逃走,留守阳世的阴差自然要尽责的追捕他们并催促着其他鬼魂快些回到阴间。

    引商半个身子刚闪进亲仁坊的坊门,余光便瞥见一个身影在半空中跃过,她的目光本能的追随着对方,然后不出意料的看到了一身黑衣。

    那身打扮实在是太过眼熟,她连忙追了上去,边跑边小声喊着,“花渡!”

    对方果然站住了脚步,可是当他从房顶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却诡异的笑了两声,然后飞快的扯下了脸上的麻布,“小娘子,又见面了。”

    那张脸又哪里是花渡,明明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吴救。

    一见到他,引商就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然后警惕的问道,“怎么是你?你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打扮成这样自然是因为好玩,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吴救跟她说话的时候还不忘顺手揪住了一个妄图逃跑的亡魂,然后故作为难的犹豫了一下,才告诉她,“从今以后我可就是负责看守这长安城的阴差了。”

    “你?”引商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那,那之前的那个阴差呢?”

    “要说这官场啊,最忌讳的就是得罪上头的人……”吴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感慨了这么一句,才笑嘻嘻的看向她,“你说之前那个阴差?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第42章

    “哒!哒!”

    马蹄在街道上踏过的声音不时传入耳畔。现在已过亥时,金吾卫却仍是尽责的在城内各个街道上巡视着。

    今夜的天色不算明朗,就连那弯明月都被挡在了层层乌云之后,地上若无烛火照亮夜色,四下里恐怕只是抹黑一片。也正因为这烛光,隐约可以看得到在安宁坊的坊门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环抱着柳树的树干往下爬。

    她从树荫里一点点滑出来,努力将身子贴伏在树上,生怕刮碰到树枝或是叶子,如今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四下静谧掉针可闻,若是发出些响动惹来武侯们,可不是说笑的事。

    赵颜在女子中也算是身形娇小的了,自夜幕降临之后,她便藏身于这棵茂盛的槐树上,随着天色渐深,竟也一直平安无事的躲到了现在。

    现在已经是亥时,就算是巡街的金吾卫也早该各回各的住处了,她从树上爬下来之后就蹲在了树下,立着耳朵仔细听着远处的动静,就等着马蹄声消失之后偷偷摸摸的溜出去。

    又过了一刻,那“哒!哒!”的声音由北往南面去了。赵颜想要去城北,正巧与他们是相反的方向。听着那恼人的声响渐渐远去,她谨慎的打量了一眼四周,终于从地上站起身来伸展了下四肢,蜷缩着呆了几个时辰,腿都麻了。

    可是就在她将两条胳膊高高举起准备伸个懒腰的时候,冰凉的触感却倏地从下颌处传来,紧接着,腰身便被勒紧向后弓起。

    嘴早就被捂住,硬是将她那声尖叫堵回了嗓子里,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一手捂着她的下颌,一手将她拦腰往后拖去,直到将她拖到了阴暗之处才低声喝道,“闭嘴,真想被抓吗?”

    这熟悉的声音让赵颜稍稍镇静了下来,她睁大眼睛努力分辨着眼前这人的模样,终于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他的相貌,然后惊喜的扒开对方的手,小声唤道,“堂哥!”

    看她那兴高采烈的样子,赵漓真不知道该狠狠骂她一顿好,还是干脆就这样打昏她带回家算了。他对着她比了几个噤声的手势,这才皱着眉问她,“你这么晚还偷溜出来想做什么?要是被发现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赵颜连连点头,抢在他前面说道,“要是被抓到了,就会被拖到衙门里打一顿的!可是堂哥,你看我这不是藏得好好的,谁也没发现嘛……”

    她那神情里还有几分得意。

    赵漓几次想要举起手揍她,最终都忍下了这个冲动,憋着怒气耐心跟她解释着,“你知不知道,我带人从这里经过三次,总共发现了你三次。若不是我帮你掩饰着,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

    他每说一句,赵颜就往后小退一步,可怜巴巴的贴墙站着,嘟囔道,“原来是这样啊……”

    “别说废话了,跟我回去。”面前这个堂妹一向有些冥顽不灵,赵漓也不打算跟她说什么大道理了,拽起她的胳膊就想将她往外拖。

    赵颜的力气哪能从他手里挣脱出去,只能一面被拖着走,一面还苦苦哀求着,“堂哥,堂哥,你就放我一马吧,我今晚一定要去!”

    “去哪儿?”赵漓留意到了她话语中的急切。

    赵颜只是紧紧闭上嘴,不再说多余的话了,但是挣扎的动作却一直未停。赵漓见她没有老老实实交代的意思,便也不与她多费口舌了,手上用的力气更大,准备直接将她抗在肩上跃过坊墙。

    只可惜赵颜也早已打定决心,就在他将手按在她的肩上那一瞬,整条街都听到了那几乎扯破了喉咙的喊声,“有鬼啊!!”

    赵漓倒是从未发现自己堂妹这样会算计过,对方明明知道他近日都在忙着与奇闻异事打交道,偏要在这种时候喊声“有鬼”,长安城不干净的传闻现在谁不知道?这下可好,她趁着他愣神之时从他手底下逃窜出去,周围各个坊却像是炸了锅一般,武侯铺里还有人探出身子来问道,“郎将,这是怎么了?哪里有鬼?”

    赵漓忙于应付这些事,一不留神,竟连堂妹跑去了哪个方向都不记得了。

    眼看就要到子时。

    赵颜拼了命的在街上跑着,也不顾忌着会不会被发现了,一心只想着自己能不能在子时之前赶到自己赴约的地点。

    万幸,当她翻过崇仁坊的坊墙,推开坊间一家邸舍的大门闯进去的时候,子时还未到,一切也还来得及。

    屋内的其余五人都在等着她的到来,见她终于出现才松了一口气,有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招招手示意她过去一起坐下,拉着她冰凉的手捂了一会儿,笑着安慰她,“没事,子时还未到,来得及。”

    “阿杏,咱们……咱们真要这样做吗?”虽说自己费尽心思的跑过来了,可真到了这个时候,赵颜也有些犹豫了起来。

    名唤阿杏的那个少女比她要坚定许多,可是见她如此迟疑,也不埋怨她,只是好言好语的劝着,“哪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你若是怕了,就想想你的卫三。”

    一提起这个称呼,赵颜果然安心了许多,再看看在座的其他几人,人人都因着阿杏这句话想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便也咬了咬牙,狠下了心。

    “咚!”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锣响。

    子时到了。

    “开始吧。”

    *

    “咣咣咣!”

    一大早,道观的大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引商一面往自己身上套道袍,一面还得喊着,“等会儿,等会儿!”

    到最后还是天灵去开了门,然后两人都看到了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漓站在门外抚着胸膛。引商等对方缓过气来才递上一杯水,示意他慢些说。

    赵漓接过那水一饮而尽,又咳嗽了几声,这才深呼一口气说道,“出事了。”

    说句良心话,引商平生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三个字,尤其是在他们这些金吾卫的嘴里听到。偏偏眼前这人算是金吾卫之中与他们几个关系最好的一个了,他主动上门而且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因为私事来请她帮忙。她又如何能拒绝?

    叫醒了还在屋里睡觉的华鸢之后,一行四人便带上东西往城里面走去了。在路上,赵漓老老实实对他们讲了昨夜发生的那件怪事。

    城北崇仁坊的邸舍里无缘无故死了个人,早上验尸之后才发现,正是在东市卖酒的王掌柜家的女儿阿杏。若说死人算不上什么怪事,可是没病没灾又没伤就这么死了,怎么能说不是怪事?

    更怪异的是,昨夜与阿杏呆在一处的五人都对此事讳莫若深,即便被官府的人给抓了起来也不肯说出他们在一起做了什么事情,这其中有几人还是官宦子弟,事情若是真的闹大了,也不容易查下去。

    说到这儿,赵漓的脚步顿了顿,暗暗攥了攥拳,沉声说道,“其中还有一人是我堂妹。”

    有他整夜巡街,竟都能被赵颜溜出家门跑到崇仁坊去惹事,赵家上上下下皆是震怒,恨不得现在就将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赶出家门去。赵漓在家里受了一顿埋怨,心里却比家人们还要担忧,昨夜赵颜确实是从他眼皮底下逃走的,这事是他大意疏忽,如果妹妹真的因此出了什么意外,别说被赶出家门了,他万死都难辞其咎。

    自事发开始,他已经在衙门里呆了三个时辰,几乎要说破嘴皮了,赵颜却始终不肯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而且软硬不吃,任他哀求或是呵责都无用。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她恐惧至此?自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赵漓知道对方定是因为畏惧才无法开口,可却始终都想不通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只能求到了道观门前。

    阿杏死得那般蹊跷,不是因为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能是因为什么?

    听了事情的经过,引商抱着肩膀若有所思,半天才问道,“你妹妹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吗?一个字都没有?”

    被她这么一说,赵漓仔细回想了一下,最后想到了阿杏的尸体被抬出去的时候,赵颜死死扒着对方的尸身,失声痛哭之余还呢喃着说一句话。

    她说,“你怎么能这么死了,你还没嫁给卫二呢……”

    “卫二是谁?”华鸢一直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们说话,直到这时才插了一句嘴。

    可是他话音未落,便见其余三人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一样看着他,就连天灵都像是觉得好笑一样指着他傻乐,“九……九哥,你,你连卫……卫家兄……兄弟都不知……知道……”

    最后还是赵漓好心跟他解释解释。卫二和卫三是亲生的兄弟,在家中排行老二和老三,卫二名叫卫钰,卫三名为卫瑕。长安城里名声叫得响的人不少,卫家兄弟则是其中佼佼者,甚至可以称得上人尽皆知,而且尽是美名。

    “直言说,这长安城想嫁给他们兄弟的女子没有万人也有几千了。”引商适时的补上一句,但是于她自己而言,有青玄先生对比着,她倒是对那对兄弟没什么兴趣。

    天灵还在那儿讲卫家兄弟多么有才华,相貌多么出众……对这些传言,华鸢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轻哼了一声,加快脚步跟在引商后面往崇仁坊走去。

    阿杏的尸身还在崇仁坊的邸舍里。引商也算是见惯了死尸的人了,跟着仵作一起走到近前看了看,可惜碍于道行有限,倒也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来,在那屋子里更没发现阿杏的魂魄。反倒是站在她身后的华鸢仅仅瞥了一眼这尸体,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引商还没来得及告诫他别在这地方胡说八道,便听他悠悠说道,“这不就是狐……算了,这事咱们可管不了。”

    “什么意思?”这事牵扯到了自家妹妹,赵漓留意到他话语中的深意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走上前,那架势像是非要逼他说出口不成。

    华鸢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懒洋洋的扭过头看了一眼引商,当发现身后的少女也是一脸困惑的望向自己之后,才叹了声气说道,“这事道士可办不了,不过你们若是真想理会的话,我倒是突然想起来,我有个姓管的朋友,是被雷劈死的。”

    ☆、第43章

    玄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源伊澄还在卫家的府邸与卫氏兄弟品酒论诗。她轻飘飘的飞过去攀在自己主人的肩头,笑呵呵的告诉他,“城外道观的那几个道士又遇到麻烦事了,您去吗?”

    “去,当然去。”源伊澄派自己的式神去盯了几日,才等到这个好机会,又怎么会错过。

    “先生又是在与您的……式神交谈吗?”每每说起式神这两个字的时候,卫瑕总会犹豫那么一下,毕竟他只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看不到对方身边那所谓“式神”的魂灵,但是在看到源伊澄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时,仍是免不了好奇。

    卫钰就比自己的弟弟直白多了,干脆凑近了源伊澄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想要看出点不对劲来。

    源伊澄挥挥手示意玄退下,然后捏住从半空中飘下的的小纸人塞进了怀里,这才举起酒杯笑道,“寻常人自然看不到式神,除非是那些天生便有灵力之人。”

    这些话对于卫氏兄弟来说就像是志异传说一类玄幻之事了,若不是与源伊澄相熟,他们恐怕永远也不会接触这等怪谈。不过说到底这类事情与他们沾不上关系,兄弟二人都不是究根结底之人,很快又岔开话题聊起了朝中之事。

    不同于闲赋在家的哥哥,卫瑕在朝中还担着司卫少卿这样的官职,虽然只是个闲职,但是卫瑕自上了任开始就拼了命的在向皇帝请辞。这倒并非是他懒于应付朝中的明争暗斗,只是实在是无法容忍流言蜚语为卫家蒙羞。

    “说起来也不过是巧合,可是在这捕风捉影的世道,最怕的就是巧合。”卫钰倒是稍稍能看开一些,但是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话语中还是带了些自嘲。

    关于那些流言蜚语,常在宫中和各个名门行走的源伊澄也略有耳闻。起因也不过是因为卫家这两兄弟的名声太响,两人同样姿容昳丽,又常与万安公主等人来往,甚至出入宫廷与圣人贵妃为伴,很容易就让世人回想起了当年同样名声远扬的张氏兄弟——张易之,张昌宗。

    张昌宗因太平公主举荐入宫服侍武氏,复又举荐自己哥哥张易之一同成为了武氏的面首。张氏兄弟深得恩宠,从此把持了朝政大事,专权跋扈势力熏天。

    而更巧的是,张易之当年就曾任司卫少卿一职。

    距离张氏兄弟被诛杀还不到五十年,世人如何能淡忘当年之事,在议论现在的卫氏兄弟时也就多了一分忌讳和敏感。

    源伊澄多多少少能理解这兄弟二人心中的无奈,也为他们感到惋惜过——明明满腹才华,却偏偏要顾忌着世间流言,不能崭露锋芒。

    “不说这些了。”他晃了晃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提议道,“今日天色不错,何不出去走走?”

    说是天色不错,其实如今已经算是入冬了,即便艳阳高照,丝丝凉意仍然侵入骨髓。卫瑕看了一眼屋外的风景,似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笑着摇摇头。

    “走,我跟你去。”弟弟不想去,卫钰这个当哥哥的倒是当即就站起了身,命人去取自己的氅衣来。

    那氅衣不同于寻常鹤氅,颜色偏浅,领边还滚着一圈白狐皮毛,更衬得卫钰面容白皙胜过女子。源伊澄虽自视甚高,甚至有些目中无人了,但心知自己至多是姿态行事风雅罢了,若是真比比容貌气度,他在卫氏兄弟面前还是要逊色许多的。

    瞥了眼身边的人,即便是在这大冷天,源伊澄还是照旧掏出了他那把扇子慢悠悠的摇了摇。

    与这样一个人并肩而行,更是不能忘了风雅。

    两人乘了马车出行,快到崇仁坊的时候,卫钰才觉得有些奇怪,“先生为何要来此地?”

    位于东市西北的崇仁坊多是邸舍,西临皇城,南临平康坊,来长安城赴考的文人学子们多会在此地居住。但是卫氏兄弟打生下来起就住在贵族云集的亲仁坊,又因名声在外家教甚严,往往不会踏足此地。

    “有几个相识在此地遇上了些麻烦事,我来帮他们一把。”说起这话的时候,源伊澄的下颌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反正闲来无事,卫钰也很好奇他那些相识到底是什么人,颇有兴致的跟着他一起往坊内走。

    因着昨夜出了人命,如今坊内已经禁止闲杂人等出入,不过守门的金吾卫们又哪有不认识源伊澄的,一见这位傲气的东瀛人又来了,便也客客气气的给他让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