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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邢应苔耐心道:“它被剃了毛,所以要穿衣服。”

    一群小孩直愣愣地看着邢应苔,眼神热情。可以想象如果邢应苔不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动手去抱抱。

    邢应苔说:“招财怕生,你们最好不要用手去碰它。”

    这个警告没什么用,因为七八岁的小孩怕什么?肯定不会怕这样一只看起来温顺可亲的花猫。

    再过两天邢应苔就开始准备返校的事了。由于他租了新的房子,所以原本房间里的很多东西要搬过去,父母和邢春霖都来帮忙,父亲甚至租了车。

    车子空间不大,要装一家四口已经有点挤了,再加上其他杂物,把那点地方塞得满满当当。

    邢应苔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带着招财,先把它送到寝室。

    因为晚点可能有亲戚带着孩子过来,邢应苔怕招财咬人。

    邢妈妈说:“地方这么小,就先别带招财了。”

    邢应苔道:“没关系,我抱着它。”

    “最后再拿它吧,你最近也别抱招财了,”邢妈妈道,“鼻子一直都没好,怎么更严重了?回去看看医生吧。”

    邢应苔点点头,说:“我是怕有小孩在家里,会……被招财咬。”

    招财确实咬过荀欣,但它对邢应苔家里人还是很听话的,虽然不让人抱,可也没动过爪子。

    邢妈妈以为邢应苔在说反话,实际上是怕小孩碰招财,便道:“有大人看着呢,不碍事。”

    邢应苔还想说什么,已经坐在车上的弟弟喊了句:

    “哥,磨蹭什么呢?快点啊,挤死了。”

    邢应苔看了看车里剩余的空间,又看了看招财,叹了口气。

    他抱着招财,把它放到背包里,想了想,把它放到自己房间的桌子底下。邢应苔隔着背包摸了摸招财,然后说:“我马上回来。”

    招财被关起来也不暴躁,很温顺的喵了一声。

    第26章

    车内空间狭小,邢应苔坐在后座上,不得不蜷起腿。最开始邢应苔还会和家里人说几句话,渐渐的,他闭上眼睛。

    邢应苔太困了,由于呼吸不顺畅,昨晚他凌晨三点多才睡着。

    朦胧中,他听到有人在喊:

    “英抬。”

    “英抬。”

    “哈哈哈,英抬。”

    几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围在邢应苔身边,嘻嘻哈哈说:“邢应苔,你看,三千人这本小说主角的名字,和你好像。”

    邢应苔愣了一下,他仍旧感觉胸口憋闷,空间狭小,可不知为何面前是一个摆满桌椅的教室。

    明明应该是冬天,可天花板上老旧的风扇却在晃动,教室里满是蒸腾的热气,侧而去听,竟能听到蝉声鸣鸣。

    邢应苔思考着,没有说话。

    旁边的高中生也就不说话去等他。等邢应苔抬头回应时,他们才继续嬉笑说话。

    邢应苔道:“是巧合吧。”

    怎么会是巧合呢?当初邢应苔曾经随口要崇善以自己为原型写个主角,崇善一口答应,只是没想到写的这样快。

    有同学问:“真的吗?可是写的好像你啊,黑色卷发,爱打篮球,脾气性格,都和你一模一样。”

    邢应苔不由低下头,说:“是吗?那本书我还没看过,回去买一本看看吧。”

    “我借给你就好咯。”同学道,“可不要弄脏,这书是我姐姐的。”

    邢应苔还没说话,上课铃就打响了,同学随手将书放到邢应苔的桌前,转身就走。

    个子不高的女老师匆匆走上讲台,翻开课本。

    邢应苔忍不住频频去看桌上那本书。

    书本的封皮唯美清新,标题下细细写了三个字,崇善曾经笑着对邢应苔说他的笔名是‘后宫佳丽三千人’,然而早在邢应苔问他之前,就有编辑让崇善自己写作者简介。

    当时崇善可不是这样解释的,他写道:

    “三千人这三个字,来自于汉韩婴《韩诗外传》第四卷:‘桀为酒池,可以运舟,糟丘足以道望十里,一鼓而牛饮者三千人。’,酒池肉林,想必读者都听说过,这段话讲的是‘夏桀建个酒池,可以在里面行船,酒糟堆积成山,在十里外的路上都能看见,击鼓(招人)一次可供三千人同时狂饮’。我的笔名源自于此,实是信手胡诌,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看到很多读者朋友猜测,解得很妙,但是非我本意,只好多说两句。”

    这段话也印在了这本书上,邢应苔看了两遍,摇摇头。大概是由于崇善之前是做翻译工作的,所以写书格外细心,很多不必要的小细节都很花心思。至于笔名,也不会是胡乱起的。

    不是胡诌,但肯定也不是什么后宫之类的东西。

    邢应苔忍了忍,抬头看讲台上慷慨激昂的老师。女老师正在写板书,粉笔敲得黑板都在摇晃。邢应苔悄声将那本书放在桌上,翻开一页,盖住自己摊开的各种试卷。

    这一看,就看得入神,老师讲了什么再也没听进去。

    邢应苔越看越奇怪,到后来更是尴尬地用手抱头,好不容易挨到放学,邢应苔背起书包就往崇善家跑。

    他打开崇善家的大门,还没进门,就怒道:

    “小叔,你……!”

    崇善本来正戴着眼镜看报纸,闻言笑着摘了眼镜,站起身说:“嗯?你今天来得挺早。”

    邢应苔站在崇善面前,深吸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淡色封皮的书,拍到崇善的桌上:“你怎么又写那种东西?”

    崇善故作惊讶地张口:“这是什么?”

    “你问我这是什么?”邢应苔道,“这是你自己写的。”

    崇善拿起那本小说,啧啧道:“这么快就出版了。现在查得紧,我还以为要再等几个月,避避风头。”

    “你……”邢应苔怒道,“你写的都是什么狗屁?!”

    “哈哈哈……”崇善放声大笑,然后一本正经地否认,“什么狗屁?我写的明明狗屁不如。”

    “……”

    邢应苔一怔,说:“这……,我没想到,你真用我的名字。”

    “不是你要我用的吗。”说着还宽容地笑笑,好像一点不在意刚刚邢应苔的失礼。

    邢应苔说:“这个是真的,但你不应该也用你的名字。”

    原来刚刚那本小叔的男主角名叫英抬,女主角却叫真的叫崇善,一个字没改,就是崇善的本名。

    崇善眯了眯眼,道:“我的小说,当然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邢应苔被他说得皱眉,他点点头说:“这也没错,可你出版前怎么不给我看看?我真没想到你把我写在……这种……小说里。”

    本来邢应苔是不会生气的。是他本人要求崇善把自己写到小说里,不管写的如何,都应该道谢才是。

    他只是有点恼羞成怒,因为这本书里有大段的肉体描写,虽然是女主角,可顶着崇善的名字,说着真的可能在崇善本人口中听到的话……

    更何况故事的另一个主角还是自己为原型,想到班里的同学看过这本小说,邢应苔就有一种光天化日之下被剥了皮一样的羞耻感。本来十几岁的少年,冲动热情,看了几段香艳至极的床事描写,竟然在课堂上硬了。

    主角顶着崇善的名字,邢应苔根本没办法控制不去想小叔的脸,本就尴尬入骨,更加上那时在上课,邢应苔就更暴躁,这才忍不住回家朝崇善发泄。

    然而崇善不知道邢应苔少年心事,只以为他不喜欢自己把两人的名字写在一起,脸色当即一沉,说:“我偏要写,怎么样?”

    “……”邢应苔说,“我同学会笑话我的。”

    “谁敢?”崇善阴测测地说,“更何况,谁知道?”

    邢应苔说:“你写之前就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吗?”

    崇善说:“不能,我就是想写,谁能管我?要不是你要我把你写成主角,这本书本来是我的视角来看的。”

    邢应苔说:“这又不是什么好骄傲的!”

    崇善怒道:“别人跪下求我我都不写,你说有什么好骄傲的?”

    崇善本来笑眯眯的,很高兴邢应苔来找自己,可听他言语中好像有讨厌小说中两人关系的意味,不由得怒火中烧,他上前两步,抓住邢应苔的手腕,问:“你又有什么不高兴的?”

    邢应苔用力一震把崇善的手甩开,口中说:“你这样不尊重人,也不用听我为什么不高兴了!”

    说完,邢应苔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明明邢应苔没有回头,可这时他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能看到崇善脸上的表情蓦地一沉,上前跟了邢应苔一步,但很快停下,表情阴森但竭力克制地看着少年的背影。

    邢应苔看见自己坚决而冷硬的背影,也看见崇善通红的眼睛。

    邢应苔想:原来他那时就喜欢自己。

    只可惜崇善不说,他永远也不会明白。

    画面慢慢扭曲,化成烟雾一般,突然被风吹过,少年离去的背影和凝视的男人就裂成两半。

    这次邢应苔是跟着亲戚一起去崇善家吃饭。崇善精神有些问题,靠吃药能缓解,但天性不喜欢见太多外人,记忆中这是邢应苔还是第一次见到崇善和这么多外人坐在一起谈天。

    自那次小说事件后,邢应苔又半个月没去找崇善。后来他听说崇善把那本刚刚出版没多久的小说全部召回,赔了出版社和书店不小一笔钱,忙前忙后,焦头烂额。

    邢应苔也没想到自己几句无心之话能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有心想去跟崇善说几句话。可崇善旁边都是其他人,邢应苔是小辈,不好前去凑热闹。

    客厅里十分吵闹,有人在吸烟,但因为开了空调所以通风不好,烟味很重。

    邢应苔待了一会儿,就起身到外面去坐。他呆呆地看着窗外的绿树,然后就听到了有人走近的脚步声。

    邢应苔扭头去看,就见崇善快步朝自己这边走来,眼角两颗浅色的痣,他抱怨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也不过来和我说说话。”

    邢应苔有种自己的台词被人抢了的感觉,他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又迅速摇了摇头。

    崇善站在邢应苔身边,视线也盯着外面的树。外面阳光正烈,透过树叶间的缝隙,一块一块斑驳地照下来,映在崇善脸上。

    崇善低声说:“我们和好,行不行?”

    邢应苔说:“行。小叔,我没想让你不出版那书……”

    崇善轻描淡写地打断道:“小事。”

    邢应苔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伸手抓住崇善的手腕。

    邢应苔又开始和崇善一起鬼混,这年邢应苔已经要读高三了,功课很紧,然而只要有时间他就会跑去崇善家,和他一起读读书,打打球。

    有次,邢应苔问崇善:“小叔,你到底为什么叫三千人?”

    崇善伸手摸邢应苔的头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