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小人想向大人大量订购酸菜,缸和蔬菜都由我来负责,大人您只需要制作酸菜。”到底是当着楚昊的面,他没敢说要买方子。
酸菜本来就是阮白准备做的营生,当然没有不同意的。而且已经合作过一次,不过是在数量上和交割的财物上发生了一点变化。边关各种物资匮乏,钱的作用不大,直接换算成物资还比较划算。当然他也就只能赚一个加工费,根本谈不上赚大钱,他也没想着真的靠酸菜来维持日常生计,这只能算是一个过渡。
“另外,大人的豆腐干能不能也匀一部分给小人?”其实要不是豆腐不易保存和运输,他真正想的是买豆腐。豆腐虽然并不罕见,可是那样细滑软嫩的豆腐,他还是第一次吃到。不过无鱼虾也好,无论是五香还是盐水豆腐干,都好吃极了。至于方子,楚千户在边上,他要命的还是不用提了。
一方养三代,这可不是随便说说。
“咦?”阮白倒是没想到还能做豆腐干的生意。只是豆腐干的保存期虽然比豆腐要长一点,但是也长不了太多。眼下天寒地冻的倒是还好,可要是做生意,当然最好是得全年无休……
“老六,我就实话说一句,你这豆腐干是打算就自己当零嘴吃,还是打算当生意做?”
胡老六不假思索:“当然是生意。”在商言商,能赚钱的他为什么不做?
阮白微微皱着眉头把利弊分析给胡老六听:“还有一点,你这次给我运来三十六车煤,路上损失了多少?”总数其实是三十六车半,那半车按胡老六的说法,就算是添头。
或许是阮白的眼神太迫人,或许是楚昊给人的压力太大,胡奸商说了实话:“出西原的时候是整五十车。”他低估了路上难行,还以为没多少路,问题不大。
运输途中产生一定的损耗是合理的,但是直接损耗了超过四分之一,这个比例显然不对头。不过商人不会做亏本生意,这一部分损耗必然直接算在阮白身上。
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阮白不想做那头拔毛的羊,当然得想办法解决。据说现在的天气还不到最冷的时候,现在火炕的运用却已经在顺阳关普及起来,到时候煤的需求量只会增多不会减少。
至于烧柴?整个关隘附近,能有多少柴可以砍?再说滴水成冰的时节,出去砍柴?简直是不要命。
他们好不容易从草原回来,眼下这十几个人要是按照受到兵灾的百姓的比例,说是十不存一甚至百不存一都不为过,必须一个都不能少。
阮白眉头一皱,楚昊都不敢多吭声,胡老六就更加不敢了。
好在阮白没有沉默太久,站起身:“走,去看看你拉货的车。”他从草原一路坐着牛车都没掉啥东西,那都还没有什么正经的路呢。虽说现在天气比不上那会儿,可是关内的路况总比关外好吧?
……他觉得自己太甜了。当时煤运来的时候,天上还下着雪,他都没仔细看,直接让人把煤卸在院子里……现在一看,这东西竟然也能运货?
大概是阮白震惊的表情实在太明显,楚昊问:“有什么不对吗?”军中运送物资,大部分也是使用这种独轮车,一个人就可以操作,栈道山路也能通行无阻。想到阮白曾经对匈人的牛车做过改进,他突然有些期待是不是也可以改进一下独轮车。
如果独轮车能够改进,那意义完全不下于火炕。
阮白当场没说能不能改,在和胡老六谈妥生意之后,又单独从胡老六那里买了两辆独轮车。
第二天楚昊从军中让人也送了两辆过来。
最大的一间空房里,四辆独轮车一字排开。许五直接就留了下来,协助阮白将两辆车仔细拆解。
阮白在每一个零件上都标了编号,阿强送来削好的碳条,蹲在边上看阮白把一个个他看不懂的符号记录在纸上,没一会儿一辆独轮车的零件就全部画完。
阮白还在画拆解简图,许五就在边上赞叹道:“这从画上拿下,直接就能装了。”他还从来没见过三维立体图。
这对于阮白来讲只是基本技能,干他以前那行的,必须要有将身边随处可得的东西,改造成能够利用的各种工具的能力。不过那会儿材料和工具都能很容易就得到,现在各方面都差了很多。
楚昊回来的时候,四辆独轮车已经全部拆解完,图纸画了一堆。他随手拿起一张,问:“现在怎么样?”他原本只是随意看一眼,却瞬间就被图纸上精细的图画吸引了过去。
这时候阿强已经不在。许五送过来的两辆再怎么独轮车,那也是军工产品,一个平头老百姓要是学去了,是福是祸还真说不准。至于他,恐怕早就上了楚昊那辆贼船了。
冬天天黑得早,阮白结束一天的工作,一边收拾手上的东西,一边回答:“四辆独轮车,四个型号。最‘神奇’的是,没有一个尺寸是一样的。”
无论是楚昊还是许五,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这在他们看来是正常现象。不过是独轮车,又不是宫里面的东西,怎么可能尺寸都一样?
许五迟疑了一下,问道:“不知道这样,会有什么问题?”
阮白指了指从胡老六那里买来的两辆:“民营的东西还好说。”回头又点点许五拉来的两辆,“你们军队用的东西,首要一点就是模块化、易拆装好吗?”
易拆装不用解释……
“何谓模块化?”楚昊觉得自己发掘到了一个金矿,金矿的名字就是他家阮二狗。
阮白看着楚昊瞬间严肃的嘴脸,内心冷笑,面上依旧是一副不知世事的少年模样,一拍肚子:“饿了,吃饭去。胡老六带了好多鸡蛋,我让丽娘煮了茶叶蛋。”丫的装啊,再装啊?还他哥呢,他哥瞒着他那么多事情?既然瞒着他那么多,干嘛还管着他那么多?
更过分的是,还让他打白工。想都别想!他弄独轮车就是为了自己少花钱,楚昊要拿去用,甚至全国推广,可以,把钱拿来。
最多看在大家那么熟的份上,专利费少收一点,就当是暖床费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老三:明天v嗷~老四:三章嗷~
大狗:如果后台不抽的话就是十点嗷~
二狗:敬请期待《二狗之家大周旅游日志·作死日常》。
大胖&小胖:嗷呼呼呼嗯~
柿子(o_ _)?:小孩儿太难带了。
小白:咦?
柿子(o_ _)?:打不得骂不得,还动不动就发脾气。
小白:咦?
柿子(o_ _)?:现在连让哥抱抱亲亲都不肯。
小白( ﹁ ﹁ ) ~→:真的只是想抱抱亲亲?
柿子(╯▽╰):当然,抱↑抱↓亲↑亲↓
第二十四章 教训
阮白的要钱行为,楚昊进行了错误解读。于是饭吃完,阮二狗就被押运进了房间,跟抱小狗似的。
真的,那动作就跟他抱大胖一毛一样。可是他明明有好多个大胖那么大。
炕上,炕桌横中间,楚大狗和阮二狗分坐两边。楚大狗对阮二狗进行了思想教育。
“有好方法就拿出来,有哥在不会亏待你的。”
阮二狗表示:“明码标价。”
楚大狗:“男子汉大丈夫,当着眼于天下,当为国为民,怎么可以就钻在钱眼里呢?”
阮二狗:“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有钱当然这么讲,我这里还有十多口人要养呢!”
“从草原带回来的东西不是都留下了吗?怎么钱还不够?”还有接连两趟赏赐,以及这次直接由朝廷出面的购买战马的协议,怎么算都不缺钱吧?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阮白寸步不让。边关这是啥地方?再说了,知道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叫啥吗?荒!驿!
荒驿明白吗?具现化描述叫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距离顺阳关近,可是一个边关能有满足日常人民所需的各种物资吗?要不是许五前后带了一些客商来,要不是这边的天气比草原要稍稍暖和一些,不然他们这么多人,就靠着一点从草原带回来的东西,有钱也没处花好吗?
好在楚昊也不是真的就一点都不知道庶务,瞅着阮白看了半天,道:“咱们来谈一笔生意。”
阮白呲牙一笑,慢慢撩起袖子:“来,谈。”
楚昊收敛起表情,昏暗中的眼神锐利而精明,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缓缓开口:“只一样,你的脑袋。”
阮白原本轻松的心情瞬间紧绷一下,脸上的笑容变为平静,眼中并没有太多意外:“哦。”
楚昊微微勾唇,却没什么笑意:“我不管你是阮白,还是二狗……或者是周口村的周七。既然你现在是个周人,也还想做个周人,更加不得不做一个周人,那就老老实实听我的安排。你,还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也没命跟我谈条件。”臭小子就是欠教训!
这小子这些天看着跟他亲近,实则处处都在试探,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也不知道长了几圈。他还未曾对一个人那么好,竟然被这样对待。亏他还替他遮遮掩掩,调查到了真正的身份,也想办法抹平,男鬼果然是男鬼,借了人周七的尸体还魂的。不然一个连镇上都没到过的农村汉子,哪里会像阮白这样知道得那么多?
“周七?几岁了?”这种明显按照排行的名字……这身体的父母好能生。
“十四。腊月就十五了。”楚昊直觉回答,完了才发现臭小子根本就没把他当成一回事!
阮白上辈子因公殉职的时候二十七,瞬间小了十三岁,赚到了!不对,他这几天一定是生意谈多了,才总是想着赚。其实仔细算算,大长腿没有了,腹肌也没有了,都是亏损。
楚昊看着阮白神游,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矮桌往身后一搬,伸手就要去抓,却被阮白轻轻松松闪过,反手还在他手肘上敲过来。
这一下虽然来得意外,但是楚昊要是这么容易被打中,就不是那个练了十几年功夫,如今的身手甚至不比他表姐夫弱的楚王世子了。
简单的手肘压低,随即又回弹,轻轻擦碰了一下阮白躲开的手掌。躲避,借力打力,动作快到几乎微不可查。
“咦?”阮白收回手,摸了摸被擦碰到的掌缘,知道刚才那一下绝对是手下留情。他还以为军中多擅长大开大合的战阵功夫,想不到这种拆解的小巧功夫,楚昊竟然也十分精通的样子。
不,其实并不意外。楚昊这个名字,应该是真名。之前从田复凯的表现可以轻易断定。只是能让一个七品文官,尤其是言官心生敬仰;并且让他有底气直接挑衅上级牧千户的身份……恐怕和他时不时露出的和军汉截然不同的气场有关。
就像是在刚才,那种权贵对平民生杀予夺的嘴脸……啧,还小楚哥呢!
楚昊从阮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对这个人真是打不得骂不得的,不由得叹了口气:“二弟,哥哥给你交个底。你手上这些东西既然露了出来,那铁定是愿意拿出来的,也肯定是留不住的。”
草原上的一个月时间,他非常清楚这个家伙要真的想什么都不让人知道,那别人死都不会知道。在那种环境下,他都能躲开所有人的耳目,换了现在的情况,他何必大张旗鼓?
东西拿出来,当然是作为交换。只是交换什么,能交换到什么,不是阮白能够做主的。更何况他这样接二连三地把这些前所未闻的东西拿出来,对他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今天是我在这里,才跟你这么说。换了别人,你被人抓去一辈子关起来,也不无可能。”
阮白明白刚才那脑袋不脑袋的,只能算是一场军事演习;如果换了对手是别人,那很可能就是真枪实弹。但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关起来?”他没露出什么需要把他关起来的技术吧?
自从来到大周,他折腾的东西确实有点多,但是影响力大一点的,只有一个火炕,估计自己还没什么冠名权的那种。
酸菜根据胡老六和楚昊的说法是没见过,但是别的地方各种腌菜也不罕见,酸菜充其量不过是另外一种蔬菜的腌制方式罢了。那产量可怜到连丰富顺阳关军民的饭碗,都还谈不上。
豆腐和豆腐干,那是本来就有的。至于味道什么的,见仁见智。
煤,根本就还没烧呢。过两天冷了,倒是可以烧着试试看。量不大,也不知道够不够一个冬天的。
楚昊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把收起的图纸拿出来:“你知道你说的模块化和易拆装,代表了什么吗?”
“这不是最基本的东西吗?”阮白虽然……兵种特殊,好歹也在部队里待过一段时间。有一段时间就是专门练拆装,小到各种枪械,大到机动车和飞机。
楚昊看了一眼阮白,手指在四套图纸上一一点过,喟叹:“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随即道,“你说的模块化是指统一尺寸?所有部件都统一标准?”
看样子阮白是真不知道,他随口所说的东西代表了什么。如果这些东西被推广普及,惠及的何止是区区一辆独轮车?独轮车能用,那么刀枪剑戟是不是也能用?盔甲盾牌弓箭是不是也一样能用?除了军队,其它地方是不是照样也能用?
“不止。”这回他没卖关子,拿起四份图纸,把各个零件比对,“就独轮车而言,其实可以简单分为几个部分,轮子、车盘、车辕、车把、车绊。将每一部分都做成一个标准模块,在一个部分损坏之后,不是就地维修,而是直接替换上备用的标准模块,至于损耗的部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由专人收集运输,到合适的地方再进行修复和再利用。不过……”
第一次听阮白讲这么长长的一段话,楚昊发现几乎听不出之前听着有点怪异的口音,完全就是一副顺阳人的音调。在草原的时候,他好像也学了一些匈人话。这二狗,学东西倒是挺快。
关于这一点他假装没发现,问:“不过什么?”臭小子坏主意可多。
“不过我个人建议,把这些修复的零件和成品,卖或者租赁给商人。”今天他拆了四辆独轮车,虽然型号都不一样吧,但是有一点很明显的区别——军用的如果说只是一件旧衣服,那民用的就是一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
民用的要求并没有军用那么高,军方的淘汰品完全可以用一个相对低廉的价格,让渡给更需要的人,未必一定得是商人,有需要的百姓也可以。
至于军事资料外泄什么的……不过是一辆独轮车。
楚昊看着阮白不说话,愈发不明白这人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阮白敲了敲桌子,还没吃晚饭呢,有话快点说完啊,傻愣着干嘛?
“想的倒是挺好,只是做不到。”楚昊揉了揉阮白的脑袋,“明天我带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卖什么关子?天寒地冻的,他才不想出去乘凉。阮白见楚昊就此完结的样子,翻身下炕:“去吃饭,饿死了。”最喜欢吃放茶叶蛋一起煮的豆腐干了,明天去看什么看,早点把兰花豆腐干弄出来,倒时候放汤更好吃。
豆制品可多了,全都是迷路的孩子,等着他一个个领回家。豆芽什么也要发起来,已经连着吃了几天萝卜白菜酸菜了。对了,还有韭黄,过春节炸春卷吃。
楚昊目瞪口呆地看着阮白,十分有十四岁少年样子的连蹦带跳地往厨房冲。失策,自己不应该把“真实年龄”告诉那小子,否则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多好玩,以后恐怕只能看糟心孩子撒娇耍无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