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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赵平津木着一张脸,没有应她的话。

    青青转身上楼去了。

    剩下两个男人在客厅。

    方朗佲赶紧给他添茶水:“唉,你别怪她,青青一直很喜欢西棠。”

    赵平津手里握着那盏青花茶杯,慢慢地转了一圈,闲闲地道:“青青心眼好,谁不喜欢?”

    方朗佲不以为然:“不会,谁好谁不好,她还不懂?这些年你们的女朋友,见谁她这么真心喜欢过?”

    赵平津怔住了一秒,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该早知道,她就是太招人喜欢了,留着就是个祸害。”

    方朗佲心底一寒,竟没敢接话。

    客厅里重新陷入了安静。

    赵平津掏出烟盒:“我能抽一根不?”

    方朗佲看他脸上难掩的疲惫:“抽吧,一会儿青青下来,挨骂的肯定是我。”

    打火机叮一声,香烟的青雾淡淡地弥漫开来。

    方朗佲转移了话题:“你大伯还没出院?”

    赵平津拿过烟灰缸搁在手边,依旧惫懒地靠在沙发上:“没呢,还要做个全面检查,他乐得撂挑子,说要清净几天,我姐快生了,也没敢告诉她。”

    方朗佲在一旁慢悠悠地喝茶:“你自己公司那个项目呢?”

    赵平津深深地吸一口烟,压住烦闷的情绪:“还在做。”

    方朗佲想起来赶紧告诉他:“上回吃饭那会儿,老高也问起这事儿,说是军工这一块上头压得也挺紧的,你还是得当心点。”

    赵平津点点头:“知道。起了头了,就没有半途撒手的道理。”

    方朗佲笑笑道:“还好西棠在北京,不需要你去上海了。”

    赵平津弹了弹烟灰:“最近北京事儿多,上海那边是老钱了,我一个月回去一趟跟家族基金的人开个会。”

    方朗佲说了句:“一个人顾三边儿,你也真够可以的。”

    赵平津眼前烟雾缭绕,刺激得眼睛有点发疼。

    一支烟抽了一半,他动手摁灭了。

    方朗佲说:“我上个周末回家吃饭,听我哥说起来,你爸最近动作有点大呀。”

    赵平津不置可否:“他的事儿我管不着。”

    方朗佲试探着说了句:“局势多变,站队也不是太明智。”

    赵平津倒不忌讳谈这个:“他是那位提拔上去的,这也没法子避嫌,要说站队也还不算吧。”

    方朗佲见他不介意,索性也放开了说了:“以后到你这一代,也不从政了,不如明哲保身的好。”

    赵平津眉头微微蹙着:“哪有那么容易,你看当年我没进部队,我家老爷子嘴里没说什么,但心里终究落了遗憾,毕竟是端过枪杆子夺过天下的,留恋一些,也是难免的。”

    方朗佲点点头:“这也是。”

    赵平津从烟盒重新掏了支烟,想想又忍住了,皱着眉头跟方朗佲说:“中原内部各种派系根深蒂固的,一整个董事会办公室,正事儿不办,精力都用来内耗了。”

    方朗佲有点奇怪:“郁家不帮你?”

    赵平津阴沉着脸:“帮什么,一日没在结婚证上签字,郁家那位老爷子一日就是隔山观虎斗。之前我一直在工程部,还没体会出来,今天开会决策呢,吵得沸反盈天的,他老人家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最后拍了拍我肩膀,说了句,年轻人,慢慢锻炼。”

    方朗佲笑了:“这话儿,意味深长啊。”

    赵平津不满地说:“我大伯班底下的人,一样很难差遣,那些老家伙们不见利益绝不松口,我现在就是往死里干活儿的份。”

    方朗佲只好劝了一句:“这种老牌央企,难免就这样的了,等你大伯出了院,慢慢来吧。”

    赵平津心里也清楚,也就是跟二哥说说苦处,心里舒坦点儿,出了这门便当一切都当没发生过,他点点头说:“知道。”

    方朗佲说:“前段时间刚说你滋润了点儿,最近就又跟打了霜的蔫茄子似的。”

    赵平津抬手深深捏了捏眉心。

    方朗佲安慰了一句:“结婚吧,兴许结婚了就好了。”

    赵平津眉眼之间寡淡无欢:“我结婚也不见得会比现在轻松一点。”

    方朗佲说:“郁家那位也不错吧,大家闺秀。”

    赵平津没有接话。

    方朗佲说:“你也别怪我问,这么多年前前后后都过去了,我就见你交的那些女朋友,没一个不怕你怕得要死,唯独黄西棠在你身边,从以前到现在,虽说她性子是变了许多,但人倒是一直都是贴心的,有点小棉袄的样儿。”

    赵平津不自觉地轻笑了一下,他人一累,眼角的浅浅细纹便显了出来,那笑容一瞬而隐去,他的声音却越发的低微下去:“你没见她现在,脾气比我还硬,我也拿她没办法。”

    方朗佲叹口气:“唉,我看着你们现在,有时候偶尔会想起你们从前在一块儿的场景,真觉得挺可惜的。”

    赵平津沉默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西棠之后,京洛再无佳人。”

    “这么悲观?”

    “你不懂。”赵平津闭了闭眼倚在沙发上:“我有时候真羡慕你和青青。”

    方朗佲思索了好一会儿,斟酌着问了一句: “就真的没一点法子?”

    “你懂我的,她跟晓江那一段,我永远过不去。”

    “唉。”

    “实在喜欢,结了婚也不妨就留着她在身边。”

    赵平津摇摇头:“黄西棠不是那样的人。”

    方朗佲提点着说:“你这样,对郁家也不公平,郁家老爷子也不是善人,你当点心。”

    赵平津面色阴阴森森的:“结婚后,西棠和我会分开。”

    方朗佲虽然不意外,但还是觉得心底莫名地一惊跳:“这是,婚期定了?”

    赵平津将打火机和烟盒塞进了外套口袋:“估计快了,沈敏跟我报了,周老师已经找他去问过话了,西棠在北京跟了我这么久,他们早晚得知道了。”

    他脸色愈发苍白,眉间的郁色更重。

    方朗佲眼角看到保姆在厅外徘徊了有一阵子了。

    赵平津站了起来穿外套:“你俩吃晚饭吧,我回公司去了。”

    ☆、第 37 章

    周四傍晚临近下班。

    京创大楼赵平津的办公室,女秘书进来报告:“您父亲警卫员来电话,让您下班回家。”

    赵平津接过文件,应了一声:“将今晚的应酬推了。”

    一会儿沈敏进来汇报工作,赵平津说:“小敏,跟我回老爷子那吃饭去。”

    沈敏愣了一下:“消息传到老爷子耳边去了?”

    赵平津眉目冷静:“传了也没事儿,别慌,我公司的事儿他不插手。”

    下了班沈敏开车,两个人回国盛胡同里,门口的哨岗多了几层,南京来的一个警卫参谋查了沈敏的证件,沈敏安静地配合,赵平津在后座也没有说话,显然是他父亲回来了,警卫级别提高了。

    两人进了四合院,这些年来,他父母难得齐齐整整地在家。

    一进了院门,赵平津看到父亲在客厅里陪着老爷子喝茶,赵上将五十开外,鬓角有些霜白,神色威严,肩章闪烁,父亲的气度是遗传老爷子的,因为正当权,有一股军人的凛然之气。

    赵平津的气质有些像他父亲。

    两个人分别跟长辈打了招呼,赵平津说:“我看看奶奶去。”

    沈敏跟着他进了屋里。

    赵平津进了屋坐在老祖母身边:“奶奶。”

    他祖母神色迟缓,行动不便,身旁基本离不开护士了,坐在炕上一见到他就露出笑容:“舟儿,怎么这么久不来看奶奶?”

    赵平津拉着她的手:“我上周才回来过呢,您忘记了?”

    祖母看了他身旁的沈敏:“晓江儿,你怎么也不来家里玩了?”

    赵平津说:“奶奶,他是小敏,不是晓江。”

    老太太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赵平津耐心地说:“小敏,沈警卫员您记得吧,这是他的儿子。”

    老太太恍然地道:“哦,小沈都有儿子了啊……”

    老太太给沈敏抓了一把花生糖,拉着他坐到了身边:“孩子,你爸爸好吗?”

    沈敏低着头,安静地答:“好,老太太,他问您好。”

    赵平津温和地说:“奶奶,天儿冷了,您睡得好不好?”

    沈敏坐在一边,听着他们祖孙俩叙家常,每次这种时候,连沈敏都佩服起赵平津的耐心,赵平津小时候父母工作都忙,他是跟在两边的老人身边长大的,对老人的感情很深,这种一模一样的对话,重复了几年了,他永远和颜悦色的对待长辈。

    保姆来老太太房里催吃饭了。

    饭桌上周老师说:“舟儿,婚期定了。”

    赵平津端着碗,愣住了一秒,情绪是平静的,只点了点头。

    周老师眉梢有喜色:“礼服的尺寸你得飞一趟意大利,瑛子上周已经去了,没有你这样的新郎官的啊,结婚礼服都要人家姑娘自己去挑。”

    赵平津继续不说话。

    周女士瞥了他一眼:“舟儿,你有什么意思没?”

    赵平津闲闲地回了句:“您办事儿都不问我?我能有什么意思?”

    周女士碰了碰丈夫的手臂:“你看看你儿子!”

    他父亲这几年一直外驻南京军区,周女士也留南京的多,在他的婚姻大事上,他父亲一直很少发表意见,在这个家庭里,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但对唯一的儿子的婚姻大事,他也含蓄得太过了。

    老爷子发话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照办吧。”

    赵平津沉默了一会儿,只答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