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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太棒了,那就明天下午三点在五一广场的coasta?”

    “哦,行吧。”

    宋巧比挂上电话以后,忽然还想再问一句:“难道电话里就说不清楚吗?”

    事后的都是诸葛亮。

    杜琴回来了,一脸喜气,宋巧比把这事儿跟她一说。杜琴又不高兴了:“擦,她来找你干嘛?你跟周崇寒都没关系了,跟她妈还有关系吗?”

    “毕竟现在离婚证还没有拿到,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我和周崇寒并没有正式离婚,所以……他妈妈跟我的关系还算是法律上的婆媳关系。”

    “那又怎样?”

    “我怕她来问我要钱……”宋巧比干脆说出了心里话。

    ☆、第37章 一散又聚(3)

    宋巧比想得并不完全错,周母是有点不甘心,但她找宋巧比,可还真不是去要钱,她觉得,肉包子打狗,这钱,出去了,还能指望它回来吗?

    五一广场,下午三点的costa,人不多,一眼望过去,就见俩女人坐在窗边互相对视。

    一老一少,一个庄重严肃,一个随意邋遢。

    周母推了推眼镜,微微蹙着眉,越发看不上对面的宋巧比,这女人似乎是穿了件睡裙出来的,也不化个妆,跟刚从床上爬起来一样,果然是个没有教养的粗鄙女人!

    “伯母……”她不喝咖啡,只喝一杯白开水,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让自己掏钱。

    周母轻轻哼了一声:“嗯……其实你跟崇寒之间的事情,我听他大致说了一下,我也想了想,崇寒这件事情确实处理得不好,但是宋小姐,我相信谁也没想到事情都赶在一起发生了……”

    宋巧比一挑眉毛,这女人是来帮周崇寒解释的?

    周母可能也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够严谨,又重新修正道:“我来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目的,只想告诉你,崇寒也有他的苦衷……”

    宋巧比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一个男人在自己妻子怀孕、岳父病重的情况下,还会因为另一个女人而不管不顾的苦衷到底是什么…或许他的苦太多,而忽视了别人也有苦的道理……”

    周母听罢这话也是一愣,忽然觉得这女人在恭顺的外表下,还有股子伶牙俐齿的劲儿,不过,看她爸爸那二皮脸的架势,这女人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

    周母沉了沉气说:“那么你告诉我,一个女人在火车站丢了自己的孩子,而且她孩子还天生智障,我们身为这女人的家人,能不能袖手旁观?”

    “程依依是你们的家人,我就不是吗?”宋巧比生气了,都说婆媳天然是克星,一点儿也没错,立场不同,思维角度也不同,自然处处矛盾,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周母立起眉毛解释:“不是说你不是我们的家人,而是在那种情况下,她的事情比较紧急,并且没有人预料到你会流产,你爸爸又会突然去世……”

    “但是她的孩子并没有丢,而我却丢了我的亲人!”宋巧比不能提她爸,一提就难受,钻心的难受,她总觉得老宋不至于的那样死的,真不至于的。

    “那孩子也是后来才找到的,宋巧比,我跟你说了,这一系列事情都发生得太突然,根本没有任何人能预料到……”

    “但至少我知道,周崇寒,不,是你们全家,都把程依依视作重要的家庭成员,而我……”宋巧比忽然顿住,觉得自己可笑,她现在做什么呢,再多的抱怨不过是一厢情愿,说白了,沟通不过是最后两个人不同程度的妥协罢了,哪有什么真正的设身处地,哪有真正的理解。

    于是她微微讽刺一笑:“呵呵,算了,我跟你说这些,你只会觉得我不懂事,你也做过媳妇,如果你的老公一天到晚心心念念地挂着另一个女人,婆婆一家人都拿着那个女人比自己还亲,你又是什么想法?”说完,宋巧比起身,不想再说下去了,她得出去走走。

    周母又是一怔,大概也是没想到这宋巧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觉心里暗暗揣摩起这女人来,别看这女人没念过太多书,思维倒不差。

    周母也站起来,想拦她却还是手伸到半空又垂下:“宋巧比,我觉得你也该检讨一下你自己,难道你嫁给崇寒就不夹杂别的私心吗?你是真爱他吗?你有真正了解过他这个人,他的思想他的过去吗?你是真的发自内心关心他,心疼他吗?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停薪留职,被北院的人无端攻击?他几乎是身无分文地跑到国外去?……如果你和他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那么我说,你,宋巧比,并没有赔,你几乎不劳而获,得到了你想要的,既然如此,就不要再假惺惺地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回头再骂自己的雇主是个渣男,买了你的贞操!”

    这话一出,宋巧比脸色顿时变灰,瞪着眼前这女人,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发颤:“什么叫不劳而获?你以为伺候你儿子不是技术活?我就算是有卖的心思,也是因为有人要买,买卖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我是个婊子,那么就有人是个嫖客,嫖客搞大了婊子的肚子,不想负责就出钱,天经地义,那么……你又跑来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炫耀有人买你一辈子?还是想证明嫖客的钱花得有点冤?嫖客不负责也有他的苦衷?笑话!”

    宋巧比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肚子里的宝宝似乎也有感应似的,在她肚子里剧烈地滚动,哗啦——哗啦——她觉得隐隐作疼。

    她一刻都不能在这儿呆了,拔腿就走,但她步伐注定快不了,还是听到了身后那女人怒不可遏的低吼:“宋巧比!你……你这女人真损!……你早晚会遭报应的!”

    宋巧比走到门口,一阵冷气呛过来,她来不及咳嗽,只仓皇一笑,遭报应?她早就是遭了报应了的人,家破人亡,离了婚,怀了孕,成了个单身母亲,仅有一点点钱,却遭人指责谩骂,她想哭,却下意识地摸肚子,那圆鼓鼓的肚皮下面,是她与这世界最后的一点联系,也正因为这点联系,她觉得世界上的其他都毫无意义。

    她怎么能哭,这不过是生活的开始,为了她的孩子,她得勇敢下去呢。

    晚上的时候,她去了萧远那里,萧远给她做了参鸡汤,按照菜谱一道道味仔细填的,熬了将近半下午的光景,喝进嘴里,肉如香米,入口即化。

    但宋巧比却胃口不好,吃了一碗就作罢,萧远倒是吃了剩下的大半锅,打一个饱嗝儿:“哎呦,你怀个孕,我跟着长好几斤,是补你啊还是补我啊……”

    宋巧比微微笑了笑,没有回应。

    萧远觉察到她有心事,直接问过去:“怎么了宝贝?”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我早点休息去……”

    “我给你按摩!”

    “别了,你玩你的游戏吧。”宋巧比不想理他,只想一个人躲到小屋里去静一静,谁想萧远却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把头都埋在她头发里去:“阿比……阿比……我想了,我以后不能再那么任性了,还玩什么游戏……像个小孩子,我要当个好丈夫,好爸爸……”

    宋巧比笑了,不得不承认,他这愿望是好的:“行了行了,别闹,我去休息了……”

    但他却执着不放她:“阿比,你不信我,你就是这样不信我!就因为几年前我把你扔到山上,又不肯跟你认真恋爱、结婚,所以你就断定,我是个不靠谱的人……”

    宋巧比哼了一声,想来这男人今天也是有点抽风:“那你说,你靠谱吗?”

    “我靠谱起来吓死你!”

    “呸!”

    “你看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萧远把她转过来,扳着她肩膀问到她脸上去。

    宋巧比扬起脸,仔仔细细地看这男人的微弯的黑眼睛,长睫毛,还有他一脸稚气的表情……呵呵,还说不要像个孩子,分明是个大孩子!

    但她心头还是软了,嘴角上扬,笑了:“萧远,做你自己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因为我改了你自己呢?”

    “爱上了,我还哪有我自己?”萧远一阵苦笑。

    “可是,你本是更爱你自己的,只是因为有人跟你抢了我,你自己说,你难道不是因为周崇寒跟我结了婚,你才开始爱我?”

    萧远不耐烦了,烦恼地皱眉:“阿比!你干嘛要纠结这些……爱这种事,如果我能控制它什么时候发生结束,那还有什么可贵之处?”

    宋巧比眨了眨眼睛,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男人,忽然又觉得那稚气的后面,似乎又有一种偏执。

    “好吧,我承认一开始知道你跟周崇寒结婚的时候,我确实想把你夺回来,但是我却觉得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这样,我看你在婚姻里算计、受苦、被骗又被抛弃,我心疼得要死,我真想灭了那个周崇寒,但是又觉得是你自己作死……我又疼你又恨你……也每天恨我自己,为什么让你就走到这一步……”萧远大概是动了情,脸上现出少有的认真强调,让宋巧比都忍不住一愣。

    “阿比……我说过我俩是太相似的一类人,正因为相似,我才觉得我们不能不在一起……婚姻是我厌恶的,跟你一样,我也有个不幸的家庭,父母折磨彼此一辈子,都恨不得杀了对方,家这个概念只会让我觉得无比地恐惧……但是,你现在需要家,需要婚姻,所以我愿意妥协,就因为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你再去嫁给别人,跟别人在一起……你懂不懂?你懂吗?”萧远词穷了,只得搂住她,紧紧地不撒手,一个劲儿地呢喃:“你懂吗?你懂不懂我,哪怕有一点点……”

    宋巧比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只得应着:“我懂我懂……”

    他这才缓缓松了手,把吻印在她额上,又落在她脸上,慢慢下移,停在她唇边:“让我恐惧的也是让我最渴望的,阿比,从来没有一刻,我像现在这样渴望一个家。”

    ☆、第38章 一散又聚(4)

    宋巧比可能不知道,她走到costa门口时迎面那阵风正好把她的裙子兜了起来,紧贴前腹。

    周母本是一腔愤怒,但一转头,眼见了这一幕,登时就愣了,她再跟紧了两步走过去,就看见宋巧比正低头摸着肚子,脸上笼着一层光,像教堂壁画里的母亲……

    母亲?

    “难道她孩子没掉?”周母禁不住问出声来,心思一转,忽地意识到了什么,顿在那里,半天动不了。

    三天后,周母拿到一份医院的报告直接摔到她老公面前:“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觉得这里面有诈!那个宋巧比根本没流产!”

    周父正看一本书,《建筑模式语言》,英文版,一抬眸,见那化验单,上面的医嘱是潦草的龙飞凤舞,属于医学模式语言,比英文还难懂,他便皱起眉毛:“怎么回事?”

    “我这几天托了人民医院的老王,好说赖说帮着查了上个月的妇科就诊记录……你猜怎么着?宋巧比根本没流产,而且就在她爸去世不久,她还去了医院做了几次常规的妊娠检查!”周母迫不及待地解释。

    周父眸光先是一滞,接着脸上一片红光:“哦?这么说,咱们的孙子保住了?”

    “哼,你别高兴太早,这孙子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人家老王今天还放个话给我听,说什么崇寒从来也没陪过宋巧比,都是别的男人陪她……你听听,别的男人,这是什么意思?而且宋巧比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我都怀疑她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崇寒的,尤其后来还骗崇寒流产……我看啊,说不定就是为了讹上一笔钱的,咱家崇寒就是太傻!”周母有些懊恼,只怪她当初一心扑在给老公治病上,催着周崇寒结婚,也没顾得过来……现在,竟然被那女人钻了空子!

    然而,周父却凝了脸色说:“我怎么觉得不至于呢?我倒是挺相信崇寒的智慧的,如果说宋巧比骗周崇寒流产,那我倒觉得可能是出于一种惩罚的心理,想让崇寒后悔,让他难受一点……”

    “那她就是个变态!”周母反正厌恶那女人。

    “不管变不变态,毕竟是怀了崇寒的孩子,不能让孩子出生没爸爸啊,他们的婚是不是还没离?”

    “没离也让他们离了算了!她要是把孩子真生出来,咱们就花钱要回来……打官司也得要回来……”

    “难道一定要离婚吗?如果离婚,要回来那孩子也没个亲妈在跟前,你想要那样吗?……咱们啊,能劝合的就不要劝分,我现在就去给崇寒打个电话,让他尽早回来,至少……不能等到她分娩。”

    “哎呦,你是不知道,那丫头啊,嘴巴厉害着呢,那天想跟她解释解释崇寒和依依的事情……谁想到,她简直是个泼妇呢,根本没法沟通,我快被气死了!这将来有了孩子要我帮忙照顾,还真是伺候不起呢……”周母一方面觉得她老公言之有理,一方面情感上又接受不了。

    尤其那天,宋巧比说什么,说她也是卖的,卖一辈子的,啧啧,听听,这女人是有多恶毒多损!

    “为什么一定你要去伺候?要我说啊,你啊,别操那些闲心,儿女的事情儿女自己处理就好,你越搅合,这事情啊就越大,越不容易收场……至于……依依和崇寒的事情,不如就让崇寒自己去解释,难道不好吗?”

    周母最崇拜的人大概就是她老公,即使也吵吵闹闹这么多年,表面上她早就翻了身、做了主,少不了讽刺和挖苦,但心里她还是能听进去她老公的话,细细琢磨一番,早已是觉出这事情的味儿来了。

    周父看她面有悔意,便伸了手去拿电话:“我给崇寒打个电话……这孩子,在外面呆了那么久也没个动静,也是越来越不像话……”

    长途电话,得拨一个国家代码,再拨个区号,嘟嘟地响了几声,半天没个人接,刚要挂,对面是个女士接起来,一腔礼貌的英式英语:“……哦,不好意思,周先生和怀特先生目前都不在国内,他们去了巴西……”

    巴西?怎么跑那儿去了?

    ……

    周崇寒一觉醒来,已是黑夜,他觉得口渴,起来倒杯水,走到窗边就被外面的月亮所慑住了。

    那月,圆润、皎洁,没有一点杂质,令周崇寒不禁低声一叹,月哪里是故乡明,分明是国外的月亮格外圆,故乡的那一轮,恐是雾里霾里,终是迷了眼。

    周崇寒想去拿桌上的烟,忽又想起了某个月夜,他和宋巧比寝于一室,她在床上,他在地上,却一齐抬头望那月。

    低头的应该思故乡,他想不起他的故乡,只想起故乡的宋巧比。

    她十二岁没了妈妈,剩一个爸爸,自私又狡猾,却又是最爱她的人,偏偏这人也在她二十几岁的时候没了。她嫁了自己,费尽心思讨好、精打细算怀孕,但他却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弃她而去,让她流了产,碎了心,果真成了这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好像是与周围的一切都断了联系,陷到人生的黑暗里去了……

    周崇寒夹烟的手指微微一抖,烟灰掉了一截,露出光秃秃的火星子,他也在黑暗里,也是孤独,与固有的过去的一切,切断了联系,只盯着这一点光亮,看它忽明忽暗,却始终不灭。

    最初的光亮从最黑暗的地方诞生,他想,孤独其实才应是人本来最初的光,是在黑暗里的人彼此相识的唯一信号。

    于是,他一伸手点开了灯,坐回桌子边,找到当初他设计鲲城地标性建筑的草图,尽管早被人篡改得变了模样,已无再修的必要,但既然建筑的归了建筑,他还是执了笔,认真修改。

    改了一宿,黎明他才去睡,睡到半途,忽地有人在摇他,他揉了揉眼睛看,床边站着一个穿戴整齐的老者,不是怀特老先生是谁呢?

    “看来你忘了咱俩的行程……”

    周崇寒眨了眨眼,想起老头的安排,他们今天要到巴西利亚转一转。

    “这样一个从零开始建造的城市不得不去看看,来了不能总窝在旅馆里……。”

    “呵呵,我以为你对现代建筑一直无动于衷。”

    “不过yer的作品还是可以欣赏一下的。”这老头也是怪,前天还在一个座谈会上把现代建筑师贬得一无是处,让周崇寒都觉得羞愧,今天又是这一番论调,也算是有艺术家脾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