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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节

      心中的感动无以言表,可是,从唇上流入口中的血腥味,却让他想要抗拒。

    他怎么能喝瑟瑟的血?

    他怎么能让她为了他而弄伤自己?

    玉忘言再度去握萧瑟瑟的手,想要阻止她,可萧瑟瑟却也窥破了他的意图,再度抓住玉忘言的手臂,坚决道:“忘言,我想看到你无恙!”

    瑟瑟……

    玉忘言的眼眶有些发热,温热的血流入喉中,一路流了下去。

    他还记得,那次自己被人追杀,坠落悬崖,快要死了的时候,也是这样,朦胧的看着锦瑟枫丹白露的容颜,美丽的像是仙女降世,把她的血滴落给他。

    不同的两张脸,相同的灵魂,深深的镌刻在他的心上。那次,便是因为锦瑟,他体内的血蜈蚣很快就平静下来。

    身体里忽然传出一阵剧痛,玉忘言狠狠的皱了眉。

    “忘言,你好些了吗?”萧瑟瑟连忙问。

    “瑟瑟……”玉忘言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并没有觉得好转,甚至觉得,血蜈蚣还要躁动的更加厉害,犹如发了疯似的在他的体内肆虐。

    “忘言?”见他的脸色持续变差,萧瑟瑟的神情也愈加的紧张。

    她挪回了手指,再度狠狠的咬了一口。伤口变大了,血流入注,被她送到玉忘言的口中。

    瑟瑟……

    玉忘言的眸里满是心疼,想要说话,却没想到就在这时,体内的血蜈蚣猛然发出一阵狂暴的骚动。

    这骚动的程度前所未有,玉忘言的身体因为疼痛,猛地朝前一扑,口中喷出了一大口血,甚至溅在了萧瑟瑟的脸上。

    温热的血,让萧瑟瑟怔忡,在热度和血腥味的包围中,大惊着撑住玉忘言的身子,“忘言,忘言你怎么了?”

    “王爷,要不要先回府?”山宗也急忙问道,余光里眼神如刀一般的,割在赵访烟脸上。

    山宗冷声吼道:“赵小姐,请把你手里的药拿过来!”

    赵访烟肚子上的刀伤,还在流血。她失神的望着萧瑟瑟和玉忘言,接着目光惨惨的,落在手里的三彩釉瓶上。

    她看得出瑾王殿下的现状,她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用这瓶药作为要挟,逼迫瑾王殿下和瑾王妃把他们知道的说出来?

    她该不该为了师父和大家,做趁人之危的事?

    “忘言,你怎么了,为什么我的血会没有用……”萧瑟瑟的眼角流出了泪水,语带哭腔,却坚定的再度把手送到玉忘言的唇边,“忘言,不用担心我,你再喝点我的血,也许再多喝一些就可以压制血蜈蚣了。”

    “瑟瑟……”玉忘言艰难的喘息,感受到蜈蚣的百足都在践踏着他的脏腑经络,他看着萧瑟瑟,无力的接受她的血。

    一口又一口。

    腥甜的味道充斥在口中。

    可血蜈蚣还是那么猖狂,萧瑟瑟的努力始终无济于事,而她却因为失血,嘴唇开始发白。

    “瑟瑟!”玉忘言猛地使劲,拿下了萧瑟瑟手,再一捞,把她捞进了怀中。

    “够了,瑟瑟,够了!”他拥紧了她。

    萧瑟瑟哭了出来,眼底染上了绝望的颜色,“为什么我的血会没用了……因为我是萧瑟瑟么?因为我不再是从前的身躯和血脉……”

    “表小姐!”何欢和何惧跪在了她的身后,两个人焦急而无计可施。

    “因为我不再是从前的驱壳,所以我的血也没用了,救不了忘言了……”伤痛和绝望一股脑的袭来,狠狠的顶撞在萧瑟瑟的胸口,她颤抖着,歇斯底里的哭道:“好不容易能陪在忘言的身边,却没有办法再像从前那样帮他了。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重生!难道除了复仇,其他的意义都要被剥夺吗!”

    重生?

    从前的躯壳和血脉?

    赵访烟被这样的词惊到,她怔忡着,睁大了双眼,思绪不禁运转了起来。

    她曾经从星象里得知,张锦瑟死后的第三天,本命星忽然重新明亮了起来,并且星位有所移动。如果把新的星位投影按照顺京城的格局投影下来,那么对应的位置,正好是萧府。

    难道!

    “借尸还魂?”赵访烟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自己都不敢去相信。

    “瑾王妃,你是……张锦瑟?”

    玉倾云倒吸一口气,惊讶的盯着萧瑟瑟,“瑾王妃,你……”

    “忘言……”萧瑟瑟犹如没有听见,一颗心都被玉忘言填得满满的。

    她陡然仰起头来,扭头瞪着赵访烟,用力吼道:“把药给我!要是再这样下去,忘言就、就……若是他出事,赵访烟,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赵访烟的心如被钝刀磨过,万分涩然。眼前的两个人,竟拥有对彼此这般浓烈的情,尽管他们的处境是狼狈的,可这样的深情还是太让人羡慕,也将对比得极其龌龊。

    她怎么还想着趁人之危呢?

    瑾王殿下和瑾王妃都是好人啊。

    做不到,她还是做不到。

    “师父,对不起……”赵访烟惨惨一笑,眼泪流了下来,“瑾王妃,这药或多或少能够帮到瑾王殿下。”她朝着萧瑟瑟走去。

    “别过来!”

    萧瑟瑟厉声吼道,凌厉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仇人,“把药扔过来,不许再靠近忘言一步!”

    赵访烟的心中,苦涩无声的流出,她握着三彩釉瓶子,“瑾王妃,那样会摔碎瓶子,药丸散落在地。”

    “我说了你不许过来!”萧瑟瑟美眸带煞,怒气狠绝,“赵访烟,这笔债我记住了!”

    “瑾王妃……”赵访烟欲言又止。

    “罢了,还是在下来吧。”玉倾云走向赵访烟,叹了口气,“唉……赵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将药给在下吧。”

    赵访烟颤抖着递了过去。

    玉倾云拿上药,叹了口气,忙将药送到了萧瑟瑟的手里。

    她夺过药瓶,连忙倒出一颗药丸,将其咬成三块,送到了玉忘言的口中。

    “忘言,吃下去,吃下去会好的。”

    玉忘言皱着眉,将药丸咽入腹中。萧瑟瑟抚着他的胸膛为他顺气,双眼一瞬不瞬的紧锁在他身上,多么希望能看见玉忘言好转。

    这一次,上苍仿佛是听见了萧瑟瑟心中的祈祷,玉忘言的情况真的好了一些。

    尽管他的脸色被耗得很糟,但血蜈蚣确实平静了不少,痛苦减下去大半。玉忘言喘着气,坐正了身子,试着调运内力在体内运行,缓缓的调整状态。

    至此,萧瑟瑟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虚脱的坐在他身边,她抬起袖子,抹掉脸上泪水和汗水,喃喃:“太好了,太好了……”

    她满心都是玉忘言,以至于没有看见,赵访烟默默的从她身边走过,朝着殿门过去。

    殿门被吱吱呀呀的推开,赵访烟反手把短刀丢在殿中,走出了灵宫。

    黑夜把她包围在黑暗里,沉重的黑暗,将她的身影挤压得看不见了。玉倾云频频叹气,看了眼玉忘言,便走向殿门,追出了灵宫。

    灵宫内,萧瑟瑟看着玉忘言的脸色在慢慢的回复血色。她小心的贴近他的心口,听见他的心跳声也规律而有力,抽了抽鼻子,“忘言,你是不是好些了?”

    玉忘言睁开了眼,把萧瑟瑟搂进怀里。

    “瑟瑟,对不起,我……”

    “不要说对不起的话,忘言。”经历了这场仿佛要失去他的折磨,萧瑟瑟由衷的体会到,只要忘言好好的,哪怕他什么都瞒着她、甚至哪怕他不理她,她都不会像刚才那样恐惧而失魂落魄。

    她爱忘言。

    她只想他能好好的,哪怕要她付出任何的代价!

    “瑟瑟,来,把手给我。”玉忘言小心的拿过萧瑟瑟受伤的那只手,慢慢捧起。

    那葱白指头上大片的血红,刺痛了玉忘言的心。

    想要为她吮吸鲜血,可她的伤口太大了,他怕弄疼她,只好从衣服里拿出随身的纱布,小心的给萧瑟瑟缠上。缠了两圈后,才倒上伤药,在伤药接触到伤口的那一刻,他把萧瑟瑟抱得紧紧的,竭力安抚着她,“会疼,别怕。”

    “我没事的。”萧瑟瑟忍着痛喃喃。

    任何痛都是这样,等最疼的时候过去了,就要开始愈合了。

    玉忘言这便继续缠绕着纱布,一圈圈的,直到确定血不会渗出来,才咬断纱布,打了个结。

    疼痛减轻了些许,萧瑟瑟见玉忘言的眉头紧绷,故意笑道:“原来忘言还有一双巧手呢,这结打得挺自然的。”

    “瑟瑟……”玉忘言搂紧了她,情如泉涌,漫过心田。

    他顾不得何欢何惧,也顾不得周围的棺椁死人,额头贴过萧瑟瑟的额头,低声道:“瑟瑟,瞒着你一些事,是不想把你卷进来。可是……我考虑不周,是我对不起你。”

    “忘言……”他怎么又自责了呢?在她面前,他总是觉得自己做得是那样不到位。

    “瑟瑟,焦阑殿上刺杀北魏使节以及此次祭祀的事,都是父王所为。”

    这句话响在耳边,炸在萧瑟瑟的心里,她惊讶的盯着玉忘言。

    ☆、坦诚于她

    既然已经决定对她坦诚了,玉忘言便说了下去。

    “这些年,我与父王一同在背地里做着某些事,为的是私人恩怨。然而,父王在焦阑殿上所为,我无法认同,那晚宫宴结束后,我竭力劝说父王不该蓄意挑起战争。可父王没有听我的话,依旧进行了第二次行动,就是这次祭祀典礼的‘天谴’。”

    萧瑟瑟愕然,目光灼灼。怪不得从焦阑殿的刺杀之后,忘言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自己也是在那时候察觉到他隐瞒了她不少事。

    原来都是关于他的父王,纵然她不知道具体的因果,可她一点都不会去责怪忘言。忘言也是为了袒护父亲,这样的苦衷,她怎能不理解?

    看着玉忘言眸底的担心,萧瑟瑟喃喃:“没事的忘言,如果……你不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那我便也不问。”

    “瑟瑟……”玉忘言抱紧了她,下定决心道:“回程的路上,我将所有事都和你说。”

    萧瑟瑟点点头,在他怀里轻轻说:“好。”

    收好了赵访烟给的药,萧瑟瑟又拿出一颗,给了何惧,让他去黑市上查查看,这药的成分是什么,所包含的灵草黑市上有没有贩卖的。只要有的话,就得买下来,找郎中做。萧瑟瑟想要多备些这样的灵药,忘言那痛苦的样子,她再也不想看到了。

    亥时将尽,子时即将交替。

    何惧先行离开了灵宫,何欢和山宗陪同萧瑟瑟和玉忘言出了灵宫。为避免留下蛛丝马迹惹人怀疑,何欢将棺材盖子归位,收起了赵访烟扔掉的匕首,而山宗则小心的擦除了所有血迹。

    夜色这样深了,灵宫外面已经没有外人会接近。大尧的帝宫,是素来不设守陵人的,只因历代君王认为,守陵人的存在会打扰到还未过头七的亡人。

    玉忘言的身体,仍旧不适,萧瑟瑟搀扶着他,一步一顿,小心的走下台基。

    远处崔嵬的建筑在夜色下厚重而神秘,近处的地面上,月光凉如水,萧瑟瑟看见,不远处立着两道人影,是玉倾云和赵访烟在说什么。

    何欢担心的问:“她不会伤害四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