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节
奉书心头一喜,朝那为首的越南军官问明了方向,沿着红河河岸疾奔,不多时便闯入了一处战场。赵孟清率领着几百个身着故宋军装的士兵,正和沿山坡冲锋,阵中杀声大作,和唆都手下的元军短兵相接了起来。“宋兵”见到元兵,分外眼红,士气极其高涨;而这些元兵是刚刚登陆的蒙古水师,有相当一部分是汉人,甚至是故宋的降卒,骤然见到消失已久的宋廷军马,一个个都愣住了,如在梦中。
故国衣冠,故国口音,像极了他们曾经牺牲的那些战友,如今难道都复活了?
过了好一阵,才有人试探着小声说道:“赵氏复国了?”
下一刻,那人的脑袋就被一个“宋兵”砍了下来。元军这才如梦方醒,轰的一声喊,提起刀枪开始抵抗。但宋人的军装实在给他们太大的冲击,鏖战不多时,相当一部分元兵便士气全无,丢下武器,往海里逃,又让“宋军”放箭,射倒了一多半。
奉书边跑边打,趁着乱战,放倒了两三个挡路的元兵,径直跑到赵孟清身边,叫道:“我来了!”
赵孟清正在擦拭长刀上的血迹,见到她,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奉书也不和他寒暄,直接问:“李恒呢?”
赵孟清一场恶战,满脸疲态,拉着她走开几步,离开战场,才伸手往北一指,一边喘息,一边说:“护送脱欢突围,正在强渡如月江,往思明州方向去,马上就要进入蒙古国境。”看了看奉书的脸色,又补充道:“我军刚刚击杀了李瓘、唆都,已经伤亡不少。我们实力有限,兴道王的意思是……穷寇莫追。”
奉书举目往红河对岸看去,慢慢点点头,然后将身上缝的的越南军士身份标识一把扯了下来。
“兴道王要放过他,我管不着。我文氏祖籍江西,一介民女,非他所辖,他可也管不着我吧?”
“蚊子!李恒那边虽然人少,但都是精锐……”
奉书努力做出轻松的笑容:“赵大哥,我万里迢迢的从中原赶过来,千辛万苦,总不至于是来看风景的吧?”
赵孟清无言以对,低头凝思许久,也将身上的布制标识慢慢拆了下来,收进怀里。接着,拉过她的手,紧紧攥了一攥,笑道:“那我便也以宋人的身份,陪你一道去,好不好?”
奉书忙道:“你不必……”
赵孟清却已经转身,将指挥权交给一个副手,点起五七十个没受伤的“宋兵”,叫道:“李恒当年屠我大宋百姓无数,是男人的,就跟我去找他算一账!”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刷boss挑李恒,大家鸡血打好!
`
有人问历史上的安姿公主肿么样了……
当然是毫无悬念的被脱欢吃了qaq
最后最后,杜大叔表示希望大家还没忘了他……剧情设计原因真的不能太早让他出现[大哭],估计下周能把他拉出来遛遛,我真的尽力了~~~
第190章 0142
·潜行鹰攫道,直上虎当关·(晋`江独家)
“李恒当年屠我大宋百姓无数,是男人的,就跟我去找他算一账!”
数十人齐声呼和,声震山野,将奉书小小的反对声淹没了。
她心头一热,想到小时候那些天天诅咒李恒的日子,一时间竟有些哽咽,说:“那好,我们就去……”
说到一半,却忽然“啊”了一声,弯下腰,皱眉捂住胸口。心里突然好闷好疼……
赵孟清急扶住她,问:“怎么了?”
奉书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缓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有点难受……你、你有没有薄荷油……”
赵孟清紧皱眉头,“要薄荷油做什么?你生病了?不舒服?”
奉书摇摇头,不敢再对他说实话。自从那天刺伤脱欢、逃出元营之后,身体就一直有些反常的难受,像极了之前见到的、被瘴气袭击的元兵的症状。可是自己明明走了那条安全的路……那只猫明明死在了右边……自己明明活着出了丛林……她觉得自己只是疑心过甚,以至于生出了些幻想中的病症。
可是方才那一瞬间的窒息的感觉,真实得让她害怕。
赵孟清也已经意识到什么,紧张地说:“你是不是走了不该走的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奉书坚决地摇摇头,直起身来,将疼痛忍了回去,说:“刚才跑得累了,岔气,没事。”
“要是实在累了,就在原处休息,我带人去追击,你等着。”
奉书抿出一个微笑,摇摇头,走到一个死去的元兵身边,拎起他的弓,挎在自己背上,又紧了紧腰间的匕首,说:“还愣着干什么?李恒已经跑出去几十里啦。”
赵孟清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摸出一瓶薄荷油,塞在她手里,回头命令道:“出发。”
李恒的踪迹不难寻找。眼下他唯一的任务是护送脱欢,而脱欢被安置在一辆舒适的马车里,马蹄印和车辙印就是最好的指路牌。
奉书一面用心分辨元军的踪迹,一面轻轻伸手入怀,攥紧了那枚旧的鹿角扳指。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将它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那上面似乎还带着当年李恒身上的味道。那一天,十一岁的自己和李恒只隔着不到两尺的距离,近得让她甚至能看清他衣裳上的花纹。而现在,她和李恒相隔几十里的山路,心里却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近。
一条小溪蜿蜒着若隐若现。远处平原上,金黄色的稻田在地平线上徐徐展开,清风吹过,宛如波涛滚滚。在这无比紧张的时刻,奉书忽然竟有了些心旷神怡的感觉。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越南。此前她经常置身的丛林、地穴、毒雾、沼泽、堆满尸体的战场,只不过是这片炎热土地上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急行军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隔着密密的丛林树叶,奉书就听到了前方隐约的喧闹,像蜂鸣,像松涛。紧接着嗖嗖几声响,蒙古人的羽箭从前方铺天盖地射了过来。一个“宋兵”腿上中箭,大叫一声。
赵孟清大声命令:“隐蔽!放箭!射他的!射回去!”
一众军士齐齐听令。奉书抓起自己刚缴获来的硬弓,搭箭便射。此前她的弓箭本事已经练得娴熟,但充其量不过是用来射猎野兽。如今,她把前方影影绰绰的元兵身影也想象成野兽,下手又准又稳,每射一箭,前面的人影就减少了一个。赵孟清余光瞥见她居然能轻松拉开蒙古的硬弓,神色又惊又喜。
射得几箭,右手大拇指便被弓弦磨得生疼。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带着现成的扳指,掏了出来,顺手戴上。李恒的大拇指比她的要粗不少,她又顺手扯下一小块衣襟,绕在手指上,那扳指便稳稳地套住了。
一波弓箭对射之后,元兵无心恋战,立刻又加速撤退。奉书远远的听到一个百夫长大声用蒙古话喊着号令:“分头撤退!分散这些越南蛮子的兵力!兀速赤向西!囊家歹带人向南!务必做出大动静!全军掩护镇南王和李将军的主力!”
他只道越南军中没人能听懂蒙古话,却不料这话隔着丛林,已经让奉书一字不差地听去了。她低低一笑,对赵孟清道:“他们要声东击西呢,别管他们的障眼法,盯紧北边大路上的车仗。”
赵孟清射出一箭,忙里偷闲地一笑:“他们要分兵向南,正好撞上兴道王的主力,阿弥陀佛。”
说话间,元军的旗帜已经遥遥可见。元军主帅重伤,主力遭到重创,行进速度缓慢,加之仓皇撤退,地势不熟,成百上千人的队伍,竟被赵孟清带领的百十人追得十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