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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1)

      宋慎劝道:您赶紧消消气,先吃一颗六清安神丸,草民再把脉。
    此时此刻乾明宫外
    双方僵持已久。
    让开!
    大哥,冷静些。
    韩太傅沉默旁观,韩贵妃母子并肩,大皇子怒问:同为皇子,老三,你凭什么拦着不让我们见父皇?
    庆王冷静答:父皇早已吩咐无需请安,大哥何苦非要硬闯?
    谁硬闯了?我们是光明正大来请安!
    日渐高升,晒得瑞王头昏脑涨,无奈提醒道:在乾明宫,除了父皇,谁有权下令拦你们?假传圣谕可是重罪。
    大皇子猜测父亲病危,生怕庆王抢先下手夺得皇位,皮笑肉不笑,呵,四弟啊,你一贯一心向着你三哥,说辞自然是一样的。
    瑞王皱眉,什么意思?难道大哥怀疑我们撒谎?刚才,父皇传见了阁老尚书等人,你亲眼目睹,为什么还不信
    哼。大皇子强硬打断道:父皇足足一个月没露面,前所未有的事儿!你们求见,父皇必见,我们来请安,却一直被阻拦,将心比心,换谁都会纳闷!
    韩贵妃眼睛泛红,拿帕子按了按眼睛,接腔表示:唉,我们只是担心圣上的身体,担忧一个多月了,极想见见他,心安了就会离开。
    庆王理论良久,按捺对胡搅蛮缠的反感,但父皇不允许。
    你
    这时,瑞王余光一扫,忙告知:都少说几句吧,快看,李公公出来了!
    众人齐齐望去:
    帝王亲信宦官赶到,高声宣告:圣上有旨,宣诸位立即前往佛堂觐见!
    佛堂?
    宫外吵成这样,皇帝竟在礼佛?
    众人惊疑不定。
    瑞王一头雾水,随着人群踏进乾明宫内的小佛堂,定睛观察:
    佛像宝相庄严,香烛气息缭绕。
    承天帝身穿宝蓝团龙便服,盘腿坐在蒲团上。
    老人闭着眼睛,略垂首,两手捻动佛珠,无声念经。
    朝中的元老重臣们在旁候命,宋慎则站在其后方,静观局势。
    瑞王不由自主看向宋慎,后者回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紧接着,众人同时行礼,有呼儿臣见过父皇的,也有呼叩见陛下的。
    承天帝一动不动,沉声道:平身。
    谢陛下。
    众人起立,各怀心事,鸦雀无声,佛堂内静悄悄。
    一盏茶功夫后,承天帝放下佛珠,缓缓开腔,老迈沧桑的嗓音说:朕登基数十年,膝下现有皇子九名。
    众人精神一振,竖起耳朵倾听:
    自仁宗开国以来,上托天地神灵和列祖列宗的庇护、下仰历任君臣的勤恳,皇恩泽被苍生,本朝已绵延近四百年,饱经风雨而巍然屹立。
    承天帝神色肃穆,银发一丝不苟,以雕龙金冠束起,威严表示:
    近二十年间,朕慎之又慎,不断以各种方式考验皇子,谨慎选择储君,经多番衡量后,元老重臣一致认可
    韩贵妃母子紧张睁大眼睛,既期待,又忐忑,仿佛听取生死判决。
    皇三子,泽雍。承天帝口齿清晰。
    庆王越众而出,儿臣在。
    瑞王等人瞬间面露喜色,内心大叫:三皇子!圣上会选庆王吗?
    宋慎先已知道结果,镇定自若。
    庆王?韩贵妃母子等人呆住了,惶惶对视。
    承天帝字斟句酌,严肃道:皇三子泽雍,正直稳重,功勋卓著,堪承宗庙,着立为皇太子。鲁阁老,宣旨。
    臣遵命。鲁阁老领命,行至香案前,众人此时才发现,明黄桌幔贡品间,有一份圣旨。他展开,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三子泽雍,文韬武略、恭俭仁孝、宽厚纯良,克肖朕躬,为天下苍生福泽计,今册立其为皇太子,以继承大统。钦此。
    尘埃落定,终于胜出,太好了!瑞王由衷松了口气,目光飘向对角,与宋慎对视一笑。
    太子殿下,领旨谢恩。
    庆王深吸口气,跪下,双手接过圣旨,郑重表示:儿臣叩谢父皇厚爱信任,余生誓必为朝廷社稷尽心竭力!
    唔,切莫辜负朕的信任。承天帝衰弱,已无力上朝,甚至无力久坐,强撑着作礼佛状。
    立储圣旨一下,有人欢喜,有人悲愁。
    韩贵妃呆若木鸡,身体摇摇欲倒;
    大皇子脸色惨白,失魂落魄,颤抖嘶声问:什、什么?皇三子?为什么是三弟?父皇,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
    陛下,陛下!
    韩贵妃跌跌撞撞,奔向蒲团,失态哭问:陛下,为什么?为什么不选咱们的儿子?
    其余人面面相觑,或躲或劝。
    宋慎趁乱靠近瑞王,把对方拉走,耳语道:离远些,瞧她那不依不饶的撒泼样儿,怪吓人的。
    嗯。皇子不宜触碰父亲妃嫔,瑞王依言避开了。
    承天帝体力不支,无法动弹,怒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来人,立刻送她回去!都退下吧,朕想静心礼佛。
    是。
    臣告退。
    宋慎需要留下照顾病人,低声嘱咐:先走吧,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好!
    两天后傍晚
    瑞王忙完公务,乘坐马车回府。
    车轮辘辘,摇摇晃晃,于街市穿梭前行。
    忽然,马车停下了,吁!随从禀告:殿下,宋大夫拦车。
    瑞王登时笑起来,刚扭头,车窗帘就被人从外掀开了。
    宋慎背着个小包袱,腰悬掌门佩剑,丰神俊朗,彬彬有礼说:殿下,打扰了。
    瑞王忍俊不禁,关切问:圣上准许你出宫吗?
    唔。
    他的病如何了?
    圣上吩咐太子暂理朝政,他专心养病,急不得,慢慢儿休养着看吧。
    你背着包袱,是要上哪儿去?
    宋慎愁眉苦脸,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瑞王一怔,怎么可能?
    紫藤阁早就被官府查封了,我老家又在南境,唉。
    你还有个医馆啊,名气不小。
    宋慎可怜兮兮,勉强有些名气,所以,招揽的大夫越来越多,后院屋子全住满了!
    瑞王哑然失笑,你是馆主,竟没个卧房么?
    宋慎语调慵懒,却故作伤心,宋某落魄成这副模样,殿下居然笑得出来?居然不肯伸出援手?
    放心,本王并非冷漠之人。
    瑞王愉快伸出援手,招呼道:行了,别伤心了,快上车,瑞王府的卧房,任你挑!
    此话当真?
    当然!
    瑞王眉宇间满是笑意,沉浸在相见的欢喜中,丝毫未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陷阱。
    多谢殿下慷慨收留!
    宋慎如愿以偿,登上马车,笑眯眯,却不舍地暗忖:
    你还不知道,我后天一早就要启程了,赶赴中原,防疫救灾,吉凶不可卜。
    唉,该怎么开口呢?
    第63章 留宿
    殿下回来了!
    宋大夫喜欢竹林,殿下吩咐了, 晚饭摆在竹楼上。
    王府管事风风火火, 连声吩咐:快, 立刻去把贵客的卧房打扫干净!另外,速开酒窖,挑几瓶好酒,供宋大夫挑选品尝。
    新来的小厮忙活之余, 好奇问:宋大夫是谁呀?管事为什么那么重视他?
    你刚进府, 没见识过!老仆七嘴八舌告知:宋大夫医术高明,被誉为神医,性格随和大方。
    前几年, 咱们殿下病重,多亏他治好。
    南玄武医馆的匾额,悬壶济世,是圣上御笔, 嘉奖赐予宋大夫的。
    总之,切莫怠慢他!
    只要贵客舒心, 殿下就高兴, 咱们就不愁没赏。
    下一刻,月洞门外传来一道爽朗男子嗓音:
    一晃两年没来了,风景如旧,竟看不出什么变化。宋慎剑眉英挺,暮色下头发微呈栗色,一笑便显得神采飞扬。
    瑞王心情甚佳, 握着对方的佩剑,边走边比划,你希望看见变化?还是希望风景如旧?
    宋慎迈进月洞门,一本正经答:风景无所谓,我只希望殿下不要变心。
    瑞王原本挥剑向树干,动作一停,有些结巴,少胡说,我何时变、变什么了?
    宋慎一个大步,逼近问:这两年,府上有没有新收门客?
    没有。从来只有你一个。
    瑞王忍笑,严肃道:其实,本王曾想招几个清客,闲暇时谈论谈论学问,但,一则考虑到宋大夫不爱听讲学问,二则怕你使促狭捉弄新人,故打消了念头。
    啧,殿下未免把宋某想得太不堪了!
    宋慎佯怒,气呼呼往前走,你喜欢与清客谈论诗词歌赋,谈去呗,宋某一定不掺和!
    瑞王失笑,承诺道:开个玩笑而已,生什么气?我保证,府里绝不会有第二个门客。有你足矣。
    众随从习以为常,十分识趣,不远不近地尾随。
    两人时而并肩,时而追逐打闹,一路谈天说地,走向园内竹楼。
    新来的小厮遥遥观察后,惊奇咋舌,哎哟,咱们殿下,平日斯文稳重,跟宋大夫在一起时,活像变了个人,好动健谈。
    咳,殿下欣赏宋大夫,待其一向器重有加。
    老仆指点道:记住喽,在瑞王府,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宋大夫!
    没错,宋大夫在殿下心中的分量,非比寻常,怠慢不得。
    不久,宋慎登上熟悉的竹楼露台,凭栏远眺。
    初夏,天不冷不热,竹楼被茂盛竹林包围着,高处凉风习习。
    整座王府,此处风景最美!这片竹林,长得越发茂盛了,我特别喜欢竹林的清香。
    瑞王与对方并肩,心旷神怡,愉快说:我也喜欢。去洗漱洗漱,待会儿吃晚饭,咱们边吃边聊,我有好些事想跟你聊。
    行!
    宋慎一转身,苦恼暗忖:我是来辞行的,后天清晨离开。现在告知,估计你听了会食不知味,索性饭后再告知。
    日落西山,暮色沉沉,王府四处开始掌灯。
    饭毕,月出东山时,两人踏进露台一角的凉亭,一人品茗,另一人品酒。
    终于相聚,瑞王欢欣,试饮了一杯酒,脸透着薄薄红晕。
    他谈兴甚浓,生性文雅内敛的人,罕见地滔滔不绝,无所顾忌,将积攒已久的话一股脑儿倾诉,想起什么便聊什么。
    唉,父皇选择册立三哥为太子,大哥非常不服,当众失仪,随后告病,闭门谢客。
    宋慎藏着心事,晃了晃杯中酒液,漫不经心地品鉴酒香,实力不如人,不服也得服。他当初为了争皇位,造下许多孽,估计正害怕被秋后算账呢。
    而且,韩贵妃和韩太傅父女,也告病了。
    宋慎皱了皱眉,手下败将,不足为惧。不过,虽说是手下败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古皇位更替时,顺利的少,大多会出些乱子。太子继位之前,仍需小心。
    言之成理!三哥谨慎老成,定会设法防范的。
    瑞王神采奕奕,喝了口茶解渴,越聊越身心舒畅,目若朗星,略倾身,隔着石桌问:今日,太医院的医正又推荐你了,赞不绝口,极力想招揽你为御医,不知你意下如何?
    御医啊?
    倘若仍不感兴趣,也无妨,我帮你推了它。
    宋慎稍作思索,放下酒杯,从袖筒取出一枚腰牌,递过告知:有件事,得告诉你。
    何事?
    瑞王一愣,误以为对方又准备了礼物送给自己,欣然接过腰牌,将其凑近烛台,这是什么?又是你亲手雕刻的吗?他笑着念出牌上刻字:
    大乾钦封赈灾副使宋慎令,承平四十八年五月
    瑞王吃惊皱眉,呆住了,笑容渐渐消失,倏然抬头,什么意思?谁、谁封的赈灾副使?
    钦差,自然是圣上封的。
    果然,把你吓着了。宋慎毫不意外,解释道:近期,伤寒病横行肆虐淳州等地,隐有成瘟疫之兆,圣上担忧谈起时,我毛遂自荐,当场获允,被封为赈灾副使。
    后天一早,我就要启程了,随朝廷队伍赶去淳州防疫救灾。
    后天、后天启程?
    对。宋慎低声告知:特来向你辞行。
    瑞王久久回不过神,好心情荡然无存,托着腰牌,茫然问:你毛遂自荐?主动请缨去防疫赈灾?
    宋慎点了点头,隐瞒承天帝曾欲选皇四子为钦差一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作为一名大夫,有幸得过悬壶济世御笔匾额,如今遇见为朝廷效力的机会,理应请缨,义不容辞!
    这话是没错的。
    瑞王紧张问:瘟疫往往十分棘手,莫非你有把握解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