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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3)

      听说,您在勇救王爷时中了刺客的毒箭,看来已经康复了,可喜可贺呀。
    请,您快请进。
    宋慎通晓人情世故,一边掏了跑腿赏银,一边答:已经痊愈了,多谢关心。烦请通报一声。
    嘿嘿,宋大夫有所不知,管事前阵子吩咐了,凡是您到访,无需通报,直接请进去便是!您是王爷器重的人才,与一般客人不同。大方随和又受器重的客人,门房纷纷巴结。
    宋慎一愣,不用通报了?
    没错!请,您请。
    宋慎拎着礼盒,稳步进入瑞王府大门。
    消息传到时,瑞王穿戴整齐,踏出了卧房,正准备外出。
    宋大夫来了?瑞王眼睛一亮。
    管事太监王全英躬身答:是。他伤势痊愈了,来给您请平安脉。
    瑞王不禁笑起来,几乎没思考,果断解开披风带子,脱了,交给随从,吩咐道:请大夫去书房坐。
    您、您这是不赴五殿下的约啦?王全英回不过神,还是待会儿再出门?
    瑞王华服玉冠,淡竹蓝衣服的领口袍襟绣着祥云瑞兽,衬得肤色玉白,眉目俊逸如画,袍角翻飞,快步走向书房,威严答:赏花而已,改天也行。你派人告诉五殿下,我临时有事,去不了,改日再聚吧。
    可是眼看人已走远,王全英只能答应,老奴马上去办。
    少顷,王全英安排差事时,宋慎沿着游廊走来了。
    宋慎停下脚步,熟稔问:王公公,有阵子没见面了,腰腿好些了吗?
    用了宋大夫的方子,好多了。唉,净身入宫当差半辈子,落下一身病,太医的方子不管用,还是你有能耐!王全英客客气气,关切问:你呢?箭毒清完了吗?
    有劳公公惦记,已经不碍事了。
    好,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王全英乐呵呵,尖细嗓音慢腾腾,殿下也惦记着你,念叨了几次,担心医术可靠的大夫因毒伤倒下,一听你来请脉,立刻推了五殿下的赏花邀约。哎哟哟,你的面子,比五殿下还大。
    宋慎再度一愣,哦?公公说笑了,宋某一介平民百姓,岂能与皇子相提并论!
    哈哈,凭你的医术,前途不可限量,今后还请多多关照咱家。
    过奖过奖,宋某实不敢当。
    王全英告知:殿下在书房,你快去请脉吧。咱家还有差事,失陪了。
    行,不打扰公公办事,回头聊。
    宋慎熟门熟路走向书房,沿途下人均笑脸相迎,相熟者嘘寒问暖,生怕怠慢得罪了王爷跟前的红人。
    没多久,书房到了,门半开。
    侍卫禀告:殿下,宋大夫到了。
    有请。瑞王端坐书桌后,缓缓翻了一页书。
    宋慎拎着礼盒踏进书房,朗声道:草民见过殿
    瑞王打断并一指椅子,免礼,坐。
    谢殿下。
    宋慎落座,接过侍女奉上的热茶,歉意说:抱歉,我来得不巧,打乱了你的行程。
    嗯?瑞王合上书本,抬头,目光温润有神。
    王公公说,你原本要去五殿下府邸,赴约赏花,却因我突然来访,今日不能去赏花了。
    瑞王莫名尴尬,一边嫌老管事多嘴,一边淡然否认:无妨,碰巧而已。其实,本王早起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提不起精神,所以,即使你不来,也会推掉邀约的。
    身体不适?
    宋慎顿时皱眉,放下礼盒,严肃问:哪儿不舒服?来,我把把脉。
    下人连忙摆好脉枕,瑞王伸出手腕,余光飘向礼盒,维持淡然神态,老毛病了,夜里没睡好,早起便觉得胸闷气短。
    最近可有按时服药?
    自然有,一贯遵从大夫嘱咐。
    宋慎聚精会神,号脉毕,宽慰道:放心,病情并未恶化。谁都有夜里睡不好的时候,大多不是疾病,而是忧愁烦躁,心事了了即可安眠,无需紧张服药。是药三分毒,能少用则少用。
    行吧。瑞王打量对方左臂,你的手,如何了?
    托殿下的福,痊愈了。
    我看看,伤口恢复成了什么样?
    宋慎爽快挽起袖子,露出落下一块疤的左臂。
    瑞王审视疤痕,叹了口气,万幸,性命无虞。
    宋某受伤,府上既送了药材,又遣人慰问,不胜感谢。宋慎把礼盒一推,故准备了一份小小礼物,聊表谢意,希望殿下莫嫌弃。
    是什么?
    打开看看。
    瑞王十分好奇,依言抽了红绳,解开盖子,掀开红布,鹰?是你亲手雕的吗?
    唔。
    瑞王难掩笑意,取出雏鹰,捧着仔细观赏,这是只雏鹰啊,跟上次的大不一样,小巧精致,惟妙惟肖,比上次那个传神多了!
    上次是雕着玩儿的,很粗糙。
    瑞王眼神清澈明亮,白皙修长的手指摩挲鹰羽,这个明显用了心。
    宋慎默认了,凝视认真观赏雏鹰的人。
    花了很长时间吧?
    也没有,就养伤期间,消遣,解闷。
    费心了,雕工真不错!
    殿下不嫌弃就好。
    收礼者高兴,送礼者亦高兴,两人都掩不住笑容。
    闲聊半晌,宋慎喝茶时,目光无意中一扫,发现书桌旁几上的花瓶内,清香鲜花中间,露出了红彤彤的糖葫芦!
    咦?
    糖葫芦?宋慎一怔,起身靠近数了数,一、二、三八串?莫非是上个月我带来的那八串?
    瑞王再度尴尬,语塞须臾,飞快换上淡然模样,慢条斯理说:没错,正是你带来的。前阵子,本王心血来潮,照着画了幅画,画完便忘了它,下人也忘了收拾了。
    奴婢没忘,明明是您吩咐留着它,方便琢磨新画。因此,奴婢天天小心照料:融了拿去冻硬,糖稀化了重新裹几个下人委屈垂首,不敢辩解。
    暖阁温暖,山楂放了月余已变黑,糖稀却仍鲜亮?这不合理。宋慎不动声色地观察,末了提议:食物搁久了会发臭,扔了吧。
    瑞王从善如流,来人,拿去扔了。
    是。下人领命,取走了糖葫芦。
    瑞王定定神,把雏鹰放在砚台旁,愉快说:难得天晴,去园子里走一走。有件事,你应该会感兴趣。
    宋慎挑了挑眉,什么事?
    去看了便知。瑞王背着手,率先离开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糖葫芦:住了一个多月王府暖阁,值了值了!
    第29章 竹楼
    一件有趣的事。
    有趣?宋慎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饶有兴致, 我最喜欢趣事了!
    瑞王跨出书房之前, 脚步未停, 两名训练有素的侍女轻盈凑近,一左一右,合力为他穿上绣着亲王仪制蟒纹的霜色披风。
    随我来。
    宋慎点了点头,落后数尺, 边聊边走向花园。
    冬阳下, 瑞王在前方带路,玉冠束发,鬓如刀裁, 翩翩俊美恍若临风玉树,意外道:除夕在即,我还以为你得休息到年后,没想到, 年底便来请脉了。
    宋慎莞尔,宋某揭了皇榜, 又身负圣上嘱托与庆王信任, 理应常来请脉。其实,早就想出门透透气了,养伤时整天待在屋子里,实在闷得慌。
    才半个月,就闷得慌了?
    瑞王放慢脚步,扭头, 目若朗星,自嘲中透着些许得意之色,慢悠悠说:倘若比耐性,宋大夫绝非本王对手。本王长了多少岁,便闷了多少年,深居简出,习以为常矣。
    可怜见儿的
    宋慎加快脚步,两人并肩,安慰道:殿下的身体正在慢慢好转,等天气暖和的时候,不妨多出门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开怀开胃,比吃什么补药都强!
    大夫言之有理。瑞王欣然赞同,随手拍打道旁树丛的积雪。
    闲聊片刻后,宋慎略靠近,低声问:刺客一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瑞王敛起笑容,屏退下人,轻声答:我与三哥联手,明查暗访,目前查到了一名武将头上。
    武将?宋慎压低嗓门,能否仔细说来听听?
    当然可以。你也险些被害了,并非局外人。
    不知不觉间,瑞王视对方为心腹,耳语告知:那名武将叫聂振,出自东南军,早年调去北境,在三哥手下当参将,因违反军纪,被降职并贬回东南,怀恨于心。随后,他又犯了错,被革职后潦倒,投靠了九峰山匪首,落草为寇。
    宋慎恍然,接腔道:去年年初,庆王殿下奉旨剿匪,一举荡平九峰山匪患。原来,聂振是匪窝的漏网之鱼?
    没错。
    宋慎稍作思索,狐疑问:聂振恨庆王,算是说得通,但回忆遇刺当天,刺客为什么对你也一副赶尽杀绝的狠毒样儿?那架势,不像顺手多杀一个皇子,明显是把你当成重要猎物。
    宋大夫真是聪明人。
    瑞王赞赏一笑,踏进了园门,淡淡道:前几天,我们刚查出聂振,尚未实施抓捕,他便畏罪自杀了。线索中断,三哥气得不轻。
    刺杀皇子的大案,幕后主使敢不藏好自个儿吗?急不得,慢慢查吧。
    现在只能重翻卷宗,另择线索往深里挖。瑞王叹了口气,皇子遇刺,坊间议论纷纭,越传越荒唐。
    确实。有人怀疑是大皇子干的,也有人怀疑是二皇子所为,甚至有人怀疑庆王。说庆王为了争储,伪造被刺案,嫁祸于二位兄长。
    简直荒谬!
    宋慎眯了眯眼睛,目光锐利,暗忖:皇帝衰老多病,几个皇子争斗不休,莫说册立太子之前,兴许新皇登基之后,朝堂仍会暗潮涌动。
    九五之尊,天下第一尊贵的身份,难怪历朝历代都有皇子不择手段地争夺皇位。
    宋慎意味深长,善意劝说:眼下,有人把水搅浑了,摆明了想浑水摸鱼,依宋某愚见,干脆任由他们闹去,殿下最好离远些,免得沾一身污泥。
    争储混战,我左右不了老皇帝传位给哪个皇子,我只关心我的病人。
    瑞王听出了弦外之音,平静表示:我志不在鱼,无意蹚浑水。然而,有人看不惯我与三哥亲密,竟痛下杀手,派出刺客,意欲同时铲除两个眼中钉,令人忍无可忍,必须追查到底。
    案子固然该彻查,但你不宜劳心费神,当以休养身体为重。相信刑部和庆王早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是啊,一个病秧子,没资格凑那热闹。
    殿下切不可妄自菲薄!既然志不在鱼?何必唉声叹气?争储之路太挤了,换条道也不错。
    瑞王忙提醒,小声点儿,你又口无遮拦了。
    没有外人在场,怕甚!
    瑞王不放心地嘱咐:谈论这些时,小心为上。
    知道。
    越是相处,宋慎越觉得瑞王文弱淳良,十分好欺负,令其忍不住悉心关切,夸道:众所皆知,瑞王殿下才华横溢,志趣高雅,在诗书画上的造诣,堪称当代大家。宋某想求一幅墨宝,却因身为莽夫不懂风雅,一直不敢开口。
    瑞王哑然失笑,心情轻快不少,慷慨一挥手,这有什么不敢开口的?小王称不上大家,涂鸦解闷而已。你若喜欢,待会儿回书房,现成的字画里头,自己挑吧。
    我真挑啊,你可不能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多谢多谢!宋慎抱了抱拳,一本正经道:我打算把墨宝挂在竹山别院的书房里,好叫邻居们明白,江湖武夫也有风雅之心。
    随你。
    瑞王忍俊不禁,笑声清越朗润,俊逸得令人移不开眼。
    少顷,两人停在假山下。
    假山旁,湖里原有一座水榭,清幽雅致,天晴和暖时,瑞王常在榭中练字作画。
    但上月底,瑞王下定决心,吩咐把水榭拆了,改建吊脚竹楼。
    因此,水榭消失,吊脚竹楼已盖了一半,几名管事监督百余工匠,正热火朝天地忙碌。
    宋慎望了望,结结实实一愣,惊讶问:水榭呢?
    拆了。
    好端端的屋子,为什么拆了?
    瑞王走向尚未竣工的竹楼,解释道:曾听你说过,在吊脚竹楼露台上品酒赏月的雅趣,深切向往之,所以,建个竹楼尝试尝试。
    为了尝试,居然拆掉一座水榭?大冬天盖竹楼?
    在普通人看来,委实任性。
    但宋慎生性有些离经叛道,洒脱不羁,为了高兴敢干出格事,并不觉得眼前多么不妥。他回神,大步流星走向竹楼,乐道:哈哈哈,果然是趣事!
    打算盖几层啊?
    吊脚楼,至少得三层,露台上风景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