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但其实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很久, 等云昭想再次开口的时候,她就看到易灵谣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 然后极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底因为刚才的剧痛而拢着一层雾气, 看起来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可偏偏易灵谣是个没心没肺的, 她就着这可怜样冲着云昭扯了一下嘴角,勉强笑了一下,虚脱道, 吓到你了?
云昭:
身为一个见惯生死的人,还不至于被这点状况吓到。云昭只是疑惑,为什么易灵谣突然之间会变成这样。
刚刚
易灵谣知道她想问什么,她微微摇了摇头,不用紧张,老毛病而已。
老毛病?
堪比毒发,好像随时都能死掉的老毛病?易灵谣才多大年纪,身体怎么会这个样子?
易灵谣并没有说谎,诸如这样突然头疼到怀疑人生的事情确实不是第一次发生,甚至之前发生的次数还要频繁一些,唯独力度上或许没这么让人难捱。
但是她在外的这三年倒是从未有过,她都要以为自己在老爷子的药庐熏陶下,这毛病可能是好了,结果这才回来第二天就变本加厉的给她还了回来。
虽然很想赖在美人的怀里不起来,但易灵谣还是在身体有所恢复之后依依不舍的站直了身子。她冲云昭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紧张,自己扶着一边的大树干,深呼吸了好几口。
走吧。
你确定没事?
不叫她少主的云昭又跟以前一样可爱了,易灵谣笑了笑,还原地蹦跶了两下,屁事儿没有。
那刚才疼到翻白眼儿的是鬼?
她满不在意的说完之后又心情舒爽的补充了一句,玄九大人关心我的样子真好看。
云昭:我闭嘴行不行?
关于头疼这毛病易灵谣曾经也上过心,她遇到老爷子之后也叫老爷子帮她瞧过,但结论都是她的身体没有问题,甚至比谁都要好。
易灵谣想,既然老爷子都看不出问题,那应该就是没有问题。或许是天极教的环境让她心存压抑,所以才会一而再的犯病。
有易灵谣在,林子通过的很顺利,几乎没有半点的绕路和耽搁,她们沿路下山,等进了城,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
易灵谣之前打算盘说是玩个一天,但这一天估计得从隔天早上开始算。
云昭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趟算不算是私自下山,一方面她是听从了易灵谣的命令,一方面她都不确认这位少教主的命令是不是真的能作数。
两人正好赶上夜市开张,易灵谣兴高采烈的买了个小糖人,回头又把云昭拉了过来,你也选一个。
小孩子才吃糖人呢。
云昭的脸上分明写着这句话。
易灵谣却满不在意的,她一边舔着自己的那个,一边给云昭做推销,你看这个小猴子的是不是很可爱?
云昭瞥了一眼,没作声。
易灵谣便自顾自的重新挑了一圈,那就这个,这个冰孔雀,特别衬你。
怎么个衬法?
云昭不知道自己哪里能和孔雀扯上关系,尤其是那琥珀色的糖,又是怎么和冰混为一谈的。
然而这次云昭的意见也不重要了,易灵谣已然付了钱,把花枝招展的孔雀糖塞到了她的手上。
试一下么,甜甜的,很好吃的。比老北京的手艺还要正宗的多,毕竟这会儿能算是开源鼻祖了。
云昭在她紧追不舍的视线下几乎无处可逃,她挣扎再三,眼睛都快在那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了,最后还是心一横,轻轻的在孔雀尾巴上咬了一口。
入口的醇甜出人意料,刹那间侵蚀味蕾,更有甚者,像是能渗透进血脉,洗刷掉心头那些积攒已久的苦涩。
其实她以前经常看到,但却从来不曾驻足买过,或许是潜意识里不想让自己一身的戾气污染到这种纯粹的甜,又或许她压根就把这种事情屏蔽在了自己的世界以外,哪怕连想都显得有些奢侈。
易灵谣不知她心头千思万绪,笑的像个小铃铛,怎么样,是不是没骗你?
她向来爱吃甜食,前世今生都是,所以易天璃总会给她准备许多精致的甜点,可再精致的东西吃多了也乏味,反倒不如这路边上不干不净的小糖人。
而云昭呢,她本身就太苦了,易灵谣想,或许让她多吃点甜的,能稍微冲淡一些那些苦涩的东西。
两个人各有所思,想到了一处也互不自知。
嗯。云昭点了一下头,难得的坦诚。
夜市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易灵谣三步两回头,总怕会把云昭给弄丢了,但事实上就算她这位少主自己有心思要偷跑掉,云昭也绝对不会允许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否则没法交差。
你看这个小葫芦。易灵谣显然是少女心作祟,见到一些可爱的小玩意就迈不动步子,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但其实这些东西她早就玩遍了,不过是装模作样的想诱骗云昭上钩,你觉得哪个颜色好看?这个绿色怎么样?
青草绿,小学老师教过,代表希望。
云昭的目光从她手里的那只绿葫芦上扫过,然后落在了另一边角落里的黑葫芦上,那黑色的葫芦上还用深红色画了看不懂的图案,乍一看像是抓鬼的道士用的。
易灵谣:
店家顺着云昭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个黑葫芦,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解释道,本来这葫芦颜色上的挺好看的,哪成想家里小孩调皮打闹,把颜色给弄脏了,怎么也改不回来,这不,就只能涂黑了
易灵谣抿了一下嘴,问云昭,你喜欢这个?
云昭:不喜欢。
易灵谣心道:你还好意思不喜欢人家,人葫芦好歹还有点红呢,你这一天天,从头到脚除了黑还是黑。
易灵谣迟走了两步,她从后面追上云昭,然后献宝似的蹦到她身前,正对着云昭倒着走。云昭刚想让她好好走路,就见易灵谣手一摊,手心里是个也就半截巴掌大的小葫芦。
那是个翠色的玉葫芦,说不上是真玉还是假玉,总之十分好看,通体晶莹剔透,其中还穿插着一些细腻的金丝。
云昭看了一眼葫芦,又看了看易灵谣。
好看么?然后易灵谣问。
云昭实话实说,好看。
但她表达好看的方式也很标准,除了嘴里的这两个字,冷静的面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欢喜之意。
易灵谣早就习惯了,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突然拉上云昭的手腕,你跟我来。
云昭被她拉了个猝不及防,等步调平和了之后才垂眸看了一眼抓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小手。
尽管想挣开是出于本能,不能挣开是出于身份,但她似乎也没那么反感。
易灵谣拉着她一路小跑到一家名为金玉轩的店门口,富得流油的老板娘穿金戴银,但看到客人上门还是高兴地合不拢嘴。
二位客官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初来小店是想买点什么?老板娘嘴里说的是客官,眼睛里写的是进来了两个金锭子。
易灵谣冲她甜甜一笑,有红绳么?
老板娘笑容一僵:有什么?
还有流苏。
老板娘把红绳和流苏拍在桌子上的时候,潜台词非常明确:赶紧付了钱滚蛋。
这远近闻名的金玉轩,什么宝贝没有,这两个人看着人模鬼样的,结果就要了两个最不值钱的辅料,没钱路边不是一样能买到?
但易灵谣知道就算是红绳,金玉轩的也和外头那些不一样,这红丝线里头掺了金线,价格并不便宜,重点是能配上她的玉葫芦。
云昭狐疑的看着易灵谣一边走路,一边专心致志的用那红绳编着什么,她的手很巧,速度也很快,很快就编出了一个漂亮的结。
这结上下两头都余了线,一头系在了葫芦上,另一头留着不知道要系到哪里。再然后就是那流苏,等易灵谣的手工活干完了,光葫芦已经变成了一个葫芦挂坠。
把你的刀给我。
云昭闻言一怔,然后终于知道她是想把这坠子挂在哪了。
她握着刀的手不由紧了紧,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拒绝的味道。易灵谣却还是一脸眼巴巴的看着她,好像云昭不答应,她就能当着她的面,当着大街上所有人的面哭出来。
云昭:
玄九大人那把谁也碰不得的刀,易灵谣也不是第一次肆无忌惮的拿在手里观赏了,她把葫芦紧紧的扣在刀柄上,稍微调节一下位置不至于妨碍到云昭动武,也不会在刀锋出鞘的时候被误伤。
但不得不说,这么一把不起眼的刀还真有点配不上这么好看的小东西。不过或许就是这种稍显强烈的视觉冲击感,反而让这充满了血腥味的杀人利器变得不那么狰狞可怕了。
云昭看着那在半空中来回晃荡的玉葫芦,忽然之间又想到了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那把匕首。
那匕首的原主人似乎也是这样,喜欢这种精致漂亮的玩意儿,明明是用来动武杀戮的匕首,却嵌满了金丝玉石,弄得好像是什么不可多得的珍惜藏品,但送起人来又是眼眨也不眨。
易灵谣对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拍了拍手,送你的,你可不能丢。
第23章
易灵谣说的是不能, 而不是不准,她这一路看着满心欢喜逮啥玩啥,但其实心里头也是想着正事的。就比方说她打定了主意, 以后都要尽可能的避免带有命令性的字眼, 免得云昭多想,和她在一起愈发的放不开。
不过特殊情况除外。
这种特殊情况就包括, 在易灵谣刚刚立完这个fg不久后的现在,她对着站在一旁的云昭指了指身边的座位,算我命令你, 坐下,行不行?
但仅管如此, 她嘴上说的是命令,语气简直跟求神拜佛没什么区别。
她忽然觉得云昭有的地方和易天璃倒是挺像, 就像她的那句于理不合,不就是没这规矩的翻版?
果然, 有的时候就得来点强硬的手段, 得到命令这两个字了,云昭终于乖乖的坐了下来。
易灵谣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 心里嘀嘀咕咕的没些好话, 然后才叫来小二,洋洋洒洒的点了一桌子菜。
等着上菜的功夫她正好给云昭继续做心理辅导, 你看啊,咱们在幕阜山的时候,每天都一起吃饭对不对?不但一起吃饭, 我还给你做饭,给你递碗,等着给你收碗,洗碗
她想说那不也挺融洽的么,结果云昭闷声不吭的听了半天忽然抬了抬眼,看着她说,那时是属下有眼无珠,少主若想怪罪
等等等一下!怎么又属下,少主的出来了,还怪罪,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易灵谣蛋疼的咬着指头,换了个例子,你再看啊,昨天中秋宴,全教的人都坐在一起吃饭,也没分个尊卑先后是不是?
云昭想了一下,分的。
易灵谣:???
玄字宫以上,一人一桌,位置大多靠前,赤字宫以下,每桌人数逐级递增,位置大多靠后,教主及几位护法、长老,位列最前,与所有教众泾渭分明。她说起来简直头头是道,虽无明确规定,但已是不成文的教规。
易灵谣脸上是大写的服。
行,行吧。易灵谣咬着舌头,心道自己在这废什么话,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正巧端着菜的小二来救场,她抬抬手,咱先不说这个,吃饭吃饭。
易灵谣从早起到现在经历了内心的大起大落,除了匆匆吃的那块绿豆糕就没再吃过别的东西。她想着云昭估计也是一样,看她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八成昨个晚上觉都没怎么睡好。
羊皮花丝,龙凤呈祥,白龙曜,小天酥,仙人雪小二一边摆,一边报着菜名,陆陆续续将整个桌子都摆的满当当的,才收了托盘,直回了腰杆,客官您们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易灵谣点的时候没觉得,这会数数一共有八道,隔壁四人桌都不带她这么嘴大喉咙小的。可易灵谣显然没什么自知之明,她确定完菜色之后抬头问云昭,够么?
云昭:
感情坐在这吃饭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头猪?
易灵谣砸了一下嘴,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她捡起筷子,先给云昭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醉仙楼的菜是易灵谣来这之后吃过最好吃的,菜的名字起的也美,属于不看到实物就绝对猜不到是什么。
就比方说那白湛湛的仙人雪,其实就是调配过的羊奶汁,味道独特,但却叫人尝过一次就欲罢不能。
易灵谣要了两份,然后把其中一份端到云昭的手边,以及可供自由添加的蜂蜜。
云昭意料之中的拘谨,但免得劳烦易灵谣再下命令,她还是在不紧不慢的吃着,易灵谣看得急了就时不时给她夹东西,这大概也可以算是另一种隐性命令的方式,因为那些东西,云昭都照收不误的吃了干净。
唯独喝起那仙人雪的时候,云昭的脸上有了点反应,她只是小抿了一口就停住了。
易灵谣不明所以,不好喝?
云昭:没有。
易灵谣心道什么没有,你满脸都写着呢,根本就是特别难喝的意思。她想着又喝了一口自己的那一碗,完事儿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难道是云昭的那碗有问题?
想到这里她伸出手从云昭的眼前将她的那碗也端了过来,然后小小的抿了一口也没问题啊。
云昭:
她怎么觉得易灵谣张口抿下去的地方有点眼熟呢?她连方向都没有转一下,直接就从她刚刚喝过的地方又下了嘴
你是喝不惯羊奶吧?偏偏易灵谣自己一副完全没意识到的样子,喝不惯就别喝了,我帮你重新要碗汤。